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弱小、無能、良善,全部都是原罪。她這會兒想起阿枝平日裏的模樣,都有些恨鐵不成鋼起來,心想,她一定又是總想著什麽算了算了,不要計較,才被孫家人騎到了頭上。米粥終於端過來了,王霽坐在床頭將阿枝抱在懷裏,一抱她心中一顫,阿枝又輕又軟,像是一匹薄薄的綢布,嘴唇已經幹裂了,睫毛覆蓋在下眼瞼上,大約是聞到了米粥的香味,輕微地顫抖了一下。見有動靜,王霽放心很多,拿勺子先沾濕了阿枝的嘴唇,過了一會兒,阿枝會張嘴了,她鬆了口氣,對外麵喊:“吃了吃了。”費茗和陳宴都是天乾,不好意思進去,聽到這話,提著的一顆心才放了下來,費茗想開口問孫綠枝的事,抬眼見陳宴微微挑眉望著她,才想起陳宴來之前就警告她了別多看,別多問,別傳出去。這、這還真是挺難的。她強行忍住了好奇心,隻環顧四周,歎息道:“孫仆射怎麽住在這種地方,她俸祿也不低,去外麵租個房子不行麽……”說到這,她話語一頓,像是想到什麽,嘀咕了句:“哦,對,也是,她不太方便。”陳宴瞟了她一眼,輕飄飄道:“這是陛下的計劃,你要是說出去,雖然你我是好友,我可能也隻能……”她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費茗顫了一下,瞪大眼睛,陳宴笑著拍了下她的肩膀:“別怕,說笑呢,你不會傳出去就行。”費茗擺手:“自然,自然。”但嘴裏苦得很,恨自己為什麽會住在附近。她想走,便道:“我、我突然想起來,我家中有個藥酒,很適合讓孫仆射喝一點,暖暖身子,我去拿一下吧?”陳宴道:“你如今怎麽能走,孫仆射還不知道如何呢,我替你去拿吧,反正嫂子也認識我。”說著,也不顧費茗還想說話,就從院門出去了。費茗拍了下大腿,唉聲歎氣,隻好現在院子的石墩上坐下了。待陳宴回來,阿枝終於醒過來了。她渾身酸軟,有種不知今夕適何日的感覺,見王霽坐在床邊,心下一緊,環顧四周。薄孟商送來的東西,她都已經收起來了。她鬆了口氣,這時才問:“我……我這是怎麽了。”王霽道:“你這來信如此凶險,為什麽不和我說呀。”阿枝腦袋還懵懵的,過了兩秒才反應過來,頓時身體一僵:“你看見了?”信期其實是很狼狽的,沒有服隱信丸的第一次,阿枝覺得自己變成了一種動物,隻會循著味道去本能地尋找什麽,這種樣子被人看到,她會覺得很尷尬。王霽道:“看見啥啊,我隻看見你三天沒吃飯,暈過去了。”阿枝這才明白過來,不禁苦笑,見周圍沒其他人,便低聲道:“我平日裏都是服隱信丸的,隱信丸有個不好,就是會叫人昏睡,我大約是昏睡過去,沒醒過來。”王霽後怕道:“這也太危險了,就算非得服藥,你也要找人替你守著啊。”阿枝囁嚅:“……從前不曾這樣過。”何況,她無依無靠,還能找誰呢?不知怎麽的,腦子裏浮現出薄孟商的身影來。她連忙搖了搖頭,把這影子甩了出去,心想,對方已經遠去千裏,何故竟會想到對方呢,真是沒道理的事。王霽也想到了這茬,她和阿枝雖然大多數時候聊的都是工作,但是兩人在宮中幾乎朝夕不離,時間長了,該知道的也差不多都知道了,比方說阿枝是地坤的是,雖明麵上沒人對她明確說過,但時間久了,通過一些傳言和間接的對話,她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阿枝是孫家領養的,估計沒有家人,她自然也知曉。但想到對方在這數九寒天,呆在這寒酸的小房間裏差點被餓死,王霽實在酸澀,忍不住脫口而出:“你住我那去吧,你下次信期,我也可以幫你看顧。”阿枝愕然,抬眼看著她,王霽忙道:“我沒其他的意思,你也知道我是常庸,你就算信期,也與我不相幹的……唉,要不同陛下說一下吧,你若是和陛下說了,陛下一定會許你一直住在宮中的。”阿枝道:“別去和陛下說,陛下還小呢……我也不想一直住在宮中。”宮中雖很好,但又像一個華麗的牢籠。她想了想,小聲道:“你家裏人不介意麽,我住到你那去。”王霽道:“我如今在東坊外圍租了個房子,和母親住在一起,我母親平常也不愛說話不愛出門走動,我還覺得她一個人在家太悶了呢。”阿枝道:“那還是要問問你母親。”忘記覺得隻要阿枝同意,這事肯定成了,就沒接著接話茬,轉而道:“這事瞞不了陛下,今日我們出來找你,就是陛下吩咐的。”阿枝一怔:“陛下?陛下問起我了?”王霽攤了攤手:“陛下可太想你了,每天都會叫錯一次,把我叫成你。”阿枝聞言,頓時覺得身上的無力好了大半,恨不得立刻回宮去見陛下,麵上笑意浮了一半,突然回過神來,道:“我們?還有誰和你一起來的。”王霽道:“陳宴呐。”阿枝瞪大眼睛:“啊?她也來了?”這時陳宴在外麵高聲道:“醒了沒?別嘀嘀咕咕在裏麵說話,都不知道和外頭的人說一聲。”阿枝又開始尷尬了,也就是說,她信期的事不止一個人知道。