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想到在人群熙攘的集市裏丟了一個半大孩子，四個人顧不上管自家的攤子了，喚上幾個朋友，分頭去找鈺宸。
“鈺宸平日裏喜歡什麽？有沒有和你們說過，來集市一定要去什麽地方？”任承煜看著姝鈺眼尾掛著的一滴淚，心裏有多想替她擦幹，口中的語氣就越發的沉穩。
“鈺宸來之前倒是和成睿說起過要一起去吃糖葫蘆，還有糖人……還有我答應他最後一天陪他去看雜耍。”姝鈺連說了和鈺宸約好的幾個去處。
“那成睿思瑞你們兩個去那頭的糖葫蘆攤和糖人攤附件找找，我們去集市尾處的雜耍攤看看。”糖葫蘆攤和糖人攤都在他們攤位的不遠處，隻有雜耍攤相距較遠，適合他們兩個大的去。
“好，知道了。姐，你們當心點。”成睿見姝鈺魂不守舍的，怕她出事，忍不住看向承煜，用眼神向他示意。
“你甭擔心我……倒是你，在那兒找不到鈺宸就趕緊回咱家攤上等我，別讓我擔心你。”姝鈺嗓音哽咽哄著眼睛叮囑成睿。
“走吧。”承煜不會安慰她，隻能抓緊時間趕緊找回走失的黎家老三了。
幾人聞聲急急點頭，分頭出動。
“鈺宸！ 黎鈺宸！”姝鈺沿街邊喊邊找，心裏無比後悔沒有好好看著弟弟。
兩人邊喊邊找，直到跑到集市最裏處的雜耍攤，任承煜這才看見有個矮矮的身影，正蹲在高高的牆頭上，俯視著下麵的雜耍。
承煜頓時緩下速度，拉扯住了旁邊的姝鈺。見姝鈺疑惑的回頭，朝一處指了指。
姝鈺看清了不遠處的人影，心底驀的湧起慌亂和巨大後怕，哽咽起來，接著深深呼出了一口氣，一滴清淚從她的眼簾處迅速滑落。
“黎鈺宸！！！”聲音之大，連雜耍的人都驚住了，停下來看向兩人。承煜跟在姝鈺後麵，有些擔心的看著姝鈺的背影。
鈺宸則先是疑惑雜耍為何暫停了，接著似乎是感應到了兩個愈驅愈近的身影，回頭一看來人不由得往一旁縮了一縮。
“姐？！”鈺宸見姝鈺麵色不好，正猶豫著要不要先服軟討好，再見就是姝鈺滿臉是汗珠，眼含淚光的疾步走到他跟前，一把抱住了他。
“不是答應賣完菜就帶你過來了嘛，就這麽等不及？”姝鈺輕柔的撫摸著鈺宸的臉頰，哽咽道。
“姐……我隻是想先過來看一眼就回去的。你別怪我啊……”鈺宸還是怕姐姐反應過來會揍自己，先替自己求著情，又心虛的瞥了眼旁邊的承煜。
“你人小貪玩，不能怪你。以後萬不可獨自行事讓家人擔心了。”姝鈺無力的輕歎了口氣，起身牽起了鈺宸的手，轉身朝承煜望了過去。
承煜心裏也算了了一樁事，無言的在姐弟後麵，穩穩地站著。
“回去吧。”承煜上前牽起鈺宸的另一隻手，對兩人說道。
“好，我們回去。”姝鈺點了點頭，隨即又低頭安慰弟弟。
“晚上收攤了我們再來看，你且忍一忍。”
“嗯。”鈺宸立即乖巧的點了點頭，臨走了又不舍的回頭看了眼台上戲耍的藝人。
回到自家菜攤上，成睿見兩人牽著那個小的，氣不打一處來，直接上前就朝弟弟的肩窩給了一拳，打的十歲的小孩兒踉蹌了一下。
“你再這般不聽教，明兒起就別來了。”成睿對待家裏的兩個弟弟一向極富耐心，從小就被村裏人誇著是個做知府老爺的料子，從沒有和人紅過臉，就連鈺宸和錦宸一起逗他這個做哥哥的，都沒見他如此怒極，可見這回鈺宸走丟的事讓他也是後怕極了。
