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小廚房還燉著粥呢,我一會兒幫你拿過來。”“我自己去拿吧,勞煩茹兒妹妹了。”她第一次住到別人家去,很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敢麻煩人家。薑謠長臂一揮,又將人攬在懷裏,嫌道,“你這身子骨去什麽去,不讓茹兒去,你若不好意思,那我替你去總行了吧,身上還疼不疼,要不要抹點藥?”薑謠一開口,宋暮雲就有些乖下來,也不與她爭誰去拿粥,搖搖頭,“不疼了,你別擔心。”其實她一抱上來就沒那麽疼了。“不疼就好,疼了要跟我說,知不知道?”小姑娘乖乖點頭,眼裏散著細碎的星光。薑茹提醒薑謠,“姐姐,門外那些大人們還等著呢。”薑謠這才想起來府上拜訪的京兆府的人。她看向懷裏柔弱的姑娘,詢問,“你能走嗎?外頭來的是京兆府的人,他們需要你的證詞。”宋暮雲攥著薑謠的衣袖,有些緊張,眉心微蹙,“那我要如何說?”“如實說就好。”院子裏忽然又響起男子粗獷爽朗的聲音,“呀,大人們都在呢。”“我?我女兒也住在這院子裏,我來看看她。”“是我爹來了。”薑茹小聲說。薑謠點頭,“你先出去,我幫你暮雲姐姐換身衣服。”“好,我出去招待他們。”對家人,薑茹乖巧懂事,對外人,薑茹也撐得住場麵,命人給那群官員搬了凳子倒了茶,然後自己坐下去陪他們聊天,盈盈輕笑間不見半分在家人麵前的羞澀。宋暮雲紅著臉,想說她可以自己換,但她手上確實沒什麽力氣,隻能任由薑謠擺弄,替她一件件穿上衣服。她的衣服是薑茹出去采買的成衣,尺碼是薑謠手量出來的。差不多合身。穿好後,薑謠輕輕摁在宋暮雲腿上,眼神真摯的看著她,“你是不是身上沒力氣,我抱你出去?”說著,她就要上手。宋暮雲堪稱驚慌失措,慌忙後退了一些,卻還不慎扯到傷口,疼的眼眶霎時紅了。薑謠心高高提起,還沒來得及說話呢,就聽她小聲拒絕,“不,不用,外頭這麽多人,我自己走就好了,沒事的,傷口早已不疼了。”其實還有些疼,可薑茹的父親在,又有這麽多大人在,她怎麽能讓薑謠抱她?薑謠尚有些茫然,撓了撓後腦勺,“你我都是女子,你身上疼,我抱抱你怎麽了?”宋暮雲心裏也明白她們都是女子,可,可……她輕咬住一些唇瓣,看著薑謠,還是搖頭不許,就算身上疼的厲害,也不要她抱著,寧願自己一瘸一拐往外走。薑謠被她如此倔強氣的險些暈過去,最後還是隻能追上她,小心翼翼的扶著她。宋暮雲一頭烏黑柔順的頭發隨著主人動作四處晃動,頭上沒有配飾,臉上也未施粉黛,瘦削尖尖的下巴,更顯得她弱柳扶風,十分經不起摧殘。薑謠抱怨她不顧身體,抱一抱又不會少塊肉,隻有宋暮雲自己知道,她許有些讓人惡心的,說不出口的陰暗心思在,一看見薑謠就高興,看不見她就失落,越發喜歡被她觸碰,碰哪都好,碰哪她都高興。她也很慌張,她也知道不該,可她不想讓薑謠疏離她,她做不出將人往遠處推的事來,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薑謠見外頭一堆人坐著,終於閉了嘴沒再說什麽,隻是讓人拿過來一個鋪了軟墊的座椅,扶宋暮雲好生坐下。宋暮雲細軟雪白的手不停推她的手,不想坐下,薑謠皺眉看過去,正想問她為何不坐,就見宋暮雲對著她二叔,規規矩矩行了一禮,聲音輕聲細語的,“暮雲見過大將軍。”薑知蒲扇似的大手朝宋暮雲隨意揮了揮,“你有傷在身,不必多禮。”宋暮雲輕聲細語,是極討長輩喜歡的模樣,溫柔道,“禮不可廢。”薑謠無語的白眼都要翻天上了,感情不趕緊坐著,就是為了給她二叔行禮呢,她二叔是那種在意禮節的人嗎?武將一般都不拘小節,真笨。她心想著,終於扶著人坐好,前麵幾個本坐著的京兆府官員反而站起來了,躬了身後,領頭的紀清宴便開口詢問,“姑娘可是宋暮雲?”薑謠見外頭風有些大了,示意翠竹進去拿件披風來。宋暮雲輕輕點頭,“我是,幾位大人想問什麽?”紀清宴示意旁邊執筆的男子凝神,然後開始問,“請問小姐是在哪被人擄走的?”“大人,民女是在月上坊被帶走的。”“姑娘可還記得是誰帶走了你?”“記得。”“是誰?”問出這句話時,紀清宴自己也萬分緊張,想到薑謠的百般暗示,就怕真是那幾個惹不起的祖宗。然而他的緊張並沒有起到作用,宋暮雲還是直視他的眼睛,冷靜的吐出三個字,“大皇子。”紀清宴重重閉了下眼睛,不願睜開,他真搞不明白,大皇子堂堂皇子,為什麽非要跟一個女子過不去?!京城裏誰不知道薑謠近日被這名女子迷了眼,薑謠性格凶狠,嫉惡如仇,大皇子敢抓人,她這邊怎肯善罷甘休?紀清宴頗為頭疼。他冷靜了一下,又問,“除了大皇子外還有別人嗎?”