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念前麵坐著的也是施斐他們班的男生。這個男生施念眼熟,就是常常找施斐茬兒的小團體的一員。


    她其實挺怕他們這幫人的,他們在學校從來不穿校服,寸頭,在一側剃出閃電形狀,眉尾還專門刮斷。張口閉口就是你他媽的,你大爺的,在樓道裏走路故意撞人。鄂有乾都製不住他們,每次都是口頭警告,一點用都沒有。


    施念坐下後就用語文書把自己埋起來。她其實之前看見了男生們欺負施斐,可她也怕啊,她從小到大都不是正麵硬剛的那種頭鐵小姑娘。更何況施斐都發話了,他不屑她幫他出頭,他想讓賀然當他哥。


    前座男生一隻胳膊架在她的桌麵上,身子朝外,大聲笑著和其他男生罵罵咧咧。


    施念感覺他看了看自己,她立馬發出聲音假裝背誦課文。心想,別找我事兒別找我事兒啊,阿彌陀佛。


    男生喂了一聲。她不理。他直接把她麵前的書拍上。施念嚇了一跳,肚子開始抽抽。


    “你是肥肥的姐姐吧。” 他大剌剌問:“你成績怎麽樣?沒事,反正總比我們強,考試時就靠你了。哈哈哈。”


    周圍幾個男生也笑:“對,你考試時上道一點,胳膊別擋著啊。”


    施念沒說話。她不想給他們抄,怕的要死。可又沒膽量說不。


    前座男生咄咄逼人,搶她麵前的書她按著不給,結果把頁角撕了個口子。他渾不在意:“和你說的你聽見沒?”


    施念吐出一口氣。忍。


    男生看她那悄麽聲的樣子嘖嘖評價道:“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跟你弟一樣,都是慫貨。”


    “記住了,我們敲桌子,你就把卷子推到邊上,不然我們看不清。”


    施念又吐出一口氣。現在不出聲,考試不照做,陽奉陰違唄,熬過去就行。可是有四場考試呢,她熬過語文,還有數學,還有英語……啊!


    男生用身體撞了下她的桌子:“你往後麵去點兒,老子都沒位置了。” 施念看了下,他那邊位置大的很。


    她把自己桌子往後挪挪,男生嫌她慢,直接上手推,她放桌上的簽字筆滾到了地上。施念彎腰撿起,在紙上劃了劃,發現筆珠摔沒了,出水斷斷續續。可惡……


    男生繼續道:“你要那麽大地兒幹嘛?你比你弟還肥啊?哈哈哈哈哈。”


    周圍人也哄笑。


    施念本來低著頭,心煩意亂,腦子裏有根弦一直繃著。手裏攥著的簽字筆是她為考試專門拿的新的,還沒用過呢,就不出水了,特別特別心疼。


    她刷刷刷在紙上畫了幾個道子,因為筆珠沒了,簽字筆在紙上隻劃出了空印子。


    她咬牙,吐出一口氣。啪地一聲把麵前的課本往桌上一拍,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瞪著前麵這個男生。


    因為女生的反應太突然,男生愣了一下。


    “我不會給你們抄的。” 她說。一時衝動站起來,現在她腿肚子有點抽筋。


    可是,站都站了……她覺得自己上頭了。施念又想到,因為他們幾個,沿河沿兒的人還揍過鬱謀他們,突然就很想逞一回英雄。施斐不是想認賀然嗎,那就讓他看看,自己這個姐姐才最管用。賀然靠邊兒去吧!


    她一字一句說:“我弟有名字,叫施斐,斐是雪山飛狐裏大俠胡斐的斐,三聲,不叫肥肥,你個文盲。”


    “我是他姐,我不吭聲不代表我怕你們,代表我懶得搭理你們。正好,你不說我還忘了。”


    她喘了口氣,剛剛緊張的忘記呼吸。說:“你和你沿河沿兒的幾個朋友打個招呼,周末下午四點,隆府街上遊戲廳門口,我要找他們談談。”


    男生也倏地站起,他一米八,看施念像看小豆子。他扯嘴笑,以為自己還挺酷,實際在施念眼裏像個油膩的智障。


    他說:“你?找他們打架啊?”


    施念輸人不輸陣,她大言不慚:“打架……我是打不過的。” 鬱謀四個都打不過,她哪裏打得過?她又不是傻子。


    這句一出,周圍人都笑得拍桌。


    施念卻很嚴肅,說話擲地有聲:“但是打別的我可以。他們七八個人不會連我一個女生都怕了吧!”


