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反派魔尊洗白手冊[重生] 作者:七千折戲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哪有上來便打聽對方修為的,寧拂衣有些不喜。於是臉色冷著,回她道:“你是什麽修為?竟打不過隻鬼。”她有意懟她想讓她安靜會兒,沒想到少女絲毫沒聽出話語中的不友好,反而笑得毫不防備:“我叫百裏拾七,平日喚我拾七便好。家在蓬萊,前日剛突破了化境,偷跑出來曆練的!”寧拂衣一時失語,沒想到少女真的如實回答,她闖蕩江湖這麽多年,上來便自報家門修為的還是第一次見。百裏這個姓隻有蓬萊才有,且還是蓬萊之主天瑞帝君那一脈的姓氏,眼前這少女果然身份尊貴。可惜了這麽個好家世,腦子卻不好使。“你叫什麽名字?我看你比我大些,喚你姐姐如何?”少女小鹿般精靈的眼睛盯著寧拂衣看,“你也是獨自來除鬼的麽?”“寧拂衣,和我嬸子一同來的。”寧拂衣隨後回答,隨後示意她小聲點,用神識穿透那些泥像,靜靜端詳。百裏拾七連忙捂住嘴巴,自語道:“帶著嬸子一起除鬼,想來是個和善之人。”“這些屍體男女老皆有,就是沒有孩童。”寧拂衣張口道,“這麽多具屍體,村中孩子又那樣多。若是普通厲鬼沒道理隻對大人下手。”“你在山外聽到鬧鬼傳言時,可曾還聽到些別的?”寧拂衣回頭問拾七。拾七水汪汪的眼珠子朝天上看著,冥思苦想,隨後回答:“也沒聽到什麽,隻聽說斧頭村鬧鬼,死狀都千奇百怪的,且那鬼隻對落單的人下手。故而村子幾百口人,從沒人真的見過鬼。”“從沒人真的見過鬼……”寧拂衣將她的回答重複了一遍,卻忽然道了聲不好,抬腿便往回趕,纖細的身軀躍上神劍,如流星般劃入雨幕。“怎麽,你知曉那東西在何處了?怕它傷人?拾七連忙追上,邊追邊問。”“不,我是怕傷了它!寧拂衣咬牙道。二人禦劍而行,沒一會兒便趕回了村子,雨勢漸小,風衝破了天空上方的濃霾,露出正常深藍的夜空。寧拂衣於半空就收了神劍,一躍至褚清秋的門前,剛落地便見大門飛了出來,神光蕩蕩而出,淒厲的慘叫聲於狹小的房屋中回蕩。”寧拂衣躲過大門,急忙喊道:“等一下!褚清秋!她這嗓子喊得及時,白骨在半路拐了彎,未曾將那鬼魂打散,褚清秋藕臂一轉,那女人的身軀便被扔出了房門,咕嚕嚕滾落在泥地中。隨後透明的結界從天而降,將女人罩了個嚴實,女人又開始撕心裂肺地慘叫,憔悴卻清麗的麵容漸漸撕裂,露出裏麵腐爛的另一張人臉。隨後落下的拾七驚呆了,她哇了一聲,崇拜地看向褚清秋。“我同這厲鬼纏鬥半晌卻落敗,如今竟能一招便令它現了原形,好生厲害!她連連感歎。”“等一等。寧拂衣連忙上前按住褚清秋的手,她渾身上下還滴著水,此時手也冰涼,褚清秋看向睫毛掛著水珠的少女,一時斂眉。”“怎麽回事?她問。”寧拂衣語速極快地複述方才的事情,又道:“我想著這東西不殺孩童,或許生前是做母親的人。又聽聞它隻攻擊落單之人,便想起大郎死時秋蘭在場,於是才猜測秋蘭定有蹊蹺。