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元若後知後覺講錯了話,身形僵住,指節微微曲縮,下意識就要辯解,但立馬又穩住了情緒,不讓自己的反應太大,定了定心神,佯作若無其事地說:“沒有,我的意思是她上次從學校回來,走之前的事,當時就說過這些了。”楊何英抬頭看了她一眼,雖然沒往深處想,但總覺得哪裏不大對勁。上下打量了自家女兒一番,楊何英放下東西,稍微用力壓了壓行李箱,無心念叨了句:“怎麽感覺你最近怪怪的,像是有事瞞著我。”“哪有,”元若立刻否認,“你別亂想。”“之前就奇怪得很,”楊何英說,再瞧了她一下,“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沒有,我哪敢。”元若說,沒敢抬頭與之對視。她心裏在打鼓,胸口左方跳動得厲害,好似被窺視了所有的旖旎心思。她平時很少說謊,一到這種時候就沒底,連偽裝都心虛,一時半會兒找不出搪塞的借口,變得不善言語。然而越是躲避越顯得奇怪,楊何英本來隻是隨便提一嘴,沒想過自家女兒真有什麽事,現在見到她有點躲閃的樣子,霎時就怔了片刻。母女倆之間都十分了解,尤其是楊何英對元若,自己生的女兒,從小養到大,不論元若怎麽掩飾,當媽的還是能從細枝末節裏找到疑點,很容易就察覺出來。楊何英說不出元若到底哪裏有問題,可直覺自己剛剛猜準了,女兒真有事瞞著她們。有那麽一瞬間,楊何英的心一沉,能感覺到出岔子了。元若打小就聽話,最叛逆出格的那次就是跟沈梨談戀愛,可當時也沒瞞著家裏,現在竟然遮遮掩掩的,是不是比出櫃還嚴重……楊何英臉上的表情凝滯了片刻,不過隨即又恢複如常,暫且沉住氣。醞釀了一會兒,她忽然說:“這陣子都不怎麽回家了,你爸還念叨呢,成天在我麵前說個不停,耳朵都要起繭了。”元若未曾發現楊何英的變化,聽到她把話題轉開,勉強鬆了一口氣,掩飾地抬手勾勾垂落的耳發,解釋道:“這幾天一直都在兩邊跑,等從b市回來就空閑了,應該可以歇一陣,到時候我回家陪你們住幾天。”方才的事隻是小插曲,老人家是明白人,雖然已經琢磨出了味兒,可還是識趣沒多問。兩人相互搭把手,幫著把所有東西都收好。元若記起沈棠的交代,想到還有一本書沒拿,便去了次臥。那本書放在書架上,書名她忘了,得翻一下聊天記錄才行。次臥裏幹淨,所有物件都整齊擺放,陽光從窗外直射進來,光線充足而亮堂。房間中的東西不多,一眼就能看完,靠近落地窗那邊有張書桌,側麵豎著的就是書架,架子最上方放著一盆仙人球。楊何英也跟進來了,老人家勤快,拎著吸塵器來除灰清掃,想著元若平時忙累,自己這過來一趟,反正有時間,閑著也是閑著,趁空幫著打掃一下。元若側身瞧了那邊一眼,沒太在意,繼續翻著書架找書。房間裏太安靜,吸塵器運行的聲音就顯得有點大。楊何英隻做清掃不做別的,在房間中轉了兩圈,轉到左邊床頭櫃時,她下意識抬頭看了下,無意瞥見床頭櫃上的相框。不止一個相框,有三個。一個大的,兩個小的,大的擺在最前麵,小的放在後麵遮著。大相框是沈家一家四口的合照,多年前的老照片了,其中一個小的是沈棠和沈梨的合照,幾年前拍的,至於剩下那個,被完全擋住了看不見。楊何英不由自主就多留意了一會兒,邊推動吸塵器邊瞅,鬼使神差的,她把大相框往前挪了點,偷摸瞧了眼被擋住的照片。這本來隻是好奇使然,沒想過真要去窺視什麽,畢竟相框都擺在床頭櫃上了,老人家就以為那不是什麽見不得光的隱私,然而在瞧見照片的一瞬間,楊何英霎時一愣。是元若的照片。與另外兩張照片不同,這張不是合照,而是單獨的一張照片,隻有元若一個人。