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素衣的居室外有人值守,但這種小嘍囉對花無葉來說就是小意思,花無葉輕而易舉就躲過了她們的視線,成功潛伏進去。


    屋內還掌著燈,迎素衣這麽晚竟還未歇下。


    花無葉隱匿好自己的氣息,穿過主屋,悄悄摸摸來到裏屋,果真就看見迎素衣正坐在案前,手裏恰巧就握著一塊手帕,目光一動不動地凝視著手帕發呆。能讓她露出這般癡戀的神態,想來必是與宋辰有關無疑了,這也正好省得花無葉費時間去尋了。


    她就最後信宋辰一次,倘若他再敢騙她,花無葉就算拚了老命也得把他給宰了!


    花無葉就躲在暗處,密切注視著迎素衣的一舉一動。不知過了多久,迎素衣終於有了動靜,她將手帕疊好,放進了一個精致小巧的檀木盒裏,然後就起身轉動了一下牆上的燭燈。


    隻見燭火閃爍之間,旁邊靠牆的書櫃竟自動挪開,而牆後則是另一個空間。


    居然還有密室?


    迎素衣轉身徑直走了進去,她並未關門,唯恐被察覺花無葉不敢靠太近,隻能隱約看見裏麵似乎是一間書閣。且門口有一道符印,一般人應該是進不去的。


    藏在密室裏的書籍會什麽書籍呢,不用想便知。


    現在肯定是不能跟進去的,花無葉遂將視線落在了案上的那隻檀木盒上,她輕輕走過去將其打開,拿起那方絹帕攤開於眼前。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


    上麵書寫的正是《鳳求凰》開頭的一句詩,是表達男子追求女子的情詩。花無葉曾經見過宋辰寫的字,這確實是宋辰的字跡。


    花無葉的目光逐漸往下移,在絹帕的右下角,有一朵紅色小花朵,看上去形似紅玫瑰。但花無葉卻知道這不是玫瑰,它的花瓣沒有玫瑰花那麽多片,而是神月教的聖花罌粟花,這也的確是花無葉曾經用來給宋辰包紮傷口的手帕。


    罌粟花隻生長於千尋島神月宮,世人多不曾見過罌粟花是什麽樣子,容易將其誤認成玫瑰。


    玫瑰象征愛情,而罌粟迷惑人心。


    為了不讓迎素衣察覺有人來過,花無葉遂將手帕重新疊好放回檀木盒裏,這方絹帕是花無葉已經舍棄的東西,自然不會再要回來。至於那密室,迎素衣還在這裏,花無葉無法去一探究竟,隻能先暫且離開日後再找機會。


    途徑宋辰暫住的房屋前,花無葉恍然想起他之前所言。


    雖然那絹帕的確是花無葉的,可誰又知那不是宋辰和迎素衣耍的把戲呢,花無葉怎麽也不相信宋辰會喜歡她。但總歸,花無葉暫時還沒法證明宋辰是在說謊,索性就先不宰他了。


    這一趟總算是有點收獲,花無葉遂心滿意足地回屋去了。


    往淨宮的規矩,每日辰時都要集合晨練。


    辰時不算早,可在這深秋時節就不一樣了,所幸近日天氣還不錯,推開房門便能看見,天邊那初升的陽光灑在長廊裏。


    花無葉忍不住伸了個懶腰,走出屋子回身關上房門。


    “阿容,早啊。”


    花無葉剛準備走,抬眸就看見宋辰從長廊裏走來,臉上笑容如這陽光一般溫暖。


    花無葉身形一怔,視線都懶得在他身上多駐留,徑直從他身旁走過去,就當宋辰完全不存在,理都不理他一下。


    還叫她阿容呢,臭不要臉。


    怎知宋辰並不死心,還跟在她身旁一起走,斜眼盯著她的臉看,“阿容,你這是沒睡好啊,昨晚……你幹什麽勾當去了?”


    昨夜花無葉很晚才入睡,早起難免會有些無精打采。


    宋辰的話她也充耳不聞,仍舊不出聲,就他用的“勾當”這個詞便很讓花無葉不爽,更不可能承認昨晚幹了什麽事。


    “你不說?那我來猜猜看。”


    宋辰手裏輕搖折扇,饒有興致地故作深思狀,隨後用折扇的邊緣碰了碰花無葉的衣襟,挑了挑眉笑得意味深長,“阿容,你昨晚該不會是忍不住好奇心,半夜去偷迎宮主的手帕了吧?”


