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一用力,本就搖搖欲墜的褚清秋忽然跌倒,手撐住玉枕,唇瓣便從寧拂衣臉頰堪堪擦過。溫熱的觸感讓兩人都愣住了,寧拂衣在昏迷中攥緊右手,而褚清秋定在原地,沾水的睫毛眨了眨。她垂眸掃過寧拂衣的臉,判斷對方是否醒著,然而對方雙眸緊閉,儼然還處於昏迷中。視線慢慢下滑,落在那雙像薔薇花瓣一樣好看的嘴唇上。此時這嘴唇有些幹涸,卻並不影響其形狀,雖是緊閉著,腦中卻能浮現它笑起時,嘴角尖尖的模樣。褚清秋低頭擦去唇上鮮血,猶豫著慢慢往下,最後眼睛一閉,輕輕覆蓋上去,兩人的唇瓣都好像清甜的果子,瞬間充血,紅潤欲滴。原本隱藏著的紅繩同時出現在二人指間。寧拂衣攥緊了掌心,又在那雙柔荑接近的時候攤開手掌,任由她五指滑落,十指相扣。此時腦中的疼痛似乎不值得一提了,更令她難受的是心跳,一下下好像要將整個胸腔撐得炸裂開來,過快的呼吸令她幾乎喘不過氣了,混混沉沉。床榻四周的輕紗翩翩飄落,遮住二人緊貼著的身子,遮住肌膚散發的淡淡光芒。血的甜絲絲的味道在二人舌尖綻開,於是在她們頭頂上方,方才還始終無法接近的兩顆光點猛然靠近融合,褚清秋險些發出叫喊,身體驟然滾落。眼前終於出現了那兩棵樹,的確如江蘺所說,一棵正常,一棵結了黑色的魔果,此時已經有更多果實碎裂開來,裏麵根脈紮入泥土,整棵樹如同伸著魔爪掏心的妖邪,甚是可怖。其中魔氣已經溢出,褚清秋來不及思忖那許多,神識化為實體衝向那棵樹,滾滾黑氣頓時迸發,來抵擋褚清秋的力量,竟一時對峙起來。寧拂衣不是已然重生了嗎,體內到底為什麽還有這種魔物?褚清秋咬牙控製神識,卻被引得自己也開始頭痛。到最後,這棵魔樹居然開始蠶食她的神識。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另外那棵樹卻忽然溢出絲絲縷縷的粉色力量,仙力灌入褚清秋神識,似是在助她一臂之力。於是褚清秋暗暗念出心訣,在陌生仙力的幫助下,粉色氣浪以她為中心轟然炸裂,魔樹的魔氣頓時被逼回體內。終於,肉眼可見的,那些已經深深紮入寧拂衣識海的根須開始慢慢收回,破裂的魔果重新愈合,魔氣重新被封印。褚清秋本想一鼓作氣毀了這棵魔樹,然而她已然支撐不住了,神識驟然被推出識海,熱流貫穿脊背,她渾身戰栗著落在寧拂衣身側,將臉埋入她肩窩,大口呼吸。她二人的手還互相攥著,掌心殘留著細汗的濕熱。神識融合的感覺太過奇妙,好像在這一個瞬間,她們二人像是兩杯清酒完全混在一處,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即便不觸碰,都能感覺到對方身體的每一寸肌膚。褚清秋身子已經軟成了一灘水,動彈不得,也不想動,她側身蜷縮在寧拂衣身邊,顫抖著闔目,任由眼淚全部流進寧拂衣烏黑的發絲中。寧拂衣方才的心跳也慢慢和緩下去,她唇齒微顫,神識巨大的衝擊令她久久不能恢複。頭不再疼,眼角水汽氤氳,一滴冰冷的淚從她眼角滑落,一路流淌至枕邊。……夜更深了,夜空墜著幾枚星星,落葉嘩嘩落於屋簷,待積了一片後,又齊齊墜落,發出啪嗒的聲響。褚清秋終於恢複了一些力氣,她扶著床沿起身,身上如同被打了一般得疼,她解下亂發中還插著的發簪,放下萬縷柔絲。她用最快的速度將自己從欲念中抽出,恢複鎮靜。這還是第一次她自己主導雙修術法,到底第一次嚐試,用得不好。她用手掀開衣袖,發現手腕上不知何時多了一道淺淺的紅痕,她撫摸紅痕想讓其褪去,卻不知為何無法消散。最後隻得放棄,用衣袖蓋好,無力地下地,寬大的衣擺在腳下拖曳,她腳步發軟地走了兩步,又回頭看向寧拂衣。女子仍舊躺在原地一動不動,明顯還在昏迷,她僥幸地鬆了口氣,推門走入夜色。“神尊!”江蘺又頂著草葉從草叢裏鑽出來,左右張望一番,快步跑到褚清秋麵前,揚手將一襲披風披在她肩上。褚清秋此時頗有些弱不勝衣的意思,一個披風險些讓她軟倒,她連忙運功平息神識的渙散,這才站穩腳步。