然後她很快知道,外麵其實還有個費太醫。她既然醒了,因覺得這裏生活條件太差,費茗便提議阿枝先收拾東西住到她家去,這時外頭卻鬼鬼祟祟過來一個孫家下仆,陳宴皺著眉頭把他拎進來,對方便搓著手道:“各位大人,主家已經收拾出了南院的一個主臥,孫娘子可以隨時住過去。”“還有,聽說那門房是常為難孫娘子的,主家將他打了一頓扔出去了,孫娘子,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可一定不要記恨咱們也不是說不能,隻是擔心您氣壞了身子。”阿枝微微蹙眉,她聞言其實反而更失望了,她從前隻當她那養父母並不知道下人冷淡她的事,如今卻明白了,他們都看在眼裏,隻是不管而已。她不知說什麽,一時冷了場,陳宴開口:“不用了,她有地方住,你們孫家容不下她,容得下她的地方卻多著呢。”她回頭瞧了眼阿枝虛弱的樣子,就又開口:“你們要是還算有心,就給我們叫輛車。”下人為難,但見陳宴又按住了刀,連忙手忙腳亂跑出去了,過了一會兒,便來了個衣著更華麗些的婦人,賠笑正要說話,陳宴拔出刀來,歎了口氣道:“你可別告訴我,我又得聽一些廢話。”她揮刀砍斷了屋內的一個胡凳,婦人倒吸一口冷氣,半晌顫聲道:“……車已備好了。”眾人又被送著到了大門,阿枝剛要上車,一個瘦弱男子跑過來跪在地上,哭道:“女娘救救我,我從前是有眼無珠,若這樣被趕出去,我肯定沒活路啦。”是那門房。阿枝心生不忍,正要說話,陳宴一把將她抱起塞進了車廂,然後一腳把門房踢到了邊上,回頭冷冷望著孫家家主:“你們家中下人是不是沒吃飯,這麽一個人捆不住,還是家中窮到買不起繩子,能讓他跑到我們跟前來?”孫家家主白著臉,高聲道:“來人,來人,把他捆了,扔到柴房。”她確實是嚇到了,因眼前這女郎的眼神,隻一眼就叫她遍體生寒。那絕對是殺過人的眼神。陳宴上了車,把牽引牛的繩索遞給費茗,叫她駕車,自己進了車輿,王霽嚇了一跳,道:“你怎麽進來了?”陳宴挑眉:“我怎麽不能進來。”“這、這……”她瞟了阿枝一眼,心想,這不是因為阿枝是地坤,陳宴是天乾麽。可轉念一想,平常在宮裏共事,好像也沒在意過這事。陳宴冷哼:“怕我看上她啊,不會,我最討厭這種軟弱的傻子。”王霽不服:“怎麽說話呢!”陳宴道:“我說錯了?你剛是不是心軟了,我看孫家就是看出了這一點,才把這人放到你跟前向你求情。”阿枝低著頭:“他也沒做什麽……他們都沒做什麽,我現在自己賺俸祿,本來就可以自己養活自己,孫家給我提供住得地方,我已經滿足了,這次隻是意外……”她聲音越來越低,過了一會兒,見陳宴居然沒繼續說她,抬起頭來。陳宴望著窗外,神情冷峻,不知在想些什麽。王霽也看出來了,陳宴的反應有點過激,許是從前遭遇過什麽,想問,又覺得有點失禮,於是三人一路沉默,一直到了費茗家裏。他們在費茗家休息了一會兒,吃了晚飯,見阿枝好了許多,便準備回宮複命。本準備讓阿枝繼續留在費茗家休息一晚,阿枝卻不願意,說無論如何也要入宮去向陛下請罪,於是換了身衣服,三人一同回宮去了。……天色已經擦黑,傅平安望著天邊的最後一縷紫紅色,發出了疑問“為什麽一個都沒回來?”看著她像是在自言自語,實際上她當然是和直播間的人在對話,直播間的人七嘴八舌【禾意是我老婆:是不是有事耽擱了。】【我和我的喻小雨:這不是廢話麽,問題是被什麽是耽擱了。】【拉拉人:果然古代還是不好,要是現代打個電話不就知道了。】【今晚幾點睡:但是我最討厭好不容易休息卻被老板瘋狂打電話了。】【冬荇參差:其實王霽的話……說不定她就是想多摸一會兒魚。】傅平安被彈幕逗笑了,但是心裏還是有點不安,正要派人去找她們,琴菏來報,說她們回來了。傅平安不自覺鬆了口氣,很快召見了三人,一眼便看出阿枝看著有些憔悴,她正要出聲詢問阿枝,陳宴卻突然上前,行禮道:“陛下臣有事要報。”傅平安一愣:“你說。”“臣要上奏,刁民孫氏殘害養女,怠慢朝廷官員,為父母不慈,為百姓不順。”!第六十三章 在陳宴說出這句話的同時,阿枝震驚地瞪大眼睛,情不自禁地直起身抓住了陳宴的衣袖。這個舉動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這個所有人甚至包括直播間的人。【月涼風華冉:哦哦哦?陳宴和阿枝?有說頭?】【23446991:難道說前一陣子讓阿枝思春的就是……?】【長安花:我嗑了!】傅平安聞言頓時有些好奇,望著阿枝與陳宴,陳宴回頭瞥了阿枝一眼,眼神冷漠,阿枝微微抿嘴,隨後把手鬆開了。是麽?這就是陷入愛情的樣子麽?總感覺哪裏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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