    花無葉倏然轉眸瞪了他一眼,隨即加快了腳步往前走。


    宋辰也跟著加快腳步,邊走還邊喊道:“誒,阿容,等等我嘛。”


    “你有完沒完?”花無葉猛地停下腳步對著他就是一頓吼,宋辰當即就愣住了,花無葉遂將視線往下移,落在了他手中的折扇上,咬牙切齒,“成天拿著個破折扇在這裝文雅,扇扇扇,扇個沒完!這大冷天的,你是不是腦子壞掉了?有病就去尋醫,你不冷,我冷!”


    宋辰立即將折扇合了起來,賠著笑臉道:“對不住啊,是我意識淺薄。”


    花無葉輕哼一聲不再理會他,大步向前繼續走。


    若不是花無葉很清楚他那折扇是何物所化的話,她早就一把火給它燒了!


    “阿容,你煞費苦心潛伏在往淨宮,應該不隻是為了得到清風玉露吧?”宋辰似乎料到花無葉會繼續走,竟和她同時邁出步伐,樂此不疲地跟在她身邊喋喋不休,“好,我知道你不會說,那還是我來猜猜看。早年正派圍剿神月教時,修煉秘籍曾遭到哄搶,聽說往淨宮也趁亂搶走了兩本,阿容,你莫非就是為了秘籍而來?”


    宋辰說這些話時,還刻意壓低了聲音。


    花無葉聽後仍舊不為所動,其實內心早已翻湧如潮,瘮得發慌,她真想罵一句:宋辰你他娘的是不是老子肚裏的蛔蟲啊!


    宋辰輕笑道:“你不說,那便是默認了。”


    花無葉隻回以了他一聲冷哼。


    明知道這是花無葉頗為忌諱的事,卻還要拿到台麵上來說,就是存心找茬,花無葉怎還能給他好臉色。


    宋辰絲毫不在意花無葉冷漠的態度,偏頭湊近她朝她眨了眨眼,柔聲問道:“怎麽樣,阿容,你可有頭緒了?看這樣子,你應該是有頭緒了,需不需要我幫你?那東西本就該物歸原主。”


    花無葉腳步一頓,扭頭盯著他看了好半響。


    他的話的確有讓她心動,但還不足以衝散花無葉的理智,宋辰猝不及防就被她揪住了衣領,隻聽得她惡狠狠地說道:“一大清早就在這嘰嘰歪歪,叭叭個沒完!你話怎麽就那麽多?再敢囉裏吧嗦,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


    “不敢不敢。”宋辰舉著雙手做出投降狀,眼神充滿無辜。


    花無葉這才甩開了他的衣領,轉身走出幾步後,又回過身來指著他警告道:“別再跟著我,否則你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宋辰隻得停在原地,目送著她離去的身影,微揚唇角悠然笑著。


    她雖然還是不待見他,卻少了幾分敵意。


    宋延悄悄來到宋辰身後,已經扮好了鬼臉正準備嚇唬他,剛要朝他探出腦袋時,宋辰忽然回頭冷不防地盯著宋延。


    那眼神,就像是在看傻子一般。


    宋延一時尷尬不已,撓了撓頭轉而看向天邊的陽光,故作悠然自得地道:“今日天氣可真好啊……”


    宋辰完全不理他,轉身就走開了。


    宋延在原地愣了一會,反應過來後就趕緊跟了上去,他指了指花無葉離去的方向,笑嘻嘻地道:“大哥,自從來到雲城,你就老是去人家麵前晃悠,你是不是看上那花容姑娘了啊?”


    宋辰睨了他一眼,沒有言語。


    見宋辰並未出言反駁,宋延便更加來了興致,“要我說,那花容姿色平平無奇,與迎宮主相比可差遠了,大哥你不會這麽沒眼光吧?”


    宋辰聞言,忍不住用手中折扇在宋延腦門敲了一下,“長這麽大,豈不知人不可貌相?”


    “但如果有更好的,那為何不選擇更好的?”宋延揉了揉額頭,不服氣地反駁他的話,同時也有些不明所以,“雖說看人不能隻看表麵,可我覺得她的脾氣似乎也不太好,有點凶巴巴的,大哥何不選擇人美心善的?那樣看起來才賞心悅目嘛。”


    人美心善?