“你這般做賊似的是為何,我是雙修,並非偷情。”褚清秋發現唇邊還殘留一些血跡,用指尖擦了。“我不是,怕有人看見神尊衣衫不整的,亂說話麽。”江蘺那樣子比褚清秋還激動,她左手捏著右手問,“可完成了?”“嗯。”褚清秋抓著披風兩角將自己裹緊,“隻是未能除了那魔樹,隻是重新封印。”“封印了便好,往後我再研究那東西如何連根拔起就是了。”江蘺鬆了口氣,淺笑著扶住褚清秋,“瞧神尊鼻尖都紅了,怪惹人憐愛的。”“江蘺!”褚清秋忍無可忍地要抽出手,拖著虛浮的腳步往靜山宮走去。“她見我前便昏過去了,麻煩打點好莫綺懷,此事切莫同她提起。”“好吧。”江蘺搖頭拈掉頭頂的草葉,緩步跟上去。日月更迭,天光破曉。陌生的片段又出現在她腦海中,全是些令她不敢直視的旖旎片段,無人的廣闊的山河,怎麽看怎麽眼熟的竹屋,小小的山坡,馥鬱的花林,和燦陽下籠著金光的美人。她怎麽也看不清美人的臉,卻又怎麽都看不夠。但夢終究是會結束的,也終究是會忘記的,隨著窗外的幾聲鳥鳴,她便猛然睜開眼,腦袋空空。她用手遮住陽光,眯縫著眼眸從床上爬起,低頭看著自己淩亂的衣衫,伸手蓋住一片白皙。這便是神識交融後的感覺?渾身有種渾身放鬆躺在熱水裏泡了一夜的酥麻感,靨足又舒服。眼睛因為落淚而有些酸澀,破裂的嘴唇結了血痂,她盯著自己掌心看了半刻,抬起衣袖放在鼻尖。淡淡的未曾消散的梔子花香,不知是真的殘留,還是她的錯覺,但無論是因為什麽,她都閉上了眼睛,舌尖拂過唇瓣,不由自主露出淺淺淡淡的笑意。第80章 天命她從沒有想到過,發現同自己雙修之人是褚清秋後,心裏竟如釋重負,像吞了一口溫熱的陽光,整個心間都燦爛起來。她在床上坐了好一會兒,驚訝地發現自己竟已然神遊天外,一會兒回想昨夜唇瓣的甜蜜,一會兒在心裏左右互搏。白的她道:你瞧,九嬰說的定是真的,若她對你無意,又怎會屈了她褚清秋的尊來與你雙修,還在床上為你哭得梨花帶雨,說那些模棱兩可的話。黑的她又道:寧拂衣,可你別忘了,上輩子你可是死在她手中,就算這輩子的她對你甚是疼愛,也隻是出於對好友後人的照顧,你可別真動了心思!白的她反駁:照顧?你見過照顧後人照顧到床上去的嗎?黑的她怒了:那殺你性命之仇呢,不管了嗎?一箭穿心的痛楚你忘了嗎?白的道:可上輩子的事情同這輩子何幹,褚清秋又不是懷著顆壞心硬要殺了你,她是神尊你是魔頭,你又將其關起來折磨那許久,即便一箭穿心也沒有那麽深的仇恨吧?“夠了!”寧拂衣忽然將發絲甩到身後,甩掉心裏自己同自己的爭吵。一件事糾結這個糾結那個,磨磨唧唧,不是她寧拂衣的風範,在意就是在意,不在意便是不在意,她一輩子活得坦蕩,就算壞都壞的坦蕩,沒有躲起來珠淚偷彈的道理。她正要下床,空氣中拂過一陣微風,隨後便是一大股酒味,還未完全清醒的九嬰轉著圈出現在了她麵前,一張明豔的臉紅彤彤的,儼然宿醉方醒。“丫頭~”九嬰擦著嘴唇朝她撲來,寧拂衣當即一個轉身立起,垂眸看著人麵朝床趴下,柔荑握著床褥,優雅蕩然無存。寧拂衣揮手散去屋中酒味,笑道:“麒九嬰,你一晚不見,原是喝酒去了?”“還不是江蘺和那個臭丫頭,說點星鎮有個釀酒師傅釀的酒乃是人間一絕,我這才被她們灌醉了的,在人家酒肆躺了一夜,如今還沒醒。”好好的忽然喊人去喝酒?寧拂衣抿了抿唇,定是褚清秋是早有預謀,支開九嬰吧。“你笑,你笑什麽笑?”九嬰從一床淩亂的被褥裏抬起一隻眼睛看她,隨後慢慢爬起,媚眼如絲地托著皓腕。“不對,你今日不對,臉怎麽這樣紅?這屋裏的味道也不對,還有陣花香……”九嬰聞著聞著,忽而像知曉了什麽驚天大秘密似的,紅潤的嘴巴張成圓形,“你,你們,你和……”“噓。”寧拂衣將食指抵在唇邊,蹙眉將她剩下的話嗬斥住。九嬰的酒好像立馬醒了,頭也不暈眼也不花,翹著二郎腿坐好,揶揄道:“怪不得將我支出去呢,你說這幾個人,如實告訴我便是,我自會躲得遠遠的。”“治病罷了。”寧拂衣低頭笑,“衣裳髒了,我換身衣裳。”