    男生看了看她,隨後視線上移,“好,那我幫你帶話。”


    施念覺得很滿意,但又奇怪,是自己的威嚴震懾到他了嗎?怎麽他不取笑自己了?


    男生有些不確定地指指她身後:“那你倆是一起的?”


    施念:?


    她回頭,發現鬱謀不知什麽時候進的班,此時正站她身後,一臉冷峻。


    第27章 很多特權他隻是不用,偶爾用下也不是不可以


    大冷天的,鬱謀的額頭上竟然還有一些薄汗,前額碎發被他抓到後麵,一雙黑漆的眸子盯著施念前座的男生。他比那個男生還要高上幾公分,越過施念的頭頂睨著他。三人這身高差站一起像是電話信號。


    鬱謀什麽都沒說,甚至也沒什麽麵部表情,氣場卻莫名強……且狂。周圍同學都在瞄他,但不敢直勾勾把視線放他身上。


    施念看鬱謀也覺得莫名害怕,雖然她知道他擺那張臉並不是對自己。她小聲說:“你怎麽來了?”


    鬱謀說了句:“來考試。” 一句廢話。


    他將手裏的籃球往施念座位底下隨意一扔,籃球滾了幾周在座位下的圍杆裏立定停好。


    然後他拽著施念到他身後,施念懵懵登登地被他拽著,他力氣有點大,她有點踉蹌。施念從鬱謀的胳膊邊探出腦袋,又被他按了回去。


    他扯了一下校服拉鏈,將校服團成一團脫下來,往桌鬥裏一塞,就像回自己座位那麽自然。


    少年裏麵隻穿一件黑色短袖,手臂上還貼了幾張哆啦 a 夢的創口貼。有點滑稽,周圍人見了卻笑不出來。


    他咣當踢了一腳前麵的椅子,然後順勢坐下,推著桌子往前移了好多。


    “現在寬鬆多了,之前太擠。” 他說。


    前座男生的氣焰被他壓製得死死的。男生認識鬱謀,知道鬱謀在男生裏人緣好,也知道在老師那裏鬱謀基本是無罪通行證。一中的整體風氣還是非常嚴的,校園裏打架這種事情幾乎不會發生,即使是像讚助班裏的男生們去找沿河沿兒,也僅僅局限在課後。他們沒有膽子真的去犯事,頂多是打打違反紀律的擦邊球。所以看現在這狀況,男生一下子就慫了。欺軟怕硬罷了。


    施念有點被鬱謀搞糊塗了,不知道為什麽他要坐在自己位子上。她覺得他倆現在像極了古裝電視劇裏的皇帝和太監,或者是好萊塢電影裏一貫盛行的大哥小弟模式。她是那個給他在一旁扇扇子的狗腿太監,或是成龍大哥邊上的嘻哈黑人小哥。


    鬱謀幫施念收拾好書包,把她的東西塞給她:“你去一班第四列第三行,那是我的座位。”


    施念抱著書包和外套:“然後呢?”


    鬱謀又把座位右上角貼著的施念的名字學號名牌小心揭下來,交給她:“我和你換座位。這位子現在歸我了。”


    施念壓低聲音:“你瘋了?怎麽能說換座位就換座位的?”


    鬱謀看她,眨了眨眼:“沒事,我會和老師說的。不用擔心。”


    “你怎麽和老師說?”


    鬱謀看了一眼窗外,窗外就是操場,慢悠悠:“就說我坐這裏方便提前交卷去打籃球。”


    聲音不大,周圍人卻全聽見了。這話可太欠了。男生們又覺得莫名興奮。有些好事者竟然開始拍著桌子怪叫,將這句話默默記在心裏,以期有朝一日自己也能用上。


    施念看了看周圍人,也不知道是提前交卷刺激到了他們,還是打籃球這事讓他們興奮。也可能是兩者都有。


    施念驚訝:“還可以這樣嗎?” 她要是這麽和老師說話,估計會被立刻請家長。她不覺得鬱謀可以被優待到這種程度,隱隱擔憂。


    鬱謀輕輕挑了一下眉:“是我的話就可以。” 這個神情一點也不鬱謀,那種毫不掩飾的少年輕狂,真的一點也不鬱謀。


    施念不可置信地看鬱謀,她十分確定他那副拽了吧唧的語氣是刻意裝出來的,他從不這樣的。至少初中三年不這樣。


    鬱謀卻沒事兒人一樣。他看她還杵在原地不動,抱著個書包像是過冬抱著鬆果的鬆鼠。他露出個無奈的笑:“去把我書包拿來吧。不然沒筆。” 然後一聲極輕極輕的單音節,輕到大概隻有他自己能聽到,他說:“乖。” 說著,他飛速地伸臂摸了下她頭,眼神裏帶了點柔軟。哄什麽似的。


    這舉動過於親昵。如果是賀然這樣做,施念會揍他掐他踢他。但摸她頭的人是鬱謀,施念人完全僵住了。


    她暈暈的。臉通紅。她當然知道鬱謀在為她撐腰。可又十分不習慣這種被圍觀的感覺。全班同學都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倆,伴隨起哄的聲音“喔~!”