如今一看,竟是讓她猜對了。褚清秋又向來對妖魔毫不留情,怕她一掌直接將鬼魂轟沒,她這才急急趕來。寧拂衣說話的時候發絲還在往外滲水,順著她柔嫩的脖頸往下流,褚清秋看著移開了目光,從袖中掏出塊幹燥的帕子,按在了寧拂衣臉上。隨後,轉向旁邊精神氣兒十足的拾七,桃花眼半斂:“你是何人?”拾七聞言,抿唇站得端正,規規矩矩行禮:“我是百裏拾七,是寧姐姐新交的朋友,來自蓬萊。”“寧姐姐,想必這位便是寧姐姐的嬸子了?她果子一樣的臉蛋笑得清甜,”拾七見過嬸嬸!!第52章 摸摸頭“蓬萊。”褚清秋重複了一遍她的話,於她嬌憨的臉上多看了幾眼。這個百裏拾七真是半點心眼都沒有,哪壺不開提哪壺,寧拂衣瞧著麵色緊繃的褚清秋,連忙岔開了話題,去湊近那厲鬼端詳:“這鬼怨氣真是厚重,也不知生前遭遇了何事,才讓她死後不入地府,反而凝聚出人形來。”褚清秋聞言,便也沒再糾結百裏拾七的話,視線落回厲鬼身上,指尖於太陽穴點了點,帶出一縷輕絲般的光。光穿透了結界落入厲鬼眉心,方才慘烈的尖叫便弱化些許,最後奄奄停止,猙獰的臉和破敗的衣裳都被白光覆蓋,待光芒散去後,它恢複了人的模樣。卻並不是秋蘭的樣貌,而是另一個女人,比起秋蘭來還要精致許多,峨眉淡掃,櫻唇一點,身著翡色衣裙,戚戚然跪著。三人見狀,皆有幾分訝異,因為眼前這女人無論是身上配飾還是周身氣度都不像是山村之人,一身書卷氣,像個名門閨秀。女人身上怨氣被拂去,如今恢複了神智,她恨恨瞪著褚清秋,飛身想要撲向她,又被結界擋回,青絲落了一地,噙淚嘶嚎。“隻差一點,隻差一點,你們是何人!為何要幫著他們欺淩於我!”“你這臭鬼!傷了百人還不罷休,明明是你殺害無辜,為什麽顛倒黑白!”拾七攢眉。“我呸,那是他們罪有應得,這裏的每一個人都該死!”女人目眥盡裂。眼看女人情緒難以平複,寧拂衣忽然轉身跑回一片狼藉的屋子,伸手去抱還放在床榻上的嬰兒。然而手剛剛碰到繈褓邊緣,裏麵的嬰孩就沒有了呼吸。寧拂衣忙將嬰兒抱起,手在那白皙的臉蛋上摸了把,才發現這居然是具死了不知多久的屍體。於是心中一驚,她白日裏看著嬰兒時還沒覺得不對,如今怎麽……不過她很快便明白過來,自己白日應當是被屍活術騙了,屍活術是傀儡術的一種,但卻是有名的禁術。因為其生效的方式極為苛刻,需要將剛死不久還沒有腐爛的屍體做成傀儡,這樣便可仿照活人的外形以及動作。於是她抱起嬰兒跑回院中,將繈褓放下,對褚清秋道:“屍活術,這不是她的孩子。”褚清秋還沒開口,地上的女人便停了嘶嚎,幽幽開口:“那是我的孩子。”“是我從我屍體中,挖出來的孩子。”她道。寧拂衣頓時一陣惡寒,她看了眼褚清秋,褚清秋臉上表情沒什麽變化,白骨卻在她掌心轉了一圈,玉笛的頭指向滿臉驚恐的女人。“回。”她朱唇微張。頓時,一段陌生的記憶便出現於在場三人的腦海中。原來這女人名為崔書蘭,家住距離村子千裏外的川安城,父親是城中知府,是個一生清廉的好官,母親乃京城文官之女,也是個和煦良善之人。