“哥……”鈺宸害怕的躲在姝鈺身後，小聲喚道。
“你過來，躲在大姐身後算什麽大丈夫。”成睿一把將縮頭的鈺宸拉過去，連批帶罵的一頓管教。
“今日之事，多謝兩位，改日一定請爹娘上門好好答謝你們。”姝鈺轉而向一旁的兄弟兩人道謝。若沒有他們，鈺宸便不會這麽順利的就找回來。
“這沒什麽，以後若有別的事，盡管找我們便是，無需客氣。”承煜輕擺手，鄭重的說道。
當晚姝鈺回家還是向爹娘告訴了白天的小插曲，鈺宸毫無疑問的被黎鐸和晉冉狠狠教訓了一通。
姝鈺的本意也是想讓弟弟長個教訓，待晉冉說不準鈺宸再去集市的時候適時的替弟弟說了好話。
“娘，鈺宸向來性子不馴，也不是有意的，相信經過這次，他會懂事，咱們再給他一次機會。你說呢，鈺宸？”
“我知道錯了，娘親，明天起我一定在大姐二哥身邊，不跑不鬧的。”鈺宸得到姝鈺的眼色，立馬討好母親，小狗似的在身後跟著求饒。
“本想著你跟在姐姐兄長身邊能學些東西，哪成想這才第一天你就經不起外界的誘惑，膽子大到趕在鎮集上獨自走開。誰知道回頭把我們的話忘了去，明兒你又能做出什麽事？！”晉冉越說越怕，連連搖頭，去做事，不去看鈺宸，鐵了心不想讓他再去集市上。
“娘親！”鈺宸見娘親沒有鬆口的意思，失望的看向姝鈺和成睿，兩人隻能以愛莫能助的眼神回望弟弟。
“瞧瞧，該讓你長長記性。”成睿冷哼一聲，走出屋子朝後麵走去。
“姐……今年就真的不讓我再去了嗎？”鈺宸一看因為自己的一時衝動，造成現在更嚴重的後果，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麽求長姐為自己說話求情了。
“每年鎮集時每日都有近千人去趕集，往年也常有幼童走失，從此家破人散，音訊全無。你可知我們四人找了你有多久？你也不小了，不能事事隻想著眼前的誘惑和娛樂，也要替家人想想，明白嗎？”鈺宸的眼睛又大又有神，聽姝鈺說的，臉頰竟微微發燙了起來。他也是十歲的男子漢了，不能再事事讓家裏的娘親、姐姐為了他哭鼻子了。
“嗯。”鈺宸不再說話，輕輕頷首，便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姝鈺順著鈺宸的身影一路望過去，竟瞧見承煜遠遠走過來的身影。
“任大哥，來我家是有什麽事嗎？”姝鈺見晉冉正喂錦宸吃飯，黎鐸又在後院和成睿忙著收拾明天要拿去賣的作物，隻好走出院子，去迎承煜。
“明兒村裏幾戶人家打算早早結伴一起去鎮上，你們仨要不要也一起……這樣路上還算安全些。”承煜心裏微微犯囧，心裏沒底她會不會答應。
“好，我們家明兒就我和成睿走了，鈺宸被我娘禁足了。”姝鈺說這話時眼底透出微微戲謔狡黠的神色，讓承煜不由看癡。姝鈺意識到眼前是外男，隨即斂去麵部多餘的表情和情緒，重新看向承煜。
“……那，那好，明兒卯時在村口集合。”
“嗯，任大哥慢走。”姝鈺微微頷首，心下想起應該讓爹娘早些去任家登門道謝了，不然接下去還要農忙半個多月，讓別人等著就失禮了。想著這個，回屋換上輕便的粗料外衫，就去了後院去幫忙。
