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王老師的話聽起來總感覺哪裏不對，容羽記得因為自己高中學習並不出色，連琅笙還總是和她一塊，班主任王老師並不待見她。甚至還找連琅笙談過話，要給她分配成績優異的同桌。如果不是連琅笙執意要和她坐同桌，兩人的成績天差地別，根本坐不到一起。怎麽現在王老師居然會主動找她說話。而且，鶴懷婷不是被人叫去找她了嗎？為什麽沒有一起回來？容羽心中疑惑，猶豫著沒有起身，講台上麵色慘白形容怪戾的老師眯了眯眼，臉上笑容愈發深刻，嘴角扯成了一條線，已經蓋不住青紫嘴唇下的森森尖牙。口中吐出的聲音混雜著某種蛇類的低語。“來，快過來。”她直勾勾盯著容羽，身出長著十厘米長青色指甲的右手不斷朝容羽招手。女人的皮膚像是幹枯皺褶的樹皮，附著在健壯魁梧的骨頭上，行動木訥而遲緩，像個被人操控的提線木偶，渾身透著一股糜爛的死氣。容羽坐在座位上沒動。教室安靜到羅針可聞，呼吸聲都消失不見，周圍一言不發的同學像是假人，麵無表情齊齊轉頭，直勾勾盯著坐在最後一排正中央的容羽。無形的壓抑感浮在整座教室上空，眾人深黑凝滯的視線映著容羽的身形，容羽站起身，全班人就隨著她的動作抬起頭，一眨不眨麵無表情地繼續盯著她。直播間觀眾已經開始瘋狂吸氣：【啊啊啊啊啊退退退】【誰懂，這種古怪又不血腥的中式恐怖比那些血漿嘭湧的美式恐怖片還讓人難受，救命】“我......”容羽第二個字還沒說完，就瞬間止住了呼吸。胸口傳來熟悉的劇痛，她低頭看過去，就見一雙幹枯發黃的手，再次從她胸口貫穿而出。隻是這次比之前那次更加殘忍，容羽甚至看到那隻手掌心握住的鮮活跳動的心髒。每一次心髒震顫，都有無數濃稠的血漿噴濺四射。她感覺不到多大的痛苦，隻是莫名有些喘不上氣，倒地的前一秒，容羽隻看到一張麵無表情又滿眼癡迷的黑紋鬼臉。但和第一次殺她的那人，衣服發型並不相同。這是位新的凶手。隨著容羽的“死亡”，直播間重新遁入黑暗。當鏡頭再次亮起時，容羽已經第三次蘇醒。她再次睜開眼，已經能格外平靜地坐起身，甚至趕在鶴懷婷開口前就拿起衣服去廁所換上，等洗漱完畢後，主動走到房門口邊的鶴懷婷身邊，看著她認真道：“懷婷，我們走吧。”直播間觀眾們看得嘖嘖稱奇：【我們容羽弟弟已經可以熟練記住劇情了，笑死】【我就想看看容容要重複多少次循環】【這個副本真的能過去嗎？？？我怎麽感覺根本不存在“活過一晚”啊，都這麽久了劇情還在重啟，有生之年我能看到晚上的劇情嗎哈哈哈哈】接下來的劇情還和之前沒有絲毫差別，容羽嚐試過不同的方式，但不管她是安靜坐在教室角落，還是一個人找個地方躲起來，都能被人從背後捅刀，死得莫名其妙。甚至哪怕她重新躲回宿舍，宿舍房門都會被滿臉黑紋的鬼臉人硬生生撞開門衝進來，當場解決她。這麽重來了好幾次，容羽幾乎對每個人的台詞都爛熟於心了！可這麽下去不是辦法，她完成任務的時間遙遙無期。直到最後一次醒來，她看到麵前的鶴懷婷，突然想起自己第二次重啟劇本時，王老師說過的話：“難得容羽今天沒和鶴懷婷一起回教室，過來坐第一排吧，讓老師好好看看你。”王老師為什麽會在意自己與鶴懷婷形影不離？難道......鶴懷婷的同行，是她破開被殺循環的關鍵？“鶴懷婷，王老師讓你去找她一下。”熟悉的對話再次響起，容羽聞聲抬頭，看向樓梯間已經不再陌生的少女，下意識抓緊了身旁鶴懷婷的手。高冷沉默的少女垂眸看了眼被她抓住的手腕，安靜等著容羽的下一句話。或許是“你去吧，我就直接回班了”，或許是“沒事，你去吧，我先走了”，但總歸是想要逃開的。