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辰青衫上的血跡已經幹涸,雖靈力尚存,但身上的傷並未痊愈,此時的功力恐怕隻有一半不到。而花無葉和段潯就更不用說了,皆是元氣大傷精疲力竭,隨便一個伏天門或是往淨宮的弟子他們都應付不了,更何況還有水清淺和離川在這。


    這下是真沒辦法了,花無葉已經沒有力氣去拚命了。


    他們氣勢洶洶地衝了過來,三人瞬間分散,各自拿出了武器。就算是打不過,花無葉也不願意束手就擒,揮起花葉劍強撐著和他們打,段潯亦是如此。


    宋辰的九天攬月已經收了起來,隻用折扇一人對付水清淺與離川。


    花無葉知道宋辰始終是不願傷他們性命,縱使情況危及,花無葉亦不好勸他使用九天攬月,隻是她不知道這樣還能支撐多久。


    段潯遭到伏天門弟子的圍攻,終是不敵而被人一掌打在胸口,瞬間就見鮮血順著他的嘴角流出。花無葉連忙跑過去扶住他,一步步往後退,看著向這邊逼近的人群,花無葉頭一次感覺這般無力,就在他們要一擁而上時,宋辰忽然出現對著他們一扇,將他們通通震倒。


    水清淺與離川一先一後趕來,繼續與宋辰纏鬥不休。


    花無葉將段潯扶到樹下,才發現這森林的邊緣竟是懸崖,雲霧繚繞,深不見底。


    宋辰的靈力雖隻有全盛時期的一半不到,但他修習的術法非常多樣化,都能被他靈活運用,離川與水清淺一時竟也無法擊敗他。於是,水清淺就將視線轉移到了樹下的花無葉兩人身上,不難看出,他們兩人皆身子虛弱靈力潰散,斷然不會是她水清淺的對手。


    既然打不過宋辰,那抓了花無葉和那白發神秘人也是可行的。


    水清淺念頭一轉,趁機收手,轉而提著利刃衝向花無葉和段潯。花無葉見此,趕忙拿起身旁的花葉劍抵擋,但是瞬間就被水清淺攻破將其震得摔倒在地,緊接著揮起劍就要刺向花無葉。


    隻見眼前掠過一抹青色身影,那利刃並未落到花無葉身上。


    “宋辰——”


    花無葉瞪大了眼睛盯著身前的人,那柄鋒利的刀刃直直沒入宋辰的胸膛,鮮血再次浸染他的衣衫。


    宋辰以身替她擋下了這一劍。


    “宋公子?”水清淺亦是震驚,看著渾身是血的宋辰,她一時也有些慌了。


    花無葉趁此奮而起身,在水清淺愣神之際揮劍將其撥開,可她還來不及去查看宋辰的情況,就見離川一掌打向宋辰,隻聽得一聲低沉的悶哼,宋辰整個人都被離川的掌力震飛。


    “……宋辰!”


    在他身後,是萬丈深淵。


    花無葉想也沒想,當即就衝了過去,不顧一切地抓住宋辰的手。明知自己無力將他拉回,但花無葉仍緊緊抓著宋辰不鬆手,與其一起掉下了懸崖。


    段潯目光一滯,難得的怔忡。


    看著那兩道身影沒入懸崖,水清淺亦是不可置信,她……她沒有要害死宋辰的,可如今這情形……


    離川站在懸崖邊,眼神裏同樣也是有點慌了。


    若是他的師父殺了宋辰,宋風華還不能直接拿思長涯怎麽樣,可離川隻是伏天門的弟子,難保宋風華一怒之下不會拿他開刀。


    “水護法,方才之事……可否……可否當做什麽也沒發生?這樣我們也好交代……”離川越說到後麵聲音越發虛,他確實是害怕了,後悔方才那般衝動,竟一掌把他打下懸崖去了。


    宋辰受了那麽重的傷,又掉下如此深不見底的懸崖,活命是不太可能了。


    但好在,花無葉也掉下去了。


    “事已至此,隻能如此了,可是……”水清淺說著說著,眸光便往身後方瞥,離川懂她的意思,兩人一同回過頭看向段潯方才所在的位置。


    可是那樹下的人前一刻還是病懨懨的樣子,此刻卻自己緩緩站起了身。


    他低著頭,散落的銀白色發絲順著肩頭滑下,看不清他此時是何神情,隻不過水清淺能感覺到,他周遭的氣場已然變了,遂停留在原地觀望並未立即上前。而不明所以的離川則沒有顧慮那麽多,當即就拔劍氣勢洶洶地衝了過去,隻有殺了這人,他害死宋辰一事才隻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反正迷霧森林凶獸那麽多,宋辰若是沒能出來,世人大可認為他是被凶獸給吃了。


    離川剛衝到段潯麵前,正要揮劍對著他砍下去,段潯此刻忽然抬眸,那眼神就像是來自地獄般的凝視,使得離川猛然一怔,提劍的手停頓在半空中。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眼前的段潯一伸手便幻化出一把水藍色冰晶權杖,閃著耀眼的藍色光輝,權杖未曾碰到離川,隻是從中迸射出的藍光擊打在離川的胸口,隨即便聽見一聲慘叫,人已飛出數米遠。


    “離川少俠!”