“你怎麽過來了？怎麽不去睡一覺？！”黎鐸瞧見姝鈺過來的身影，微微皺了皺眉，他心底裏還是不讚同女兒家幹粗活。
他自己的妻子他尚且還可以催眠自己去釋懷，但是他們的女兒，他是真的不想，雖然五年前是他把全家人帶到了這個地方，但他這輩子最期盼的估計還是這群孩子能走出石影村。
“太早了，睡不著。這會兒天兒正好，多個人手不就能早點吃上晚飯了嗎。”姝鈺笑嘻嘻的說著，看向成睿。
成睿也嘿嘿笑著，附和道。
“是啊，爹。大姐一人能抵兩個我，就讓她做吧。”說著就要抽手不幹，姝鈺聽了也不惱，笑著白了他一眼。
“混小子，不知道心疼自己姐姐，真是傻啊。”黎鐸恨鐵不成鋼的搖了搖頭，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爹，鈺宸真的不能再隨我們去趕集了嗎？”姝鈺坐在小板凳上，挑著白菜外層的老葉子，一個接一個的整整齊齊碼在席子上。
“就聽你娘的，你娘不讓他去，就甭想再去了。”黎鐸一直都是唯晉冉命是從的，絕不會在孩子們麵前鬧意見不和。
“好，那今年讓他在家裏長長記性。”
“我和你娘去一趟任家，你們明兒一早去趕集，就早早睡下，不用等我們。”傍晚一家剛吃完晚飯，黎鐸便說道。
姝鈺意識到爹娘這是去道謝，頓時心裏落下一塊石頭。
“三哥，明天你就能陪我玩了是不是啊？”最開心的還是錦宸了，一聽鈺宸從明兒起不再去集市了，在家裏，高興的不行，也看不懂鈺宸的黑乎乎的臉色，非要纏著鈺宸回答他。
“是是是，我明兒起哪兒都不去了，滿意了吧？”鈺宸揮動起手上的筆，奮筆抄著論語，頭也不回的回答弟弟道。
“太好了～姐姐，二哥，明兒也別忘了給我買糖葫蘆。”錦宸剛吃完飯又饞起了糖葫蘆，舌頭舔來舔去，眯著眼睛似乎在回味下午吃的味道。
“那得看錦宸明兒的表現，我們才能決定要不要給你買糖葫蘆。”姝鈺有意逗弄小弟。
“那怎麽才能算錦宸表現好不好呢？”錦宸疑惑。
“自然要問爹爹娘親了，如果錦宸明日能認得十個字，我們便給你吃，如若差一個，就不能吃了。”成睿按以前娘親在京城家裏時要求他的那般標準說給弟弟。錦宸一聽，心裏琢磨著十個聽著不多，抬頭看著哥哥姐姐笑著拍手，連連點頭。
“那我們明兒要多賣些，才夠給錦宸買好吃了，錦宸可以認得十個字的，對不對？”姝鈺蹲下來和錦宸對上視線，憐愛的看著幼年的弟弟。
“嗯，錦宸一定認得。”
說了一會兒話，姝鈺見錦宸開始揉眼睛，帶著他先回裏屋睡覺。
“你也早些睡，明兒要早些出門。”黎鐸和晉冉還沒回來，她這個做長姐的自然要照拂下麵的弟弟。
“嗯，我去看看鈺宸。”成睿懂事的點點頭，鈺宸在外間抄書，困得耷拉著小腦袋，手腕輕揮，潦草寫著單個都認識，合起來卻不認識的字句。
“你啊，這個態度學習，若是被爹瞧見，可免不了又是一頓說。”成睿坐在鈺宸旁邊，輕歎道。
“哥，你就幫我和爹娘說說情吧，就算我抄這詩，好歹今年讓我去集市啊……我還沒好好看看外麵什麽樣兒呢，而且我就算抄了也不懂這意思，豈不是浪費了紙張筆墨？”
