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似錦每天批卷都批的眼睛疼。這還沒批到一半,有學生跑到辦公室來。“小申老師,譚遙被球砸中了。”有個女學生急匆匆跑到她身邊, “她眼睛腫的睜不開了。”“現在在哪裏。”申似錦趕緊放下了手中的筆, 跟著學生跑到操場上。今天他們班上體育課,隻見操場上圍了一群人,看到申似錦來,紛紛叫了一聲小申老師, 而後乖乖給她讓路。“怎麽回事?”申似錦跑到譚遙身邊, 譚遙捂著眼睛, 沒有說話。一個男生抱歉地說“是我不小心把球打到她臉上了。”譚遙的額頭已經腫起了一個大大的包, 申似錦擰了一下眉,拉著她的手“我帶你去醫務室。”譚遙乖乖地跟著她走了。她的眼睛沒出問題,隻是眼圈周圍很腫,額頭也是紅紅的一塊。醫生給她擦了藥,讓她好好休養。“怎麽就被打中了呢?”申似錦摸著她的額頭,憂心地問。譚遙沉默了一下, 說“是我戴著耳機聽聽力, 沒有聽到他讓我躲開的聲音。”申似錦帶著她出去, 輕輕柔柔地說“體育課就好好運動一下,為什麽那麽拚命呢?”“我怕顧萊姐姐覺得我沒有價值。”譚遙聽著申似錦恬淡的嗓音, 忍不住開口。“如果我沒有價值, 就沒有活下去的資格。”申似錦看著她清秀青澀的臉, 忍不住想起以前的自己。畢竟那時候的她也覺得自己不配活著, 沒有呼吸的權利直到現在,她依然這麽認為。而她現在是為了什麽活著呢?大概隻是為了活著而活著吧。但她是她,譚遙還是個孩子,申似錦不禁憐愛她,摸了摸她的頭發。“不要這麽想。”申似錦說話慢慢的,“你已經很厲害了,不用再給自己壓力。”她頓了一下,說“你姐姐不會這麽認為的。”“小申老師知道我姐姐是個什麽樣子的人嗎?”兩人經過冬日裏長長的走廊。申似錦幾乎沒有猶豫地說“不知道。”從始至終,她都不知道車顧萊是個什麽樣的人。譚遙垂著眼皮,“小申老師不喜歡我姐姐吧。”申似錦是真不想在學生麵前談這些事,她歎了口氣,“譚遙同學,這些事以後就不要再問了,好嗎?”“對不起 ,老師。”譚遙突然說。“嗯?”走下樓梯,譚遙低低地說“我一直在為我姐姐的事打擾你。”申似錦笑了一下,摸摸她的頭,“沒事,以後你就專心做你的事。”言下之意,就是讓譚遙不要再給車顧萊辦事了。譚遙嗯了一聲,耳朵有點紅。“那我先去操場了。”“小心你臉上的傷。”申似錦看著她的背影,想她都這麽說了,譚遙應該不會再為了車顧萊的事來找她了吧。放學之後,外麵已經黑漆漆的一片,天空似乎落雪了。申似錦將下半張臉都藏在了圍巾裏,剛一走出校門,就看見車顧萊站在車旁邊。路燈將她的身影來的很長很長,五年時間不久,歲月給車顧萊秀豔絕絕的臉增添了幾分疏離的成熟氣質。她想借著人群的掩護,躲開車顧萊。但車顧萊已經看到了她,“小申老師。”申似錦走不了,隻好平靜地說“譚遙姐姐,你來接譚遙嗎?她已經回家了。”“不。”車顧萊淡聲,“我來找你。”“是嗎?但我還有事,恐怕要先走了。”說著申似錦就要走。車顧萊想去拉她,但一瞬間她又收回了手,“小申老師,我想帶你見一個人。”申似錦低眉,“我不覺得我需要見什麽人。”眼看她又要走,車顧萊開口“小申老師,隻是見個人而已,幾分鍾的事,你會感興趣的。”“倘若你不去。”車顧萊看著她疏離的臉,心情也不怎麽好,“那個人就要倒黴了。”申似錦瞪著她。車顧萊一直以來都是這麽自我,這點即使到了現在也沒變。申似錦看著她,就像是在看一個陌生無禮的人。