鶴懷婷安靜等在原地。卻沒想到這次的對話竟有些不同“懷婷，我害怕，你能陪我一起嗎？”容羽的聲音沒有其他少女那般伶俐清亮，反而透著股軟糯的磁性，再加上因為緊張而輕顫的尾音，說話間熱氣像是能吹到人的耳朵尖上。鶴懷婷條件反射地眨了下眼，像被那句話燙到了耳朵，抬眼就看到少女長眉微顰，一臉緊張地抬頭望著她，藍寶石般的雙瞳滿滿映出她的身影，一副全身心信賴的期冀模樣。她比容羽略高幾分，從這個角度看去，像是一低頭就能吻上去。麵容精致貌美嬌柔的少女那充滿恐懼和憂慮的輕聲呼喚，像把無形的鎖，扣在了鶴懷婷的脖子上。她還偏偏要俯身低頭，讓人將鎖扣得更緊一點。鶴懷婷緊繃的嘴角卻勾起一抹清淺的笑。那笑容極淡，卻讓她整個人都鬆弛下來。像一把終於出鞘的利劍。鶴懷婷動作輕柔地拉下容羽抓住她腕上的手，放在掌心與她十指相扣，感受著細膩柔滑的觸感：“好。”她說：“別怕，我陪你。”古人有種馴鷹的手段，叫做熬鷹。是經由一次次長時間的漫長調馴，通過強行改變獵鷹的生活習性，消磨它的野性，馴化到為己所用。熬鷹的關鍵，是耐心投入全部心血，精心喂養、細心關照，隔絕開所有會讓它獨立前往外界、妄圖逃脫控製的誘惑，讓它在一次次危險中深刻明白獵人的好，最後逐漸接受束縛它的皮絆，成功被馴化調養。哪怕能重新回歸到萬裏晴空，也會收攏尾翎，小心翼翼停靠在獵人的掌心。而她鶴懷婷，最不缺的就是耐心。麵前的少女五官英氣而不過分英挺，漂亮又不過於柔弱，每一寸長相都詮釋得剛好，簡直像樽精美的藝術品。比她見過的任何一位副本中的核心boss都要瑰秀貌美。鶴懷婷闖過無數副本，卻從沒遇見過這種情況，好像隻需那日初見容羽時對視的一眼，她就知道自己將無法再通過眼下的副本。可如果她從無限流副本中偷出的生命，注定要在此副本畫上終結，那她選擇以自己選定的方式落幕。腦中係統已經開始高聲發出警告【危險人物，不要擅自靠近！再說一遍，危險人物，不要擅自靠近！！鶴懷婷，我勸你不要進行違反副本任務的行徑！本係統建議你暫停當前行為，更換行動方案！再說一遍，本係統建議你暫停當前行為，更換行動方案！除非你不想維持你100%的副本通關率，想死在這個副本裏！！！】ch腦中係統的警告聲幾乎要衝破耳膜，鶴懷婷毫不在意，垂眸看了眼容羽和她交握的手，低聲開口道：“別怕。”她克製地再次重複一遍：“我陪你。”麵容清冷的少女隻是一聲輕緩的承諾，容羽就下意識在心中鬆了口氣。鶴懷婷實在是太像初露鋒芒收回家族產業時期的連琅笙了，沉默內斂又不掩寒芒利刃，容羽每次覺得頭皮發麻的麻煩，她都能輕而易舉出手解決。鶴懷婷的衣領衣袖都扣到了最上端的紐扣，連肩頭垂落的白色長直發，都平滑柔順充盈著淡淡清香。裙擺的皺褶壓燙到絲毫不亂，漆皮鞋上沒有一點灰塵，整個人克製到一絲不苟，任誰來都挑不出錯。容羽每次見到連琅笙，都像是找到了依靠，完全不再害怕。這次也一樣。有鶴懷婷在身旁，效果幾乎是立竿見影。容羽被她帶著走向二樓最深.處側的高二（3）班教室，沿途經過其他教室時，教室內的學生全都靜默不語，仿若木樁，安靜而乖巧地看著她們。走廊和教室再無人喧鬧無人出聲，眾人雙眼直直看著二人，眼眶中的眼球一動不動，隨著腦袋的轉動緊緊盯著她們。準確來說，是盯著與鶴懷婷十指相扣的容羽。無數人的視線凝落在她身上，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目送她走近，又目送她遠行。喧鬧的走廊上萬籟俱寂，連窗外的風都消失不見。走廊上回蕩起兩人有規律的腳步聲，輕巧而平緩，組成整棟教學樓中唯一的聲音。