第69章

    主動沒有，被動有過。齊思嘉的心理問題大部分都是經由齊鈞和蔚雲芳口中傳出去的，主動提起的人幾乎沒有。一方麵不太想開口提，另外一方麵說多了也不合適，這樣的疾病說出去會被同情又或者被各種複雜的眼神淹沒，齊思嘉覺得那種情緒反饋她不需要有。mike解釋，他需要確認齊思嘉要不要根治，因為她已經可以借助藥物幹預，與人麵對麵交流。這些天mike帶著齊思嘉傾聽各種各樣陌生人的故事，有意借機鍛煉她。齊思嘉沉默下來。mike說沒關係，回頭在想。“藥物對身體傷害很大，治愈是優選。我現在可以多問你幾個問題嗎？”齊思嘉配合點頭。“上回沒談到，你為什麽會接受催眠治療。”齊思嘉：“因為想通了一些事情。”“能具體談談是什麽。”“您想對我做二次催眠？”齊思嘉問。mike說：“當然不是，就是簡單聊天，你自由一些。”其實沒什麽不方便講，齊思嘉是來接受心理谘詢的。她盡量讓自己放鬆一些，毫無抵觸的去接觸這個心理試探。桌上有剛才泡好的茶水，齊思嘉給兩人分倒了一杯，唇往杯簷湊過去，抿了一口，說這個該怎麽形容呢。她放鬆的依靠在柔軟的沙發上，轉向mike。“我之前跟您聊過，社恐自閉冷漠這些情緒始於五年前，但不完全是，因為好像要更久，我從出生起就麵臨各種各樣失敗的社交關係，無論愛情親情還是友情，都會搞成一團糟的局麵。五年前那會兒所有衝突一起來，我已經不太相信自己能處理交際關係了。”“有一段時間，我出過門，乘坐地鐵，烏泱泱大片人群，哪怕視線接觸上，都不會留下印記。好比黑夜不需要星星月亮點綴，我也並不需要人與人交流來壯麗我的人生。mike用他溫和的聲線引導：“後來呢？”“後來世界安靜下來，一千九百三十八天，都很安靜。開始很自在，也沒覺得惶恐，但日複一日處在圓圈裏，就像青蛙一樣，坐井觀天會感到世界是黑的，直到情緒都很淡了，有人敲門闖進來，送了一道光。”mike最後放下聽診器，他停頓了一下，直到齊思嘉眼珠恢複焦距，才緩緩問：“他是誰？”齊思嘉停頓了下，眼睛漆黑：“送光的人吧。”似乎覺得這麽說不夠準確，她托腮想了想，補充道：“有好幾個，但他們中又有區別，能自在交談的似乎隻有那麽一位。”mike轉過頭，有由衷建議：“介意把她一起帶過來，我們聊聊？很長的一段時間靜默後，齊思嘉唇角抿出一個笑：“醫生，今天的聊天該結束了。”第41章 041幾天後, sam給齊思嘉打電話。“師妹，躲我啊。”齊思嘉失笑，完全沒那回事。她現在把碎片時間都用上工作了, 最近沒怎麽看手機。sam把姿態放得很低，說無論如何, 這回都希望齊思嘉幫他救個場。齊思嘉沒立即應, 把嘴巴裏叼著的筆拿下來，回：“先說事情。”“這個本子原本定位為商業片範疇, 劇本打磨深度不夠，這個我必須承認, 因為再往深了挖，我能力有限。”sam對自己的能力很清楚, 他說, 按照商業劇拍攝完全沒有問題，可現在出了問題, 這片子, 換人，原定的華國一線女星, 現在換成了戲骨。那人除了奧斯卡影後尚且沒有拿到外, 其餘國外獎項幾乎橫掃。“女主也是華國人, 孟薑，你聽過吧？”齊思嘉握電話的手一頓，嗯了聲。“她氣場太足了, 演技強，爆破戲都是自己上, 根本不用替身。”sam說：“可性格強勢挑剔，事事追求完美, 跟她共事，沒幾個編劇能遭得住。”診療室的門被推開，上午看診的小孩兒被家裏人帶去吃飯，mike最後一個走出來。他看起來有些疲憊。齊思嘉把外賣擺放到茶幾上，分出一份盒飯遞給mike。他最近挺累，最近接待的一位患者有很強的輕生念頭。做谘詢時，整個人心理狀態很壓抑。打個比方，如果齊思嘉的世界是不需要星星月亮點綴的夜空，安靜無風。那位十七歲的少女的世界，就是狂風驟雨，電閃雷鳴。這場心理谘詢從上周接手開始，無論治療者和被治療者都被大麵積負麵壓情緒壓著。上午齊思嘉過來做谘詢，mike一直沒有時間，她不太想去旁聽，所以躲懶出來，在休閑區完成right交給她的劇本，她最近時間都被工作擠占，幾乎沒有空餘的時間去為其餘的事情分神。手機丟在包中，有時一整天都不見得被拿出來，處於非必要不打擾狀態。