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宴麵無表情但眼神堅定,阿枝於是也漸漸平靜下來,她想,同樣是陛下的下屬,她總不能輸給了旁人。於是那之後,她忍住紛繁思緒,隻有一個念頭,便是一定要等到陛下回宮,直到看見人群中雖看起來纖弱但姿態從容的陛下,她終於還是鼻頭酸澀。傅平安在被狐裘裹住之後,才發覺確實是有點冷的,她對著阿枝露出微笑,輕聲道:“朕沒事。”田從車輿之上慌亂而下,很快小跑到她跟前,匍匐在地,高聲道:“陛下無事,是天下之幸,萬民之幸。”傅平安扶起田:“舅舅辛苦了。”她又望向傅靈羨,點頭道:“姑母也辛苦了,姑母莫要錯怪了舅舅,朕想舅舅應當沒有這個意思。”傅靈羨牽動嘴角,傅平安想對方大概是想笑,但好像笑得不是那麽明顯,傅平安便靜靜直視著傅靈羨,半晌道:“剛才的話朕聽到了,薄衛犯上謀逆,罪不容誅,齊湘楚三王,卻不知是否受他蒙蔽,姑母且隨朕進宮探討一番吧。”【今天的工具人:她在想什麽,看起來怪怪的。】【孤星流浪者:我猜她是在想,主播還信不信任她,會不會進宮之後,就卸了她的兵甲把她抓起來。】【萬萬想看月亮:有些時候人會選擇不做那件事,隻是因為沒有麵臨那種境地,她今夜或許體會到了,如果到了那種境地,自己會做出什麽樣的選擇。】【失眠的一天天:裝什麽高深莫測,很了不起?】【芋泥波波奶茶:就是說今天晚上平安失蹤的時候,她心裏有別的想法了,就是比如做皇帝啦之類的……】【長安花:可是為什麽說她一定這樣想了呢?】【孤星流浪者:就憑她現在不敢進宮啊,正是因為心裏有鬼才不敢呐。】【上官官官官:那是不是不能派她去鎮壓叛亂了?那還能有誰?】【拖延症晚期:英國公?他好像挺厲害的。】【獅子啃公園:對啊,英國公不錯,更何況他未來還會是那個啥對吧。】【失眠的一天天:好了別說了。】傅平安其實沒辦法太仔細地去看清彈幕到底說了什麽,隻看了個大概,因為她此時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傅靈羨的身上,傅靈羨身體緊繃,像一張拉滿了的弓。傅平安也很緊張,因為傅靈羨腰間便掛著寶劍,若是真的有不臣之心,如今的距離已足夠對方拔出劍來直接把她砍了。彈幕之前說傅靈羨原著造反更像是被逼到絕境忍無可忍,但在如此時刻,傅平安也不可能隻因為原著的蓋章便氣定神閑。時間在凝滯的氣氛中變得緩慢,但其實也不過幾息,傅靈羨下馬向傅平安行禮,道:“此事雖緊急,但薄衛剛逃出城,他們集結大軍也要時間,且由臣去通知諸位大臣前來,去宣室殿共同商議,以求謹慎計劃行事。”傅平安有點失望,她是真的不準備對傅靈羨做什麽的。她還是點了點頭,道:“夜深露重,姑母也保重身體。”傅靈羨再次上馬離開,傅平安和田等人進入宮中,路上傅平安問了田如今的情況,田一一道來,情況實則比想象中稍好一些,雖然三國都稱要誅殺逆賊起兵造反,但真正開始集結起士兵的也隻有齊國,湘王看上去像是被臨時拉上船的,而楚國與齊湘兩國隔著潛江,交流並不算緊密。他們若是要共同發兵,少不得也要集結個半個月。“……更何況他們若要攻打進魏京,首先便要打下安邑,安邑城固若金湯,又有雄兵,他們絕打不下來。”傅平安無奈笑了,道:“可是舅舅,他們若打到安邑,朕朝中已經算得上無人了啊,路途中大小城池數百,難道都由他們洗掠,朕的臣民,豈不是又要流離失所麽?”