在這樣的爹娘的教導下,崔書蘭年少便琴棋書畫無一不通,加上天生了一副好皮相,更是惹得無數青年才俊朝思暮想,提親的隊伍踏破門檻。然而崔書蘭卻並不是個尋常女子,對那些所謂才俊沒有半分心思,倒是一心放在讀書上。雖然身為女子不能考取功名,但她極愛做文章,所作詩文常被文人墨客傳閱。久而久之,便成了遠近聞名的才女。所幸其爹娘都是明理之人,並不阻礙她讀書,甚至專門從京城請來先生教習於她,一家人十分其樂融融。這樣的故事本能傳為佳話,然而一切都在一個雨天戛然而止。那日崔書蘭正在書嗣選書,誰知原本晴朗的天忽降暴雨,書嗣恐雨水沾濕書籍便早早關了門,她隻得在隨從的保護下往家中跑,結果路上躲避之人太多,數次衝撞她們,竟是將她同隨從衝散了,崔書蘭隻得用手遮著雨幕獨自回府。然而路走一半,她卻在路邊瞧見個賣野果的婦人,婦人一身雨水,車上的果子散落一地,正狼狽地拾撿,她見狀心生善意,便上前幫忙。卻不想這一幫便是將自己幫進了地獄,剛撿起兩個野果便後腦劇痛,不省人事。等再醒來,她已被五花大綁扔在處黑漆漆的房子裏,她恐懼地大喊大叫了許久,才終於喊來了那婦人,婦人笑著將一碗豬糠似的飯擱在她身邊,摸了摸她臉:“多俊的丫頭,往後給俺大郎生個胖小子,俺們家不會虧待你。”崔書蘭又憤怒又恐懼,掙又掙紮不脫,拚死了都不吃那口飯,卻被男人用驢鞭一頓好打,劇痛伴隨著深淵般的絕望,為了不被打死,便隻得含淚妥協。從此,川安城的才女崔書蘭,成了斧頭村張家的媳婦張氏。在斧頭村的日子很是難熬,白日種田犁地,晚上還要被虐待,她也不是沒有想過逃。但她體弱無力,四周又全是深山老林,而且整個村子一條心,隻要她跑出村便會被幾百人圍追堵截,每每被捆回村中便又是一次好打。久而久之,她便連逃跑的心思都沒了,隻得行屍走肉一樣過活,生下一個孩子,卻又壞了第二個孩子。她對生下來的孩子毫無半點憐愛,反而充滿了厭惡。無論時間門過去多麽久,她都始終無法忘記,自己曾經是川安城那個意氣風發的崔書蘭。於是積攢數年的恨和怨無處發泄,終於又在一個雨夜,她用鋤草的鐮刀捅穿了自己的肚子,鮮血噴湧而出,疼痛讓她已然麻木的大腦重新煥發生機。她終於感受到了久違的自由和暢快。記憶的光芒漸漸黯淡,三人僵立在原地,目光再落在女人身上,心中皆是五味雜陳。她本應是天之驕女,是天上翱翔的雁,隻因她是女子,隻因著一點善心,便被捆綁在這深不見天日的山村,淪為生育的工具。何其可悲。世人總要良善人行善,要單純人自警,要苦難者大度,卻對真正的惡視而不見。在崔書蘭麵前,寧拂衣再說不出半句責備之語。若是換作她,恐怕燒了整個村子陪葬都難以解氣。“然後呢。”褚清秋開口,她的指尖肉眼可見地發了白,像是隱忍著怒火。“然後。”崔書蘭眼中憤恨,“我本以為我會投胎,卻不曾想成了個不散的孤魂,我不知緣由回了村子,卻見自己屍首被隨意扔於豬圈!”“我不過是他們綁來的一頭牲畜,連土墳都不願給一個。既然他們臨死都不願讓我安生,那我便如了他們的願。