從谘詢室出來，mike見齊思嘉竟然帶了電話，意外挑了挑眉。齊思嘉沒避著他接電話。把飯盒遞給mike，繼續聽sam吐黑泥。這個電話前前後後，其實打過好多通。昨天大約找到老師那裏，老師上門，齊思嘉才翻出被冷落的手機。電話裏，sam還在碎碎念自己難處。齊思嘉稍稍皺眉，打斷他：“你是覺得女主戲多？”"怎麽敢，她要不懂裝懂，我當場第一個甩袖子不幹，關鍵她提的所有建議全在點上，無處可駁。導演昨晚喝酒跟我講，跟孟薑共事，他們就像蜜月期。”sam一言難盡，學著導演語氣，飆了句法語：“合拍。”齊思嘉笑了：“那你找我做什麽？”sam語氣很頹：“導演覺得跟孟薑拍戲是蜜月期，我跟她不是啊，前頭說了，我水平有限，沒辦法給出他們要的張力。”孟薑對劇本把控度和角色把控度都有自己一套天賦見解，即使一開始sam認為演員並不能帶偏導演組，但後頭按照她建議更改的一些拍攝細節劇情，片子拍攝出來的內容精良無疑。孟薑突如其來加入給這部商業片帶來了更多可能性，導演希望改變原定方案，想要看到更加富有層次的故事，於是劇本大修，他已經沒辦法跟上劇組節奏。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部劇sam是編劇也是主投，他全部身家都押在上麵，眼見著影片有更好前途，自己不行自然是要找更好的人幫忙。齊思嘉說：“所以。”“所以師妹你得過來幫我救個場，這麽短時間，我真真兒被折騰兩個月，身體虧空，修改劇本的活我幹不了，你過來幫幫我吧。怕是再不來，我都要把老師的招牌給砸了。”隔著電話都能聽出sam這麽多天來的沮喪。齊思嘉笑了笑，她拒絕：“不來。”“為什麽？”“我這邊挺忙。”sam想要迂回著問：“沒有一點轉圜餘地嗎 ，師傅說這事好好跟你談，你會答應幫我。”齊思嘉想了想，說：“這樣，你們資金不足，我給你投資，但是你這個事情我不能接。”幾十億的投資，不是嘴上說有就有。sam不負責拉投資，他是力不從心，心力憔悴。“那好歹給我個理由叫我死心。”齊思嘉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表情有點放空，mike坐在她對麵，專心吃盒飯，聞言抬頭看了眼齊思嘉。她今天一上午就坐在工作室外邊，先前谘詢日過來，她不是這種情況。會積極主動跟在mike身邊，參與別的患者心理谘詢。唯獨最近情緒有些糟糕，尤其mike最近新來的精神分裂病人給齊思嘉帶來一點不小的影響。那是個同樣靠藥物控製心理病的患者，吃藥十年，一次症狀也沒有發作，然而前不久病情毫無征兆病發，差點自殺。齊思嘉能說什麽呢，她其實沒到那種地步，而且自信以後也不會。心態放的挺平和，甚至認為自己這個病已經好了，除了三餐定時服用氟西汀，她甚至認為自己是個正常人。但萬一呢？她的未來倘若不確定，至少不能讓送光的人沉迷在她身上，最後跟著一起被磨成無光的人。就像剛才那個小女孩的父母一樣，滿眼疲憊。齊思嘉自然不會跟sam說這些，她委婉表示可以線上幫忙看看，至於跟組實在無能為力。掛斷電話，mike手裏的盒飯已經吃的差不多了。他注視著齊思嘉，聲音溫和：“你現在完全可以在堅持服用藥物的情況下，獨立自主參與正常人際往來，齊小姐 ，你在怕什麽？”mike總能洞悉重點，齊思嘉瞞不住他，笑一笑：“醫生，你覺得我這個狀態能發展一段新關係嗎？”“為什麽不能？”mike說：“你和彤彤情況不一樣。”“彤彤發病有觸發條件，她沒辦法很好控製自己，你會。”mike擦拭了一下手指：“那個人在你心目中很重要，你甚至寧願不嚐試發展，也不給對方帶去萬分之一困擾。”齊思嘉垂眸，否認道：“不是，我是沒那個情緒。”餐桌上的盒飯已經冷了，齊思嘉掰開一次性筷子，正準備把飯菜送入口中。手機亮屏。微信有五條未讀。分別是昨晚的晚安。今早的早安。一張擺盤精致的海鮮炒飯，配一份冰火菠蘿油搭配的午餐照片。這應該是在西餐廳用的餐。下麵配兩條文字。【今天的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