車顧萊隻覺得她的眼神讓人無端生痛,語氣帶著點澀“我隻是想帶你去見個人。”申似錦:“十五分鍾。”車顧萊一喜,帶著她飛快地到了一處離這不遠的倉庫。申似錦走進去,倉庫裏麵躺著一個人,身上帶了著傷。“這是上次撞你的那個男生。”車顧萊踢了踢男生,男生看起來十八歲的樣子,看到申似錦,連忙站了起來,慌張地說“姐姐,對不起,上次是我不小心撞了你。”申似錦看著車顧萊車顧萊平靜地解釋道“我把他找出來了,欺負過你的人我都會幫你報複回去。”“這個人你想怎麽處理,都由你來決定。”男孩眼淚汪汪地看著申似錦,仿佛在看一個救世主 。申似錦覺得車顧萊的話很可笑。什麽叫欺負過她的人都會幫她報複回去。這一派深情護短的樣子是給誰看的呢?車顧萊看著自己這張臉,是怎麽能說的出這種好笑的話。反胃感又湧了上來。那些過去的不堪此時又湧現在腦海裏,聽著車顧萊依舊唯我冷淡的語氣,無數的痛苦在她心裏翻湧成涼薄的恨。她幾乎想也沒想地說道“那你呢?你和他不是一樣的嗎?”車顧萊愣了一下,“什麽?”申似錦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沒有回答她的話,轉身走了。車顧萊沒理男孩,隻顧著跟著申似錦。雪越下越大了。車顧萊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後。“你其實認出我了吧。”申似錦沒有說話。車顧萊也沒說話,她連自己的車都沒管了,隻顧著跟著申似錦。她知道申似錦已經認出她了。現在是說開的好機會,車顧萊不想放棄。就這樣,車顧萊跟著她坐地鐵,再走到了家裏。她撐著一把傘,為她遮雪。申似錦的臉幾乎都埋在了圍巾裏,雪天路滑,她眼睛又弱視,隻能慢慢地走,有時候還要扶著牆。好幾次車顧萊都看到她差點要撞上電線杆,忍不住問“你……有夜盲嗎?”申似錦一路上都沒理她,無論她說的是什麽話,她一概不理。車顧萊吃了個閉門羹,內心憋屈,卻說不了什麽,她甚至想去扶申似錦,申似錦猶如碰到了是什麽髒東西,趕緊避開了。車顧萊隻能尷尬而冰冷地看著自己的手。她的示好完全像個小醜。申似錦開了門,車顧萊站在門外,目送著她進去。“你進來。”申似錦側了一下頭,說。車顧萊喜出望外,收了傘進到她家裏。申似錦的家不大,原木風,很幹淨溫馨。她去了廚房,似乎是去拿什麽,過了一會兒,她拿出一個盒子,放在了車顧萊麵前的桌子上。車顧萊看了一眼,臉上的喜猛然換成了僵硬的冰冷。“這是你上次讓譚遙給我的。”申似錦輕聲說,“我沒有動,本來想還給你,但我忘了。”“可能糕點已經壞掉了。”申似錦把盒子往她的方向推了推,“很抱歉,我會把原本的錢還有你的跑路費一起還給你的。”車顧萊苦笑一聲,“你覺得我需要這個錢嗎?”“可能不需要。”申似錦緩緩地說,“但我想給你。”“為什麽?”一種名為失望的蟲子在她心裏啃咬,她的心髒全是密密麻麻的疼,時不時地透著風,冷寒的疼。她排了五個小時的隊給她買,不求她能對自己印象好一點,她隻是想把申似錦喜歡的給她而已。她完全不求什麽,隻是想讓她得到想要的,能夠開心一點但是申似錦不需要,即使這是她喜愛的東西,可這是因為她送的,就顯的無關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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