路過之前出現過鬼臉人少女的教室門口時，容羽忽然聽到屋內有人小聲念著她的名字。“容...羽......容羽......”那聲音像一場夏季的細雨從遠方飄來，連綿濕潤斷斷續續。含糊的低語摻雜著詭異的類似爬行動物的嘶嘶聲。容羽聽得後背發涼，還沒回頭，鶴懷婷已經抬手攬住了她的肩。“不好意思，”容羽聽到少女沉著臉開口，放在她肩膀處的手逐步下移，摟住她的腰按向自己懷中。手掌下緊致溫熱的纖細楚腰，甚至能隔著衣服摸到性感凹陷的腰窩，不難想象自尾椎向下綿柔飽滿的山穀丘壑。溫熱的觸感自指尖一直傳向心口，鶴懷婷長睫微顫，斂眸掩飾心中思緒，抬眼看向來人。那雙瑩亮淩厲獵豹般的黃金瞳散落著細碎的光，麵無表情盯著來人布滿黑色紋路的臉，眼中平靜無波，卻不掩警告，薄唇輕啟無聲開口：“她是我的。”容羽聽到背後叫她名字的人影停住了，容羽小心回頭，正對上一雙泛著暗紅的漆黑雙眸。那張形容可怖的鬼臉仿若一張泛萍浮梗的槁木，整張臉皮都幹癟下去，透著股濃鬱喪抑的死氣，眼神卻像是餓狼見到肉。容羽和她對上視線的瞬間，周圍所有學生的眼神都淩厲起來，以一種詭異的熱切眼神死死盯著她。容羽瞬間有種被群狼環伺的壓迫感，若不是身旁還有鶴懷婷，她可能已經嚇到發抖。還好鶴懷婷的反應比她淡然許多。清冷的少女隻是略掃一眼眾人，就帶著她繼續走向教室。身後古怪又熱切到不容忽視的眼神被她強行拋諸腦後。容羽不敢回頭，跟著她朝教室走去。當踏入高二（3）班的教室，原本喧鬧的房間也隨即安靜下來，所有人停下來看著二人，目光落在容羽身上，像是盯著一塊上好的肥肉。容羽承受著眾人的目光，隻覺得下一秒就會被人衝上前撕碎殆盡。她被這周圍學生這些毫無行為邏輯的設定驚到頭皮發麻，根本想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隻能愈發緊貼身旁的鶴懷婷，才能勉強鬆出口氣。鶴懷婷帶著她在最後排的座位中央坐下，全班同學也隨著二人的動作轉身看過來。容羽不怕單純的鬼怪，但對這種無形的恐怖還是有幾分害怕，尤其是她已經“死”了不知道多少次，那股渾身震顫的劇痛是真實的，她實在不想再經曆幾次。她戰戰兢兢坐下，每隔兩三秒就要回頭看一眼空蕩蕩的身後，生怕再衝出來像之前一樣的黑紋鬼臉人，二話不說就掏出她的心髒。這麽來回幾次回頭，動作已經頻繁到引起身旁鶴懷婷的注意。“怎麽了？”麵色寡淡的少女側頭看了過來。容羽不清楚她知不知道這段劇情，畢竟在之前的場景中，鶴懷婷從二人買完早餐一起走近教室後就離開了沒再出現。她抿抿嘴，再次回頭看了眼身後，才猶豫著出聲：“我總覺得背後有人......”想殺我。容羽最後三個字猶豫著沒說出口，作為劇本的選擇人，她不確定鶴懷婷會不會幫幫她。但沒想到鶴懷婷沉吟思索後，居然還真給出了一個方案：“不如，我幫你看著吧。”她那雙黃金瞳帶著天生上位者的淩厲，冷漠寡淡的氣勢讓人完全升不起懷疑的心。誰都覺得如此清冷孤傲的少女，根本不會有隱秘而古怪的心思。容羽尤其如此。她看著那張，與大學時期的連琅笙並不相似，但氣質神態如出一轍的臉，完全不疑有它。“好，”容羽立刻點頭。下一刻，就見對方垂眸拍了拍裙下修長筆直的腿，“來吧。”容羽一愣，下意識覺得有些不對勁：“什麽？”鶴懷婷看向她的目光真摯而坦誠：“不麵對麵坐著，怎麽幫你看身後？”這話好似有幾分道理。容羽心頭莫名感覺有幾分不對勁。可鶴懷婷的目光太過真誠，那雙黃金瞳中浮著一層炫目的淺金，幹淨到清澈見底。她是真的很關心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