“又耍賴了，不懂意思，好歹你也能練練筆，馬上就要入學了，字寫成這幅德行，小心到時候被師傅打手心兒。”成睿敲了一下鈺宸的腦袋。
“入學？不是說不送我去學堂了嗎？咱們家哪有閑錢入學啊？！”鈺宸私心是萬萬不想去學堂念書的，他隻想和哥哥姐姐一樣，幫爹娘做農活去換錢，以後長大了遊曆山河，可不想困在窄小的桌前聽師傅‘之乎者也’。
“再不去學堂，你怕是學不會懂事識禮數了，不送你去就由著你在村裏撒野？”成睿皺了皺眉。
“唉，怎麽到我這兒就要受這個苦了……”鈺宸怎麽也想不明白，心裏一陣兒嘟囔著，不再去看兄長。
成睿看在眼裏，心裏隻歎弟弟有福不自知，搖搖頭走開。姝鈺看在眼裏，心裏卻是替成睿有了個盤算。
第6章
次日淩晨，天色還漆黑著，村裏零星幾處燈火通明。
黎家一家大小正忙著把果蔬鮮花搬上小車，黎鐸一邊彎腰搬著東西，一邊叮囑著兒女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
成睿邊聽著偶爾低低應兩聲，回應黎鐸。姝鈺則在裏屋拾掇著一天要吃的幹糧，順便看著熟睡的錦宸。
“姐，時候不早了，咱們走吧，任大哥任二哥他們也出門了。”成睿進屋背起小包，小聲喚道。
“好。”姝鈺不敢再耽誤，連忙紮起布袋子，掖了掖小錦宸的被角。
兩人別了父母，小心推車趕到集合點，發現隻來了任家兩兄弟。
“別家的還沒來，等等吧。”承煜說著話注意到姝鈺的神色略顯疲憊有些心疼。
“好。”姝鈺點了點頭，低聲與成睿說著話。
沒一會兒人來齊了，一個小隊伍自西向東徐徐前進。秋天的淩晨寒露重，姝鈺走的鼻尖發紅，鼻子也變得囊囊的，呼吸不暢。
“姐，要不要歇會兒？”成睿發覺姝鈺的不對勁，問道。
姝鈺搖了搖頭，走了快有一個時辰，還有一刻就要到鎮上了，她想著咬咬牙也就到了，不停下耽誤別人的時間。
“不了，就快到了，你還行吧？”姝鈺前一晚睡得不好，夜裏總做夢，第二天精神差了些。
“你不行就早點說，別逞強。”成睿皺了皺眉，知道姝鈺素來喜歡自己扛，忍不住碎嘴叮囑，姝鈺笑罵成睿小大人一般。
“好好好，我不行自然會說，你別擔心我。”
集市上的人比前一日多了一倍，姝鈺和成睿忙的一上午連口水都沒喝上，好不容易得空，姝鈺連讓成睿先吃飯，自己看著。成睿說不過姝鈺，隻好拿出準備好的餐食狼吞虎咽了起來，承煜在街對麵看向姐弟二人，心裏有些不忍。
姐弟倆分工很明確，姝鈺負責鮮花和水果，成睿則負責蔬菜和吆喝。鮮花在上午就售罄了，成睿吃完飯，姝鈺也得了空，低頭吃起蔬菜餅。承煜這才放心，回頭照料自家的生意。
夜幕降臨，從石影村一起出來的人還是結隊一起回村，這時黎家的攤子來了幾個人要買菜，姝鈺不好意思讓同村的人幹等，隻能讓他們先回去，他們稍後再往回趕。
承煜心裏放心不下，可不好多說什麽，隻能跟在隊伍的最後麵慢吞吞的走。
姝鈺和成睿收了最後一筆錢，理了理剩下的蔬果，全部裝在一個籃子裏，推車往回走。天色越走越暗，姝鈺有些害怕，緊緊跟在成睿身旁走著。成睿心裏也有些打怵，可他畢竟是男子，自覺應該護著姐姐，便仗著膽子向前走著。
進了石影村的界限，兩人漸漸放下了緊繃的心，稍稍大了些膽子。