    宋辰就知道宋延在暗指迎素衣,可宋辰就偏不提迎素衣,隻道:“阿容她呀,可是個絕世美人,你不懂罷了。”


    說罷,趁宋延愣神之際,宋辰已快步離開。


    “絕世美人?”宋延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站在原地喃喃自語,“就長這樣也是絕世美人?”


    看來他還得去探究一番,看看那花容究竟有何過人之處,能得宋辰這般稱讚。


    往淨宮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亭台樓閣應有盡有。在花無葉的房屋後麵,有一座小花苑,花苑中有一架秋千,樣式與邀月閣中的很像,花無葉閑來無事時,就會去秋千上坐會。


    幾日都已經過去了,可花無葉還沒找著進迎素衣那間密室的機會。


    花無葉斜著身子靠在秋千的藤蔓上,伸出雙手攤開在自己麵前,此時的她靈力仍未完全恢複,宋辰那九天攬月劍並非凡物,導致她的傷現在都還沒好。花無葉若是硬闖,估計都難逃出往淨宮,以她現在的靈力並沒有取勝迎素衣的把握。


    “唉。”


    花無葉深深歎了口氣,把頭倚靠在藤蔓上,逐漸閉上了眼睛。


    因她是往淨宮首徒,每天要學的招式術法非常繁瑣複雜,但好在花無葉是有修煉根基的人,學起來也不是很難,就是有些累。


    在往淨宮的這些日子,不知何時是個頭。


    恍惚間感覺到身後有什麽動靜,花無葉遂睜開眼睛,秋千就慢慢晃動了起來。她嚇了一跳,下意識便要起身,可是扶在藤蔓上的手卻被人給按住了,隨即就聽見那人伏在花無葉耳畔柔聲叮囑:“抓穩了,小心摔著。”


    是宋辰。


    不知為何,前世一聽見他說話的聲音,花無葉的心神便不得安寧;而今世,他的聲音卻讓她莫名的心安,竟鬼使神差地坐在秋千上一動不動。


    她仿佛聽見身後的他在輕笑,似山間清泉般泠然。


    第9章 一葉知秋(七)


    宋辰雙手拽住藤蔓,輕輕推動著秋千。


    微風蕩起她雪白的衣裙,也吹散她發間淡淡的清香,一切都顯得那麽寧靜美好。


    如此情景,似曾相識。


    花無葉恍然間想起,曾經在邀月閣的罌粟花海旁,他也同這樣陪她蕩過秋千。那一瞬間,仿佛回到了歡樂無憂的兒時,吹著風蕩著秋千,一切煩惱都如雲煙般消散。


    而今,竟已是隔世。


    隻可惜,現在的花無葉坐在秋千上,已然笑不出來,經曆了太多,快樂再也沒有那麽純粹了。


    就這樣安詳美好地過了一會,宋辰先打破了沉寂,悠悠說道:“阿容,我今日約了迎宮主於畫沙樓喝茶,聽說江南的茶甚是香甜,你要不要同去?”


    提及迎素衣,花無葉原本平和的心境也隨之被打破,“你們相約,與我何幹?”


    花無葉漠不關心的語氣,在宋辰聽來卻是別有意味,隻聽得他輕笑道:“又不是我與她單獨相約,阿延也會去,你在往淨宮日日練功,就當是去散散心。”


    “算了吧,我沒那閑情雅致。”


    花無葉仍是拒絕,她也隻能拒絕。


    花無葉隨之摁住宋辰的手,使秋千停止搖晃,看都不看他一眼起身就準備離開。


    “阿容。”宋辰繞過秋千,眼疾手快地拉住了花無葉的手腕,歪頭盯著她看,“你當真不考慮一下?”


    “不考慮!”花無葉對著他就是一聲吼。


    “那好吧。”


    宋辰隻得作罷,他看了眼花無葉那被微風揚起的衣袂,湊近她的耳畔低語道:“阿容,你今日的裝束與我還真是相配。”


    聞言,花無葉下意識地瞥了他一眼。


    宋辰今日穿了件素白色的衣衫,用白玉簪綰著長發,整個看起來就那種白淨少年的模樣。而花無葉也是身著白衣,僅一根發帶綁著長發,較為隨意素淨。


    這一看,他們的裝束還的確有些相似。


    但是花無葉自然不願承認,厲聲反駁道:“相配你個大頭鬼!美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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