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是聞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的,身邊都是常庸,也不知道,實際上,就算碰到了天乾又如何,不會有天乾敢告訴她,她的信香原來是茉莉花香。對方靠在她的耳邊,說著如此私密的話語,若是往常,洛瓊花一定會躲,這一次卻鼓足了勇氣沒躲,反而抬起頭來道:“那陛下知道自己的氣味麽?”傅平安察覺到洛瓊花沒躲,心中也升起喜悅:“什麽氣味?”洛瓊花道:“臣妾不說。”傅平安作揖道:“求求夫人,告訴我嘛。”洛瓊花一愣,懷疑看著她:“是不是開著直播?”“沒開。”“那怎麽會……”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不像陛下會說的。”傅平安抓住洛瓊花的手:“看多了,總該學會了。”洛瓊花沒把手抽卡,反而回握住了:“陛下身上,是白芷的味道。”“苦的?”“有時苦些,有時……不苦。”“什麽時候不苦?”洛瓊花瞪她。傅平安一頭霧水,半晌突然明了,或許是一些不能細細詳說的時候。她笑了,又突然想起什麽:“當時你從潛梁山回來,做了個白芷的香囊……”洛瓊花道:“好了不要說了,陛下的記性也太好,臣妾都不記得這事了!”傅平安道:“可是分明記得……”“太晚了,臣妾頭暈。”“……好的,睡吧。”兩人熄了燈躺下,傅平安察覺到洛瓊花態度的軟化,便想著再進一步試試,於是在黑暗中戳了戳洛瓊花的胳膊。“今日和公卿們商量了一下,趁著公布你有喜之事,準備減免了上半年的農稅,一是與天下共喜,二是雪災定然導致糧食減產,此舉多少也可減少百姓們的負擔,三是借此事也可消磨消磨他們的精力,省得他們煩我煩個不停。”洛瓊花聽傅平安再一次提起朝政之事,這一次,心頭升起了不一樣的想法。其實這些年,自己也改變了很多,為何對陛下就要如此嚴苛呢。當初自己剛進宮,什麽都不懂,亦是犯了很多錯,但是陛下也給了自己改變的機會。而她能明顯感覺到,現在的傅平安在為了自己改變。那麽或許自己也該投桃報李。“那陛下準備怎麽處置宗正令和少府令呢?”傅平安聲音稍冷:“說來說去,無非是看我現在打壓世家,又起了些心思,在他們看來,我不用世家,就要用同宗之人,不然,我不是就無人可用了麽,所以無論如何,便是殺雞儆猴,也要從重處理。”“可若是既打壓世家又打壓宗族,兩方聯合……”“是,所以,雖然命令是死刑抄家,但念在如今皇後有喜,便改成了罷官流放。”“陛下好像流放了很多人。”“嗯,人口很珍貴,需要有人開荒嘛……”絮絮叨叨,東一嘴西一嘴,不覺便講了很多的話。從前為何沒有想過,原來她們兩人,可以有那麽多話說呢?其實成婚之時,傅平安便決定將皇後當成最親近的人,但兜兜轉轉,卻原來最首要的條件,並不是世俗上定下的關係,而是兩人的心。傅平安若有所悟,卻聽見黑暗之中,洛瓊花冷不丁又開口道:“所以陛下,其實一直很在意有沒有孩子的事麽?”傅平安愣了下:“什麽。”“臣妾聽說,你在公卿麵前說了些衝動的言論,那話從前您跟陳丞相說自然無妨,為何會在公卿麵前說出來呢?”傅平安明白過來。原來洛瓊花也知道了她白天說的話。傅平安臉上一熱,道:“也不是,隻是覺得,明明確實是我的問題,卻讓你蒙受不白之冤那麽久,多少有些自責罷了。”洛瓊花在錦被之中,不自覺咬住嘴唇。心裏癢癢的,像是傷口將要愈合時,酥酥麻麻,又癢又燙。!第二百零二章 雖然年前遭受了陳鬆如離去的陰霾,年後又因雪災人心惶惶,但皇後有喜這個消息頓時像是陽光衝破了雲層,令所有人在一瞬間受到了鼓舞似的。更何況皇家有喜,普天同慶。減免農稅的公告一出,便是遠在京外的百姓都為皇後祈福起來,英國公府門庭若市,以至於常敏不得不稱病關上大門。與此事相比,被流放的太常令和少府令便無人問津起來,便是有人想要生事,但眼前正是所有人喜氣洋洋對未來充滿期待的時候,也實在是翻不起什麽水花。柯藍鳶很討厭眼下魏京的氛圍。在她看來,還是剛來之時,因為那前丞相去世而死氣沉沉的魏京更符合她的期待一些。但魏天子的一舉一動都可以牽動如此多人的心弦,也令她心中隱隱升起羨慕來。如果她也能成為這樣的人就好了。隻可惜現實是,根本沒人理會她。她本以為她作為質子在魏京,會受到嚴密的監視,但實際上,除了賞賜下來的幾個奴仆之外,便沒人在乎她每日都在做些什麽。開始她賭氣,根本不來太學,結果根本沒人發現,反而她自己在家裏呆得無聊,實在好奇還是來了太學。