    水清淺見此一幕甚是驚愕,趕忙跑到離川身側,與伏天門其他弟子一起將離川扶起來。


    隻見離川麵部表情扭曲,嘴角流著血,捂著胸口身體不停地抽搐。水清淺感覺到離川隻剩下最後一口氣,震驚之餘,趕忙施法助幫離川運功療傷,給他傳輸了些許真氣,保住他的命脈。


    離川的身體漸漸平緩下來,睜開眼驚恐地望向段潯。


    伏天門的弟子與往淨宮的人皆往水清淺身後靠攏,看著一步步向他們逼近的段潯,誰也不敢貿然上前,皆是惶恐不安。


    “你……你究竟是……是什麽人?”


    水清淺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目不轉睛地盯著段潯,她也想要後退,但因要顧及離川所以不得不停留在原地。


    他們原以為段潯隻是個無名小卒,可剛才他一舉就將離川打成重傷,離川在他麵前毫無反抗之力,可見其靈力之高深,是他們不曾見過的。水清淺隱約感覺到,段潯身上的氣息不同於常人,他手中的水藍色權杖靈力極強,更不像是凡物,水清淺知道他們惹上了一個大人物。


    即便是靈力高強的鳳棲與宋風華站在他們麵前,也未曾有過這般壓迫感。


    段潯周身縈繞著強盛的靈力,銀白色發絲不斷的被風揚起,隻一個眼神便足以讓人如臨深淵,緩緩啟唇:“我是什麽人,你們也配知道?”


    水清淺隻覺他說話的聲音似深淵而來,有種要將人吞噬的力量。


    她不敢直視段潯的眼睛,越看心裏就會越慌,明明隻是個少年郎,卻似幽冥。水清淺扶著離川的手已經開始微微發顫,但還是大著膽子問道:“你想要做什麽?”


    “做什麽?”段潯反問了一句,緩緩舉起手中的權杖,“你們敢傷了他們兩個,我便要將你們挫骨揚灰。”


    他說到後麵幾乎是一字一頓,猶如利器敲打在人的心口,窒息的恐慌。


    段潯口中的他們兩人,自然是指花無葉和宋辰,水清淺從來不知道,他們二人的背後還有個如此強大可怕的人物存在。


    水清淺幾人害死了花無葉和宋辰,這是不爭的事實,辯無可辯。為了活命,水清淺隻好另尋突破口,努力鎮定下來義正言辭地說道:“花無葉向來作惡多端,殺人無數,而宋公子身為靈啟派少主,卻幫著魔教妖女為虎作倀,我等又怎能任其肆意妄為?你若是明事理,就不該為了兩個邪祟之徒而犯下殺戒……”


    一聽到邪祟之徒四個字,段潯直接一揮權杖直擊水清淺的心口,將其打得話未說完便撲倒在地,狂吐鮮血。


    顯然,她“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那一套沒有用。


    “我們大家一起上,不要怕他!量他也沒什麽本事!”眾門徒之中忽然有人大喊一聲,瞬間激起了他們的鬥誌,紛紛附和。如果再不反抗,就隻有挨打的份,隻有拚一把才有勝的可能。


    但他們還是太嫩了,剛要奮起反抗,還沒等他們衝上前去,段潯揮起權杖一個旋轉,一群人皆應聲倒地。


    有些靈力低微的人,直接就沒了氣息。


    見此情形,水清淺和離川徹底慌了神,都掙紮著拖著身體往後倒退。那麽多修仙派的弟子都被段潯一舉給放倒了,更何況他們兩個呢。


    離川因傷得太重,已經發不出聲音來,隻能瞪著驚恐的雙眼盯著逼近的段潯,而水清淺則驚慌求饒:“公子饒命公子饒命!我等……我等隻是奉命行事,並非故意要害死他們,求公子繞我們……一命……”


    “你覺得可能麽?”


    段潯毫不留情麵,字字句句都冰冷如霜。


    他持著權杖緩緩向兩人走近,正當他要將權杖舉起來時,一抹黑色光束忽然閃過,暮光就出現在了段潯身旁,手裏摁著他的權杖,勸道:“師尊不可!若是殺了這些人,天界一定會察覺到的!而且您也會遭到更強烈的反噬!”


    “可我怎能容忍這幫人傷害他們?”段潯說話終於有了溫度,卻是充滿了憤恨和濃濃的殺氣。


    就是因為伏天門和往淨宮,害得花無葉和宋辰憑空遭這麽多罪,好不容易斬殺了獓狠,終於得見光明找到了生路,可是這群人又再次將他們推入深淵,連片刻喘息的機會都不留給他們。在段潯眼中,這幫人就是十惡不赦,罪該萬死,挫骨揚灰亦不為過!