一想到在人群熙攘的集市裏丟了一個半大孩子，四個人顧不上管自家的攤子了，喚上幾個朋友，分頭去找鈺宸。
“鈺宸平日裏喜歡什麽？有沒有和你們說過，來集市一定要去什麽地方？”任承煜看著姝鈺眼尾掛著的一滴淚，心裏有多想替她擦幹，口中的語氣就越發的沉穩。
“鈺宸來之前倒是和成睿說起過要一起去吃糖葫蘆，還有糖人……還有我答應他最後一天陪他去看雜耍。”姝鈺連說了和鈺宸約好的幾個去處。
“那成睿思瑞你們兩個去那頭的糖葫蘆攤和糖人攤附件找找，我們去集市尾處的雜耍攤看看。”糖葫蘆攤和糖人攤都在他們攤位的不遠處，隻有雜耍攤相距較遠，適合他們兩個大的去。
“好，知道了。姐，你們當心點。”成睿見姝鈺魂不守舍的，怕她出事，忍不住看向承煜，用眼神向他示意。
“你甭擔心我……倒是你，在那兒找不到鈺宸就趕緊回咱家攤上等我，別讓我擔心你。”姝鈺嗓音哽咽哄著眼睛叮囑成睿。
“走吧。”承煜不會安慰她，隻能抓緊時間趕緊找回走失的黎家老三了。
幾人聞聲急急點頭，分頭出動。
“鈺宸！ 黎鈺宸！”姝鈺沿街邊喊邊找，心裏無比後悔沒有好好看著弟弟。
兩人邊喊邊找，直到跑到集市最裏處的雜耍攤，任承煜這才看見有個矮矮的身影，正蹲在高高的牆頭上，俯視著下麵的雜耍。
承煜頓時緩下速度，拉扯住了旁邊的姝鈺。見姝鈺疑惑的回頭，朝一處指了指。
姝鈺看清了不遠處的人影，心底驀的湧起慌亂和巨大後怕，哽咽起來，接著深深呼出了一口氣，一滴清淚從她的眼簾處迅速滑落。
“黎鈺宸！！！”聲音之大，連雜耍的人都驚住了，停下來看向兩人。承煜跟在姝鈺後麵，有些擔心的看著姝鈺的背影。
鈺宸則先是疑惑雜耍為何暫停了，接著似乎是感應到了兩個愈驅愈近的身影，回頭一看來人不由得往一旁縮了一縮。
“姐？！”鈺宸見姝鈺麵色不好，正猶豫著要不要先服軟討好，再見就是姝鈺滿臉是汗珠，眼含淚光的疾步走到他跟前，一把抱住了他。
“不是答應賣完菜就帶你過來了嘛，就這麽等不及？”姝鈺輕柔的撫摸著鈺宸的臉頰，哽咽道。
“姐……我隻是想先過來看一眼就回去的。你別怪我啊……”鈺宸還是怕姐姐反應過來會揍自己，先替自己求著情，又心虛的瞥了眼旁邊的承煜。
“你人小貪玩，不能怪你。以後萬不可獨自行事讓家人擔心了。”姝鈺無力的輕歎了口氣，起身牽起了鈺宸的手，轉身朝承煜望了過去。
承煜心裏也算了了一樁事，無言的在姐弟後麵，穩穩地站著。
“回去吧。”承煜上前牽起鈺宸的另一隻手，對兩人說道。
“好，我們回去。”姝鈺點了點頭，隨即又低頭安慰弟弟。
“晚上收攤了我們再來看，你且忍一忍。”
“嗯。”鈺宸立即乖巧的點了點頭，臨走了又不舍的回頭看了眼台上戲耍的藝人。
回到自家菜攤上，成睿見兩人牽著那個小的，氣不打一處來，直接上前就朝弟弟的肩窩給了一拳，打的十歲的小孩兒踉蹌了一下。
“你再這般不聽教，明兒起就別來了。”成睿對待家裏的兩個弟弟一向極富耐心，從小就被村裏人誇著是個做知府老爺的料子，從沒有和人紅過臉，就連鈺宸和錦宸一起逗他這個做哥哥的，都沒見他如此怒極，可見這回鈺宸走丟的事讓他也是後怕極了。
“哥……”鈺宸害怕的躲在姝鈺身後，小聲喚道。