我要當年毀我前程之人,欺辱我之人,冷眼旁觀甚至添柴加瓦之人,一個一個,都不得好死!”“所以你化為秋蘭,再次被綁入這裏,編出那兒歌,讓這座村子陷入恐懼。”褚清秋道。“對。”崔書蘭緩緩起身,她倨傲地擦掉臉上的淚,“殺光他們太輕了,我要他們日日煎熬,在極度的恐懼中死亡。”“你本想將張氏一家留到最後,誰知卻引來了地府判官。於是殺掉判官後加快了動作,準備今夜將他們趕盡殺絕。”崔書蘭沒再說話,算是默認。所有人都陷入沉默,寧拂衣心中如同堵了塊巨石,難以排解,她看向褚清秋,卻見對方指尖微微一動。與此同時,豬圈的門被吱呀推開,裏麵昏迷了許久的婦人迷茫蘇醒,手摸著泥濘的地,掙紮起身,這才想起自己兒子的死狀,連連喊著大郎衝將出來,卻迎麵對上了崔書蘭的臉。婦人當即無聲張大了嘴,眼珠子瞪得快要飛出去,喉嚨裏不斷發出哈氣聲,卻駭得一句話都講不出。最後在月光下,她的麵色逐漸變青,最後猶如死屍般發灰,僵直地倒地,麵部詭異地扭曲。旁邊的百裏拾七連忙跑上前,將手指放在她鼻尖,驚恐道:“她,她斷氣了!”不曾想這婦人為非作歹一世,到頭來連受了兩次驚嚇,竟是活活嚇死了自己,崔書蘭忽然發出刺耳的大笑,仰頭看著不知何時露出來的一彎明月,狀似瘋癲,笑著笑著便落下淚來。一旁那大些的孩童不知從哪兒跑出來,對著崔書蘭的臉嚎啕大哭喊著娘親。崔書蘭看向他,目光溫柔一瞬,隨後忽然張開雙臂,踉蹌著伸手去夠那明月,口中低低念著什麽。“女子弄文誠可罪,那堪詠月更吟風。”“磨穿鐵硯非吾事,繡折金針卻有功。”[1]鈴鐺聲隨著她的聲音一同響起,好似為她應和,女人在月光下皎潔的身影越來越淡,最後化為無聲的流光,落入褚清秋手中的銅鈴鐺。結界破了,鬼氣消失了,天邊閃爍微弱的星辰,深藍的天空幹淨得一如水洗。褚清秋眼中悲憫,將鈴鐺收起。過了不久白日降臨,村中村民一覺醒來發現陰霾不再。頓時歡欣鼓舞,將三人當做救世神仙磕頭感謝,紛紛去認領屍體,原本死氣沉沉的村莊終於有了些人氣。寧拂衣和褚清秋知曉崔書蘭的屍體被傻子二郎埋進了豬圈。於是並沒急著將屍體挖出,而是書信一封送往川安城,告知崔書蘭的爹娘來領,並在信中將崔書蘭所受委屈一一言明,至於厲鬼之事,沒有提起。做完這些之後,她們三人這才離開斧頭村,離開時正是清晨,站在高山上往下俯瞰,嵐煙中冒出一個個房頂,將村子襯得神秘而安逸。好似向來就是這般,什麽都不曾發生,也不曾有個名叫崔書蘭的女人曾在此處度過了那樣至暗的時光。待再也看不見村莊了,寧拂衣心裏的鬱結才少了些,也正巧前麵出現了條分叉口,百裏拾七要從右邊的路去往下一個地方曆練,於是依依不舍地同她們道別。“寧姐姐,你乃我曆練以來遇到的第一位仙友,隻可惜我還要繼續行俠仗義,不能陪你多走一段。”百裏拾七言語中滿是遺憾,她星子般的眼睛閃爍著,忙手忙腳地從腰間門海納百川的荷包裏掏著什麽。“我得送姐姐件見麵禮,才能要寧姐姐不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