沈棠不是特別善於表達感情,這些年一直如此,她把元若的個人照擺在床頭櫃上,證明在她心裏元若一定非常重要,跟早逝的家人一樣。畢竟被收留了幾年,走投無路的時候隻能依靠元若,這樣的感情也不是不能理解。可楊何英有點想不通,為什麽不放合照?其他家裏人都是合照,偏偏元若不同。楊何英眉頭微蹙,心有疑惑,莫名的,她心裏發怵,直覺哪裏不對勁。可能是她在床頭櫃站了太久,站在書架前的元若不解望過來,“怎麽了?”楊何英這才回神,斂了斂心緒,趕緊回道:“這裏有點髒,弄不幹淨,都積灰了。”不曾發現哪裏不對,元若一邊取書一邊說:“小棠走了以後都沒怎麽打掃過,沒時間,待會兒再拖兩遍就行了。”楊何英應聲:“行。”中午母女倆一起吃飯,下午元若還要出去一趟,楊何英則繼續留在這裏幫忙。不知道為何,那張照片成了楊何英心裏的一根刺,紮著很不舒服,越想越奇怪。當媽的總有種異於常人的直覺,一旦起了疑心就忍不住要去想,回憶過往,細細琢磨。楊何英又記起元若帶沈棠回大院子吃飯時的場景,飯桌上,沈棠時不時給元若盛湯、剝蝦,元若是怎麽回應的呢?元若無比自然地接受了,好似早已習以為常。兩個人未免太親密了些,元艾寧跟元若都沒這麽親近,這還是有血緣關係的親人呢。還有上次孟知行找過來,元若的反應那麽大,緊張成那個樣子,著實不尋常。有些話楊何英不好當麵問,隻能憋著。那天下午元若走後,楊何英在空蕩的房子裏轉悠了兩圈,多留了個心眼。陽台上養的植物是成對的,主臥和次臥裏的喝水杯子是成對的,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平時乍一看不會發現任何異常,但現在瞅見什麽都會起疑,不是那方麵也會往那方麵想。楊何英有點頭疼,嘀咕著肯定是自己多想了,哪可能的事,元若是她的女兒,她感覺元若不會這麽沒有分寸。..元若去了店裏,之後又去了咖啡書屋,拜托何妤幫自己看著點。雖然這趟去b市隻有兩天時間,但很多事都還沒處理好,要不是掛念著太久沒見過小崽了,元若真不會去那邊。翌日是個大晴天,陽光正好,微風輕柔。她大清早就起來了,飭了一兩個小時才出門。上飛機那會兒元若還挺緊張,乍然有種回到了二十出頭的感覺,她很久都沒這樣過了,為了另一個人收拾準備,還專程坐飛機過去。她平常挺懶的一個人,在感情上都是省事就行,千裏迢迢去往陌生的城市還是頭一遭。從c城到b市並不是太遙遠,睡一覺就到了。沈棠來接機,也是一大早就起來了,隻為等著她過來。同行的還有賀銘遠和一個男生,是b大的同學。沒想到會有其他人在,元若還有點意外,在見到賀銘遠的那一刻都愣住了。賀銘遠瘦了好多,整個人看起來與以前不一樣了,胡子拉渣的,頭發也有點長,變得不太愛收拾。以前那個幹淨潮酷的男孩子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散漫隨意的模樣,不過還是那麽帥,別有一番味道,好像更成熟了。元若跟他們打招呼,賀銘遠溫聲說:“元若姐。”男同學也跟著喊人。男同學姓陳,叫陳一,名字非常特別。午飯是沈棠請客做東,去的粵菜館。陳一同學不能吃辣,另外三個人都隨著他的口味。b市的天氣還行,太陽掛在天上,不冷不熱,還可以穿短袖。沈棠裏麵穿的短袖,可外麵還搭配了一件黑色的薄外套,與另外三個穿得清涼的人很是不同。這種天氣本就是亂穿衣的時候,元若倒沒怎麽在意,以為隻是不適應這邊的天氣變化。吃飯期間,四個人很聊得來,陳一同學比較健談,一直在跟大家搭話,還和善地向元若介紹b市。他是b市本地人,和沈棠一個專業。