“你過來，躲在大姐身後算什麽大丈夫。”成睿一把將縮頭的鈺宸拉過去，連批帶罵的一頓管教。
“今日之事，多謝兩位，改日一定請爹娘上門好好答謝你們。”姝鈺轉而向一旁的兄弟兩人道謝。若沒有他們，鈺宸便不會這麽順利的就找回來。
“這沒什麽，以後若有別的事，盡管找我們便是，無需客氣。”承煜輕擺手，鄭重的說道。
當晚姝鈺回家還是向爹娘告訴了白天的小插曲，鈺宸毫無疑問的被黎鐸和晉冉狠狠教訓了一通。
姝鈺的本意也是想讓弟弟長個教訓，待晉冉說不準鈺宸再去集市的時候適時的替弟弟說了好話。
“娘，鈺宸向來性子不馴，也不是有意的，相信經過這次，他會懂事，咱們再給他一次機會。你說呢，鈺宸？”
“我知道錯了，娘親，明天起我一定在大姐二哥身邊，不跑不鬧的。”鈺宸得到姝鈺的眼色，立馬討好母親，小狗似的在身後跟著求饒。
“本想著你跟在姐姐兄長身邊能學些東西，哪成想這才第一天你就經不起外界的誘惑，膽子大到趕在鎮集上獨自走開。誰知道回頭把我們的話忘了去，明兒你又能做出什麽事？！”晉冉越說越怕，連連搖頭，去做事，不去看鈺宸，鐵了心不想讓他再去集市上。
“娘親！”鈺宸見娘親沒有鬆口的意思，失望的看向姝鈺和成睿，兩人隻能以愛莫能助的眼神回望弟弟。
“瞧瞧，該讓你長長記性。”成睿冷哼一聲，走出屋子朝後麵走去。
“姐……今年就真的不讓我再去了嗎？”鈺宸一看因為自己的一時衝動，造成現在更嚴重的後果，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麽求長姐為自己說話求情了。
“每年鎮集時每日都有近千人去趕集，往年也常有幼童走失，從此家破人散，音訊全無。你可知我們四人找了你有多久？你也不小了，不能事事隻想著眼前的誘惑和娛樂，也要替家人想想，明白嗎？”鈺宸的眼睛又大又有神，聽姝鈺說的，臉頰竟微微發燙了起來。他也是十歲的男子漢了，不能再事事讓家裏的娘親、姐姐為了他哭鼻子了。
“嗯。”鈺宸不再說話，輕輕頷首，便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姝鈺順著鈺宸的身影一路望過去，竟瞧見承煜遠遠走過來的身影。
“任大哥，來我家是有什麽事嗎？”姝鈺見晉冉正喂錦宸吃飯，黎鐸又在後院和成睿忙著收拾明天要拿去賣的作物，隻好走出院子，去迎承煜。
“明兒村裏幾戶人家打算早早結伴一起去鎮上，你們仨要不要也一起……這樣路上還算安全些。”承煜心裏微微犯囧，心裏沒底她會不會答應。
“好，我們家明兒就我和成睿走了，鈺宸被我娘禁足了。”姝鈺說這話時眼底透出微微戲謔狡黠的神色，讓承煜不由看癡。姝鈺意識到眼前是外男，隨即斂去麵部多餘的表情和情緒，重新看向承煜。
“……那，那好，明兒卯時在村口集合。”
“嗯，任大哥慢走。”姝鈺微微頷首，心下想起應該讓爹娘早些去任家登門道謝了，不然接下去還要農忙半個多月，讓別人等著就失禮了。想著這個，回屋換上輕便的粗料外衫，就去了後院去幫忙。
“你怎麽過來了？怎麽不去睡一覺？！”黎鐸瞧見姝鈺過來的身影，微微皺了皺眉，他心底裏還是不讚同女兒家幹粗活。