    顯而易見,他是學神,她是笨蛋,兩人之間……大概會這樣猜測他倆吧?


    但她心裏明白,事實並非如此。他倆的革命友誼其實剛剛建立,還建立在蛋、金錢、筆記上。是不折不扣的錢蛋交易。


    她想不通鬱謀為何會突然來到她所在的考場,也不明白鬱謀為何出手相助,還違背他的本性去搞好學生的特殊化,和她換座位。她有點不太想欠他這個人情,保證書上可沒寫這些,這些都是鬱謀擅作主張白送給她的服務。她不想因為自己的一時衝動給他帶來麻煩。


    沒人告訴她現在應該怎麽做,也不太習慣被這樣保護。無論是小學時債主找上門把她嚇得夠嗆、還是被人指著鼻子說不配當兩道杠、還有父母衝去校長室討公道,愛她的人已經拚盡全力去保護她,但收效並不顯著。她最終都是靠自己去一點點消化長長久久的恐懼和委屈。


    而像現在這樣立竿見影的保護還是頭一次。


    她好像什麽都不用做,就被好好地維護了。她除了有點怕鬱謀被請家長,一點委屈都沒生出來。這個男生好神奇哦。


    她悶悶點頭:“哦。”


    他看施念慢吞吞地走出教室,便收起笑容,對幾個男生說:“不是想抄卷子嗎?幹嘛不抄成績最好的。找女生下手有什麽出息?年級第一的卷子給你們抄不抄?”


    旁邊幾個男生沒想到他會主動提出給自己抄,腆著臉開始沒話找話。一旁看熱鬧的同學也開始嘰嘰喳喳,有人問他是誰,有認識的小聲說:中考市狀元。總分接近滿分的那種。然後一片嘶聲。


    *


    第一門語文。


    監考老師抱著封口牛皮紙袋進來。


    卷子發下來,還不讓動筆,鬱謀很認真地看選擇題,甚至翻到最後一頁看了看作文題目。周圍男生還和鬱謀確認:“一會兒幫助下啊,謝了哥們兒。” 鬱謀點頭。


    老師看了看表,說:“可以開始寫了。”


    教室一片刷刷聲。


    埋頭的同學中,鬱謀突然站起來,一手抓籃球,一手拿著白卷走到講台前。


    全班錯愕。


    老師壓低聲音和他確認,鬱謀則笑笑地說了幾句話。眾目睽睽之下,老師竟然還拍了拍他的肩膀,就這麽讓他出去了。


    圍著鬱謀的一圈男生本來都摩拳擦掌打算開抄了,默默在心裏說了聲:艸


    還可以這樣???


    他們之前以為穩了,考試前連抱佛腳都沒有,光顧著聊天了。看鬱謀大搖大擺走出教室時,整個人都傻了。


    卻一點脾氣沒敢有。


    *


    操場響起拍球聲。全年級靠窗的同學往外看,看到鄂有乾叫住鬱謀,一臉嚴肅同他說話。鬱謀則嘻嘻哈哈把球傳給鄂有乾。鄂有乾竟然還跳起投了個籃。投籃的時候也是板著臉的。


    這個拍球聲延續了兩天。


    施念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她在本應屬於鬱謀的位置上考完了試,老師正常收卷,連問都沒問。


    最後一門考完。冬天外麵天黑早,教室內頭頂上長條白熾燈管亮著,看著麵前的卷子被收走,她舒了一口氣。


    收拾書包時,外麵樓道傳來拍球聲,有人叫了聲:“鬱謀。”


    下一秒,鬱謀就站在一班門口,衝她打了個手勢:一起坐公車回家啊。


    *


    鬱謀從沒想過他會以這種方式在高中出名:缺考一門語文,其他科目都是滿四十五分鍾就交卷。一分鍾不在教室裏多呆的。


    並且除了語文是零分以外,其他都是滿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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