過來之後,也不算怠慢,來了幾個太學官員接待她,問她想學什麽科目,又有多少基礎。見她一臉懵懂,便找了一張卷子給她做。柯藍鳶望著卷子,隻覺得是在看天書,唯一的感想是這輕薄的紙張果然比他們所用的羊皮之類的好用,官員們麵麵相覷,最後有人說:“王女要先開蒙。”柯藍鳶後來才知道,開蒙是指給蒙童開啟知識,她已經十五歲,卻在這裏被當成蒙童,實在是奇恥大辱。更何況難道魏天子真有那麽好心,還教她學習?莫不是有什麽陰謀詭計。這太學的官員還真負責任,特意給她開了個小班分開教學,於是沒過多久,她便感覺到在太學中行走之時,總有人對著她指指點點竊竊私語。一氣之下,她開始逃學。今日便是走到門口,卻又不想進去,便溜達著到了鬧市吃點心。她從前在王庭,知道魏京有東西兩市,但真到了魏京,才發現除了南邊靠近皇宮的坊市之外,許多坊市都自由開門做生意,每條街都是不一樣的繁華。她好奇詢問,得知在十年之前,還是不被允許這樣的,可以買賣的地方也隻有東西兩市,但近幾年這些條例漸漸放寬,大約是生活水平上去之後,治安好了許多的緣故。便是柯藍鳶對魏國有諸多偏見,也不得不承認魏京的繁華實在叫人眼花繚亂,各色商品琳琅滿目,她本來還想挑刺說這裏沒有她們胡地的美食,結果轉了個彎就看到了一家“漠北風情館”。她憤憤轉身,去了對麵的茶攤喝茶吃點心,剛吃了一半,便看見一個不過十歲出頭的小孩從不遠處跑來,對著茶攤老板道:“上半年的農稅全免啦,商稅也降了一半。”老板眼睛一亮:“那敢情好,有餘錢就給你買新書包,好吧。”小孩笑得開心,正轉身要跑,柯藍鳶拉住她:“你怎麽知道這些消息的?”她在太學的公示欄上看到這些政令,當時已經非常吃驚,沒想到就連街邊的一個孩童,竟然也都知道。小孩瞥了她一眼:“城門口貼著呢,每日也有人宣讀,陛下的命令,說務必要讓這些與百姓息息相關的政令全民皆知,你不知道麽?”對方細細瞧了她一眼,又笑了:“哦,你是剛來魏京的胡人?”柯藍鳶覺得自己被小瞧了。她在太學被看不起也就算了,沒想到街邊一個平民小孩竟也看不起她。她板起臉來,道:“正所謂天下有道,則庶人不議,你們這些都隨意談論國事,正說明如今天下無道,人心浮動。”小孩像是看傻子一般地看著她。柯藍鳶冷哼:“算了,你也不懂。”小孩撇嘴道:“天下有道則庶人不議,出自《論語季氏》,聖人發表此篇時,禮崩樂壞,魯國國君先僭越周天子,季氏又僭越魯國國君,而後季氏又危如累卵,他依時局有感而發,說得是當時混亂的政局,但今上讓我們知道的,是關於民生的政令,政局和政令的區別,你懂是不懂?這是其一,其二是,政令一經發出,若隻有上層知道,便是和民生息息相關,官員若是有所隱瞞,或拒絕執行,或私下侵占,該怎麽辦,正是全民皆知,才可全民監督,你這個外國人,什麽都不懂。”柯藍鳶氣得滿臉通紅,她不是因為自己反駁不了,而是因為自己的反駁還沒有這個小孩說的聽起來有理有據。倒是老板看出她似乎不高興了,連忙道:“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客人別跟她計較……丫頭,你去一邊玩去。”柯藍鳶扔下銅錢起身走了,走了兩條街,又覺察出不對來。怎麽連街邊一個普通小孩,都能引經據典?她有點不信,又找了一家店,拉了個看上去年紀更小的來,問起此事,那孩子便道:“咱們附近街坊的孩子都認識字,每個坊都有個國家公辦的學堂,隻要家中願意,就都能免費去上學。”“免費?不收錢麽?”“不收。”“那都教些什麽?”“識字算數,若升到高級班,還會教別的,不過那就要出錢了。”柯藍鳶大腦空白,隻覺得自己的心理受到了極大的衝擊,渾渾噩噩從坊市出來,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太學門口。其實那些孩子……和她學得一樣嘛。如此說來,可能確實沒什麽陰謀詭計。正發著呆,耳邊馬蹄聲和車輪軋地之聲,柯藍鳶扭頭望去,看見精美的馬車門被打開,有個眼熟的人探出頭來。這人是先前上元節在宮中見過的,聽說是武信王的養女,封號是雲平郡主。當時在宮中見到,隻覺得挺漂亮挺有氣質,到了太學才知道,對方在學生中是個名人,如今是星相科的教習。當時柯藍鳶很吃驚。地坤也能做教習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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