他自己的妻子他尚且還可以催眠自己去釋懷，但是他們的女兒，他是真的不想，雖然五年前是他把全家人帶到了這個地方，但他這輩子最期盼的估計還是這群孩子能走出石影村。
“太早了，睡不著。這會兒天兒正好，多個人手不就能早點吃上晚飯了嗎。”姝鈺笑嘻嘻的說著，看向成睿。
成睿也嘿嘿笑著，附和道。
“是啊，爹。大姐一人能抵兩個我，就讓她做吧。”說著就要抽手不幹，姝鈺聽了也不惱，笑著白了他一眼。
“混小子，不知道心疼自己姐姐，真是傻啊。”黎鐸恨鐵不成鋼的搖了搖頭，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爹，鈺宸真的不能再隨我們去趕集了嗎？”姝鈺坐在小板凳上，挑著白菜外層的老葉子，一個接一個的整整齊齊碼在席子上。
“就聽你娘的，你娘不讓他去，就甭想再去了。”黎鐸一直都是唯晉冉命是從的，絕不會在孩子們麵前鬧意見不和。
“好，那今年讓他在家裏長長記性。”
“我和你娘去一趟任家，你們明兒一早去趕集，就早早睡下，不用等我們。”傍晚一家剛吃完晚飯，黎鐸便說道。
姝鈺意識到爹娘這是去道謝，頓時心裏落下一塊石頭。
“三哥，明天你就能陪我玩了是不是啊？”最開心的還是錦宸了，一聽鈺宸從明兒起不再去集市了，在家裏，高興的不行，也看不懂鈺宸的黑乎乎的臉色，非要纏著鈺宸回答他。
“是是是，我明兒起哪兒都不去了，滿意了吧？”鈺宸揮動起手上的筆，奮筆抄著論語，頭也不回的回答弟弟道。
“太好了～姐姐，二哥，明兒也別忘了給我買糖葫蘆。”錦宸剛吃完飯又饞起了糖葫蘆，舌頭舔來舔去，眯著眼睛似乎在回味下午吃的味道。
“那得看錦宸明兒的表現，我們才能決定要不要給你買糖葫蘆。”姝鈺有意逗弄小弟。
“那怎麽才能算錦宸表現好不好呢？”錦宸疑惑。
“自然要問爹爹娘親了，如果錦宸明日能認得十個字，我們便給你吃，如若差一個，就不能吃了。”成睿按以前娘親在京城家裏時要求他的那般標準說給弟弟。錦宸一聽，心裏琢磨著十個聽著不多，抬頭看著哥哥姐姐笑著拍手，連連點頭。
“那我們明兒要多賣些，才夠給錦宸買好吃了，錦宸可以認得十個字的，對不對？”姝鈺蹲下來和錦宸對上視線，憐愛的看著幼年的弟弟。
“嗯，錦宸一定認得。”
說了一會兒話，姝鈺見錦宸開始揉眼睛，帶著他先回裏屋睡覺。
“你也早些睡，明兒要早些出門。”黎鐸和晉冉還沒回來，她這個做長姐的自然要照拂下麵的弟弟。
“嗯，我去看看鈺宸。”成睿懂事的點點頭，鈺宸在外間抄書，困得耷拉著小腦袋，手腕輕揮，潦草寫著單個都認識，合起來卻不認識的字句。
“你啊，這個態度學習，若是被爹瞧見，可免不了又是一頓說。”成睿坐在鈺宸旁邊，輕歎道。
“哥，你就幫我和爹娘說說情吧，就算我抄這詩，好歹今年讓我去集市啊……我還沒好好看看外麵什麽樣兒呢，而且我就算抄了也不懂這意思，豈不是浪費了紙張筆墨？”
“又耍賴了，不懂意思，好歹你也能練練筆，馬上就要入學了，字寫成這幅德行，小心到時候被師傅打手心兒。”成睿敲了一下鈺宸的腦袋。