賀銘遠時不時也會說幾句,不過大多數時候都是在聽陳一講話,他沒以前那麽外向了,整個人都變得深沉。元若不清楚他和紀希禾之間到底怎麽回事,這種時候也不好多問,隻能裝作什麽都沒發現,兀自吃著聊著。下午,陳一帶三個人到處轉轉,去了故宮那一片。畢竟來都來了,首都最有意義的幾處景點還是要去看看。晚上大家一起住酒店,開的四個房間,全都分開睡。元若沒怎麽在意這個,以為這是沈棠還沒有告知陳一實情,故意開四間房做樣子給對方看的,然而沈棠真要分開,各睡一個房間。有些話元若不好意思問出口,也沒那個必要,畢竟直接問小崽為什麽不跟自己睡一個房間怪怪的,太直白了,搞得好像自己有多那啥似的。不過在房間裏歇了大半個小時後,她還是去了隔壁房間,想去看看到底怎麽回事,沈棠這個舉動未免太古怪了點。沈棠的房間就在隔壁,門沒關,半掩著,有別的人在裏麵。聽聲音像是賀銘遠,似乎在談事,有關學習的。元若的注意力全在房間裏,一時之間就忘了敲門,徑直推門而入。房間裏的兩個人正站在窗邊,沈棠脫了外套穿的短袖。感覺到有人進來了,沈棠下意識側身,把手垂在一邊擋著。可這人的動作遲了一步,元若還是看見了。沈棠右手小臂上有道疤。第四十六章 那道疤挺長,十幾厘米,已經結痂脫落了。應當是不久前才受的傷,疤痕是粉色的,像是劃傷又不太像,乍一看還挺嚇人。房間裏的兩個人都沒料到她會突然闖進來,尤其是沈棠。賀銘遠有點事要找沈棠說,才過來一會兒,也不是什麽特別要緊的事,費不了多久時間,進來時就沒把門關上。再有,他一個成年男性進女性朋友房間,該避嫌還是得避,關著門談話著實不太好,因而就開著了,熟料被元若撞個正著。沈棠往前走了幾步,扯過床上的外套穿上,再看向門口。賀銘遠倏地反應過來,對著元若喊了聲:“元若姐。”元若收回視線,暫且不把自己的情緒表現出來。她朝賀銘遠點了點頭,當做回應,看著溫柔又和氣。“過來找阿棠說點事,學習上的。”賀銘遠主動解釋,似乎是怕她多想。元若習慣性要把門關上,但很快又止住動作,柔聲說:“沒事,你們先談,不用管我。我就是過來一下,還打擾你們了。”“沒有沒有,”賀銘遠哂道,“已經快談完了。”元若麵色如常,目光從一旁的沈棠身上掠過,遲疑了半晌,她還是給這兩個人騰出空間,借口去了浴室洗手。酒店的房間自帶陽台,沈棠和賀銘遠去了外麵,真有事。不過兩個人沒談多久,知道元若過來肯定是要和沈棠聊一聊,賀銘遠知趣離開,不在這裏久留。走前,賀銘遠提高嗓音說了聲,接著就關門出去。隔了一會兒,元若才從浴室出來,邊走邊用紙擦手上的水。她沒說話,默不作聲看著床邊的人。沈棠也不著急,先把床頭的小燈打開,再拉著她過去坐下。小孩兒倒是挺會哄人,把元若手中的紙巾拿開扔掉,輕聲問:“上午那麽早就過來了,今天累不累?”元若抬了抬眼皮子,直直看著這人,淡淡地說:“不累。”“要不要我幫你按一下?”沈棠問。“不用。”元若不讓。不讓就不讓,沈棠也不勉強。氣氛有些僵,不像白天那麽輕鬆,像和了水的麵粉,不太容易能攪動。沈棠順手從櫃子上拿了瓶礦泉水,用左手擰開,再遞給元若。元若不吭聲,也沒接。沈棠說:“拿著,喝一口,你今天都沒怎麽喝水。”“不想喝,”元若擋了一下,語氣硬邦邦的,但看了麵前的人一眼後又軟了兩分,“暫時不是很口渴。”對方也不逼她,擰上瓶蓋,把水放回去。挪過去一些,挨著元若,沈棠伸手幫她拂開額前的碎發,眸子微動,低聲問:“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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