九嬰抱著雙臂靠在床柱上,目光跟著寧拂衣轉悠:“別穿那黑的,襯得你怪凶悍的,穿那個□□的。”寧拂衣本打算將衣裳丟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收回來抖了抖,臉一時間更有些發燙:“這還是容錦師兄幾年前縫製的,說待我及笄後穿,不過那時我即便及笄,身體也還是個孩童,便一直閑置。”“這顏色……”寧拂衣有些嫌棄地猶豫。“這顏色多好看啊,正適合你這年紀的丫頭,你那個容錦師兄手藝不錯。”九嬰皓腕托著香腮,“也正適合見良人。”寧拂衣橫了她一眼,轉身到另一個屋子換衣裳去了。“開竅了的人就是不一樣,好像變了個人似的。”九嬰笑眯眯地抖了抖肩膀。寧拂衣將那衣裙換上,從頭到腳都正合適,說是□□,實則白色居多,明媚如三月的春,竟將她濃豔的眉眼都襯得溫柔清淡。鳳目看向窗外時,陽光將眼瞳照射成淺色。她好像很久都不曾想過入魔之事了,她好像被現如今的生活迷了眼,下意識沉溺其中。她不再是廢物,愛的人都在身旁,多了幾個朋友,還有褚清秋的保護。這樣的日子曾是她前世夢寐以求,拚死都不能得到的。她攥著長長下裙的白紗,在銅鏡前站了好一會兒,九嬰搖搖晃晃從她身後走來,讚歎地點頭。隨後忽然摒棄醉意,想起什麽似的敲了敲腦袋,掌心翻轉化出一株猩紅而無葉的花:“喏,你那日讓我幫你留意,我便在半山溪流處找到了此花。”“雖然彼岸花凡間也會生長,可那幾株的氣味顯然同普通的不一樣,你們聞不出來,我卻是可以的。”九嬰說著將花莖交到寧拂衣手上。寧拂衣心神一淩,連忙抬手接過,另一隻手散出仙力,掌心原本紅豔豔的花朵頓時變作黑色。“又是骨中嬌。”寧拂衣攥緊那朵花,“我就說那魔族定然謀劃著什麽,可還發現了其他地方?”九嬰摸了摸臉頰,細細思忖:“溪邊有,山腳無人處也有,還有後山竹林中的一片最是密集,不過因為秋日正是彼岸花盛開的時節,並沒有人發覺。”“怎麽,這黑黢黢的花朵,是魔界之物?”她問。“對,此花怨氣極深,繁衍又快,能隱藏自身氣息,還能夠輕易影響靈體神智。”寧拂衣摩挲著花瓣,擠出濃鬱的黑色汁水,“那魔族種這些於雲際山門,是為了什麽?”“罷了,不管是什麽,都先除去再說。”寧拂衣說罷轉身出門,徑直往靜山宮而去。“,等等我啊!”九嬰晃著身子起身,眨眼消失在窗前。秋色在靜山宮內似乎浸透得並不徹底,宮中沿路依舊擺著繽紛的花卉,在陽光下簌簌搖擺,落葉也已被仙侍掃淨,石板路光滑整潔。褚清秋坐於廊橋盡頭的湖心亭中,垂著兩側烏發彈琴,七弦古琴的琴聲悠揚躍出亭子,隨風飄遠。身著紫衫的秋亦從半空出現,落在亭中,低頭道:“師尊,我已經按照吩咐,將您病重的消息偷偷散播出去了。”“而且,也暗中給門中醫仙們遞了密信,要他們今夜問診。”她說著抬眼,猶豫了會兒,才道:“師尊,您這般做,是為了等那魔族之人自行出手麽?你不怕他……”“我並非等他動手,而是逼他出手。他遲遲未動定是有所顧慮,可能沒有十足把握,或畏懼我名字。我需要他掉以輕心,在未曾謀劃完全時便不得不暴露身份,自行落入我陣法。後發製人,勝算便會大上一些。”“那您怎知他會上鉤?”“他再也尋不到比如今更好的動手時機。我重傷不愈,其他五派遠在東荒,他若是動手,便無人能阻。”“再加上我散布假消息,說東荒一事即將結束,各派掌門長老即將趕回,他若不願錯失良機,自會按捺不出。”褚清秋一邊說著,手上動作也不停,琴聲依舊餘韻綿長。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反派魔尊洗白手冊[重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七千折戲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七千折戲並收藏反派魔尊洗白手冊[重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