“入學？不是說不送我去學堂了嗎？咱們家哪有閑錢入學啊？！”鈺宸私心是萬萬不想去學堂念書的，他隻想和哥哥姐姐一樣，幫爹娘做農活去換錢，以後長大了遊曆山河，可不想困在窄小的桌前聽師傅‘之乎者也’。
“再不去學堂，你怕是學不會懂事識禮數了，不送你去就由著你在村裏撒野？”成睿皺了皺眉。
“唉，怎麽到我這兒就要受這個苦了……”鈺宸怎麽也想不明白，心裏一陣兒嘟囔著，不再去看兄長。
成睿看在眼裏，心裏隻歎弟弟有福不自知，搖搖頭走開。姝鈺看在眼裏，心裏卻是替成睿有了個盤算。
第6章
次日淩晨，天色還漆黑著，村裏零星幾處燈火通明。
黎家一家大小正忙著把果蔬鮮花搬上小車，黎鐸一邊彎腰搬著東西，一邊叮囑著兒女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
成睿邊聽著偶爾低低應兩聲，回應黎鐸。姝鈺則在裏屋拾掇著一天要吃的幹糧，順便看著熟睡的錦宸。
“姐，時候不早了，咱們走吧，任大哥任二哥他們也出門了。”成睿進屋背起小包，小聲喚道。
“好。”姝鈺不敢再耽誤，連忙紮起布袋子，掖了掖小錦宸的被角。
兩人別了父母，小心推車趕到集合點，發現隻來了任家兩兄弟。
“別家的還沒來，等等吧。”承煜說著話注意到姝鈺的神色略顯疲憊有些心疼。
“好。”姝鈺點了點頭，低聲與成睿說著話。
沒一會兒人來齊了，一個小隊伍自西向東徐徐前進。秋天的淩晨寒露重，姝鈺走的鼻尖發紅，鼻子也變得囊囊的，呼吸不暢。
“姐，要不要歇會兒？”成睿發覺姝鈺的不對勁，問道。
姝鈺搖了搖頭，走了快有一個時辰，還有一刻就要到鎮上了，她想著咬咬牙也就到了，不停下耽誤別人的時間。
“不了，就快到了，你還行吧？”姝鈺前一晚睡得不好，夜裏總做夢，第二天精神差了些。
“你不行就早點說，別逞強。”成睿皺了皺眉，知道姝鈺素來喜歡自己扛，忍不住碎嘴叮囑，姝鈺笑罵成睿小大人一般。
“好好好，我不行自然會說，你別擔心我。”
集市上的人比前一日多了一倍，姝鈺和成睿忙的一上午連口水都沒喝上，好不容易得空，姝鈺連讓成睿先吃飯，自己看著。成睿說不過姝鈺，隻好拿出準備好的餐食狼吞虎咽了起來，承煜在街對麵看向姐弟二人，心裏有些不忍。
姐弟倆分工很明確，姝鈺負責鮮花和水果，成睿則負責蔬菜和吆喝。鮮花在上午就售罄了，成睿吃完飯，姝鈺也得了空，低頭吃起蔬菜餅。承煜這才放心，回頭照料自家的生意。
夜幕降臨，從石影村一起出來的人還是結隊一起回村，這時黎家的攤子來了幾個人要買菜，姝鈺不好意思讓同村的人幹等，隻能讓他們先回去，他們稍後再往回趕。
承煜心裏放心不下，可不好多說什麽，隻能跟在隊伍的最後麵慢吞吞的走。
姝鈺和成睿收了最後一筆錢，理了理剩下的蔬果，全部裝在一個籃子裏，推車往回走。天色越走越暗，姝鈺有些害怕，緊緊跟在成睿身旁走著。成睿心裏也有些打怵，可他畢竟是男子，自覺應該護著姐姐，便仗著膽子向前走著。
進了石影村的界限，兩人漸漸放下了緊繃的心，稍稍大了些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