“有,月上坊的老板娘,是她領的路。”旁側官員毛筆飛快記錄著,薑謠從丫鬟手裏拿過披風,小心的蓋在宋暮雲腿上,宋暮雲還推,“你,你給大將軍蓋吧。”長輩都沒有,她怎能這般嬌氣,萬一薑謠的二叔覺得她不懂事怎麽辦?薑謠聽傻了,“我二叔是男子,還是武將,他又不怕冷,你病還沒好全乎呢,你蓋著。”宋暮雲抓著薑謠的手,力道不重的晃,“那你就給茹兒妹妹,我不冷的。”薑謠聽她百般推拒,皺了皺眉,有些凶起來,“胡鬧!茹兒又沒受傷,她冷了自己也會拿東西蓋,這是我拿與你的,你不許推三阻四。”兩人皆壓低了聲音,可這院子裏也隻她們在說話,聲音壓的再低也能被人聽見,薑茹聞言忙站起身,從身後婢女手裏拿過披肩,對宋暮雲笑道,“暮雲姐姐不必擔憂茹兒,茹兒會照顧好自己的。”薑謠低頭看著她不說話,手裏的披風往她麵上遞了遞,宋暮雲見她真有些不高興了,趕忙接過披風,蓋在腿上,仰起頭,明亮的眼睛裏透著乖覺,似在討好,與她說,我已經蓋上了,你不要生氣。薑謠的不高興持續不了多久,很快就破功,緩下神色,抬手摸了摸宋暮雲的後腦勺。紀清宴見她們終於謙讓完了,才又開口問,“那你身上的傷是大皇子打的嗎?”將人請進來之前,薑謠說過宋暮雲受了傷,且他也看得見女子脖頸上顯眼的紅痕。宋暮雲搖頭,“不是,是七皇子。”紀清宴:……我隻是想弄個官當當養家糊口,沒想惹兩位皇子記恨!又是大皇子又是七皇子的,這案子我要怎麽辦?!他幾乎顫著聲音開口,“那,那他們為何要囚你?”宋暮雲稍頓了頓,想到慕容清對她做的,眼眸暗下來些許,蒼白的唇幾乎要咬出一個齒印,正要開口回答,就聽見薑謠不耐的聲音,“還能為什麽,你沒聽說過嗎,七皇子愛慕我們雲兒已久,但雲兒從來不正眼看他,他得不到就毀掉,很難理解嗎?”紀清宴一臉苦色,還是沒忍住反駁,“那些謠言沒有依據,做不了證詞。”“既如此,大人不該去問問七皇子嗎,是七皇子囚的民女。”宋暮雲說話仍輕聲細語的,說罷就看向薑謠,心想,她方才喚我,雲兒?薑知在此時站起身來,常年練武使他顯得十分健壯,也有些凶煞之氣,“好了,人小姑娘剛回來,還需養傷,勞累不得,你們回去吧,有什麽事去大皇子府和七皇子府問,他們若有不配合,你來告訴我,我再親自進宮與皇上說一說,總不會讓你這案子查不下去的。 ”薑知十分勇武的拍了拍胸口,直接讓這群人說不出話來,麵麵相覷半晌,隻能領命離開。兩邊總要得罪一邊的,如今皇上要為宋家翻案,那就委屈大皇子和七皇子了。待人都走了,宋暮雲見薑知站著,也趕忙站起,但身上又沒什麽力氣,於是便半靠著薑謠站。薑謠一陣無語,“急什麽,你身上還有傷,不能等我扶你嗎?”宋暮雲在她肩上蹭了蹭,不許她說話。薑知一回身,她立馬又站好了,忍著渾身的痛楚。“今日是大哥叫我來幫你們看著一點,免得你們年紀輕給人欺負,這幾日你們幾個小姑娘住在一起要好好相處,知道嗎?”“知道了二叔,您快回去吧,下次也不用特意過來,有我在,沒人能欺負她們。”薑知哼笑一聲,也懶得多言,直接離開,侄女說的話他倒是信,從來隻有他這侄女欺負旁人的份,也就大哥把她當小孩子。待人又走了,薑茹款款坐下喝自己方才沒喝完的茶,薑謠伸手戳了戳宋暮雲,“你為何對我二叔如此有禮,那是我家人,你隨意些便好,這樣顧著禮數不累嗎?”薑茹聞聲,也跟著說,“是啊,暮雲姐姐,我爹爹人很好的,你不用太拘謹。”宋暮雲對薑茹溫柔輕笑,“我知道了。”轉頭拉住薑謠的手,小聲說,“我住在薑府,許還要麻煩你家人多日,就想叫他們多喜歡我一些。”所以才會表現的格外尊重有禮。薑謠嘟囔著去揉小姑娘微涼的手指,一點點搓熱,嘴上真切道,“你無需這樣,他們依舊會喜歡你的。”她家老頭子就喜歡這樣乖巧的姑娘。作者有話說:第46章 宋家的事動靜鬧得不小, 因宋允騫獨女無故失蹤,有人報案到京兆府,人救回來後堅持自己是被大皇子和七皇子劫持了,這話一出, 滿朝嘩然。大皇子與七皇子一黨的官員自然極力否認, 朝堂上吵的不可開交。直到有人請出人證, 是那日跟大皇子一起去月上坊的侍衛,以及大皇子私邸的侍女, 大皇子看見他們時眼睛都要瞪圓了,怎麽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遭人背叛。他們心中同樣慌亂的很, 但, 但薑家給的實在太多了, 且還承諾會將他們好生送離京城,他們才願意站出來指認大皇子的。據京兆府調查, 那座私邸確實關押過宋暮雲, 其中還掉下了宋暮雲的耳飾,有月上坊的樂女作證, 耳飾確為宋暮雲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