    暮光見勸不動自家師尊,遂換種思路轉而看向懸崖邊,意味深長地說道:“師尊,這也許是一個契機。”


    是一個讓花無葉和宋辰融合的契機。


    段潯微微怔了怔,緩緩放下了權杖,水藍色光輝也隨之消減。


    雖然這懸崖深不見底,但段潯知道花無葉和宋辰是不會死的,至少現在不會葬身崖底。一眼望過去,這懸崖峭壁四麵環山,恐無出路,唯有禦劍才能飛出崖底。


    花無葉和宋辰皆元氣受損,無力禦劍飛行,至少在靈力恢複之前,他們隻能待在一起。


    第45章 情絲如夢(六)


    “天界……”水清淺仔細回味暮光方才的言辭,發現一個很讓她困惑的詞,越想越覺得深不可測,隨即猛地發問,“你們不是凡人……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天界是人間以外的異界,凡人之間的因果循環天界是不會管的。


    他們會顧忌天界,便說明他們不是人界的。


    水清淺的出聲瞬時引來段潯兩人的注目,方才不同於凡人的強盛靈力她也見識到了,定然會對段潯的身份起疑。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段潯話音未落,便已揮起權杖,在水清淺兩人驚恐的注視下,一束藍光飛了過去打在他們身上,隨後就見他們暈厥了過去。


    這些人傷了花無葉和宋辰,總歸要給他們一點教訓的。


    段潯持著權杖去到了懸崖邊,再次舉起權杖布下一層結界,將崖底與外界阻隔,以免有不軌之人找到他們。他望著崖底靜默了片刻,隨即又揮著權杖灑下一抹藍輝落入崖底,此時的段潯已了恢複以往的淡漠平和,凜人的氣息逐漸消散,輕聲開口道:“他們兩人受了重傷,難以愈合,我已在崖底的溪水裏灑下靈藥,隻要他們喝了傷勢便會慢慢恢複。暮光,你且守在此處,我先回萬花穀了,有何異樣須立即通知於我。”


    說罷,段潯猝不及防地身形一顫,手捂著胸口眉頭微微皺起。


    “師尊!”暮光趕緊扶住他。


    “我無礙,你不用擔心,在這守著就好。”段潯拿開了暮光的手,隨即伸手一揮權杖便消失不見,他捂著胸口顫顫巍巍地轉過身,化作一道藍光離去了。


    望著那藍光飛離的方向,暮光的眼中是深深的擔憂,但又無可奈何。


    一回到萬花穀,段潯就立即去了密室,可是剛踏進密室的門,他便捂著胸口跪倒在地,吐出一大口暗紅色的血。段潯的額角已經冒出許多細汗,身軀止不住的顫抖,最終癱軟倒在地上,血跡浸染了他肩頭的銀白色發絲。


    臉色蒼白得幾乎沒有血色,緩緩閉上了雙眸。


    而在他的血跡旁邊,一朵朵藍色似水晶般的曼陀羅花悄然盛開,散發著星星點點的藍色光輝,縈繞在整間密室裏。


    這蝕骨之痛著實難受啊,可這還隻是開始,但段潯不後悔。


    耳邊傳來一陣陣清脆悅耳的鳥鳴聲,驚擾了花無葉渾濁的意識,她想要睜開眼睛,卻發現周圍的光線很是強烈,導致她一時睜不開眼。花無葉抬起手放在作眼前遮擋,一點一點地睜開眼皮,逐漸適應強烈的亮光。


    伸手揉了揉脹痛的眼睛,視線慢慢聚焦,花無葉便看見了枝頭有幾隻小鳥,正在嘰嘰喳喳地啼鳴。


    “幹嘛呀這是?擾人清夢!”


    花無葉忍不住一陣抱怨,意識還有些模糊不清,動了動身體試圖坐起身,她才發現自己此前好像並不是在睡覺。因為不止是腰酸背痛,全身的骨頭都像是散架了一樣,尤其是肩膀那裏,稍微一動便是蝕骨般的疼痛席卷而來。


    這是怎麽了?


    花無葉躺在原地想了好半天,望著周圍四麵環山,才恍然想起來她之前是掉下懸崖了!


    宋辰!


    她是拉著宋辰的手一起掉下來的!


    一想到這,花無葉霎時就忘記了身體上的疼痛,一股腦地掙紮著坐了起來,趕忙扭頭往旁邊看去。


    宋辰果然就躺在她身旁,而且還握著花無葉的手。


    一襲青衫已被大片鮮血染紅,耳後的發絲也和著血跡沾在了臉上,渾身傷痕累累,再不見之前素淨整潔風度翩翩的模樣。


    他的眼睛是閉著的,沒有一點動靜,隻是手心仍有餘溫。


    花無葉試著去探了探他的氣息,發現他還有一口氣尚存,雖然很微弱,但好在平緩有序。如此,花無葉才稍微定了定心神,隻要還沒死,就一定有救活過來的可能!


    許是昏迷了太久的緣故,花無葉感覺嗓子又啞又澀,而宋辰的嘴唇也有些幹裂起皮。


    花無葉慌忙環顧四周,好巧不巧,前方不遠處就有一個山洞,而在他們身旁則有一條溪流。花無葉鬆開宋辰的手,忍著疼痛爬了起來,步履蹣跚地去到了溪流邊,隻見這溪水潺潺流淌,清澈見底,幾乎不染雜質,就像是山間清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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