田忙道:“臣說的是最壞的情況,臣相信此等不義之師,過不了潛江便會土崩瓦解。”傅平安道:“朕不想聽吹捧之詞,依卿之見,誰能掛帥出征。”傅平安與田麵麵相覷,兩人一時都沒有說話,但都從對方的眼睛腫看到了一句話反正最好不要是攝政王。次日清晨天還沒亮,傅平安宣英國公進宮。同時,又有一小隊人馬帶著聖旨,往西城而去。……洛瓊花在進門之前就知道今天自己肯定討不了好,最好的情況是被打一頓,最壞的情況則是把她送到外婆家去,幹脆讓她離開魏京。總之,她要死皮賴臉地留在家裏。如果離開魏京,那就真的沒有見到陛下的機會了,陛下在她麵前甚至都自稱“我”,一定是把她看得與眾不同,她怎麽能在這個時候離開呢。她深吸一口氣,偷偷爬上了圍牆,然而剛騎上牆,火光便亮了起來,常敏在圍牆之下瞪著她,伸手一把拽住了她的腿。“,阿娘,放手,放手,我的腿要斷了。”洛瓊花被拽到地上,踉蹌了幾下,隨即耳朵被拎了起來:“你這樣亂跑,遲早有一天闖禍,或者在外麵被人打死,還不如我先把你打死!”洛瓊花道:“阿娘,真的沒闖禍,我很小心的,外麵根本沒什麽人啊。”常敏氣急,摟住洛瓊花的肩膀狠狠拍了下她的背,道:“你知道今日發生了什麽事了麽,你可知就算你今日在外被人斬殺,我們都可能不知道!”洛瓊花心想:我當然知道。但她也知道,若是她把自己經曆的事情告訴母親,母親隻會更擔心,於是隻好討好地望著母親,心虛道:“我不敢了,真的不敢了。”常敏道:“你自己數過這是第幾次說這話了麽?你還有信譽麽?”洛瓊花抱住常敏的胳膊,正想討饒,忽有人急匆匆而來,跑到常敏身邊,上氣不接下氣道:“夫人……聖旨……聖旨來了。”洛瓊花聽到這話也臉色微變,她於是知道,一定是真的出了大事。……霍征茂一整個晚上沒睡著,望著屋頂的橫梁發了一晚上的呆。過了一會兒,大腦裏又浮現出那張玉雕一般精致的麵孔,他再次忍不住歎了口氣:“我當時怎麽會說那種話呢?我要是知道她就是陛下,打死也不會調戲她啊。”霍平生躺在一邊,終於人不可忍地直起身來,道:“你夠了吧,一晚上盡說這個了,所以我早就讓你管好嘴巴,不要瞎說話,踢到鐵板了吧?”霍征茂道:“我以後不會了,可是……可是難道我的人生就這樣,失去希望了麽?”“真是有病。”霍平生不耐煩地拿起外衣直起身,反正眼看著天亮了,她便直接起了床,出了房門,卻見那老道姑還沒走,蹲在門口望天發呆。霍平生昨日聽她與陛下對話,覺得對方好像還是有點東西的,便走過去道:“張婆,起那麽早啊。”張啟星笑眯眯說:“人老了,覺少,更何況這天邊紅氣衝天,想是有大事發生,或許是血光之災。”霍平生皺起眉頭:“那麽嚇人,也是《尚書》上說的?”張啟星道:“不是,是《天地五行傳》,你要學麽?”霍平生聞言眼睛一亮:“你願意教我?”她又猶豫:“可……可我沒什麽錢。”張啟星道:“我看你麵相,應該是很快就要有錢了。”“《天地五行傳》說的?”“不,是《大麵相經》。”霍平生佩服道:“您真是博覽群書。”張啟星微笑點頭,突然又望向南方,霍平生也眯著眼睛望著這個方向,見塵煙揚起,有一對人正策馬而來。那肯定不是普通人,這年頭有馬的都不是普通人。霍平生走到院子裏,好奇張望,卻見三匹駿馬就停在了他們家院門口,鄰居也正好燒水,好奇在窗口望著。霍平生有點緊張,來人是個高挑健美的女子,她騎在馬上笑問:“你是霍平生?”霍平生道:“你是誰啊,你幹嘛不下馬說話,真沒禮貌。”對方笑了,隨即下馬道:“我是陳宴,陛下有旨給霍平生與霍征茂,霍征茂在麽?”話音剛落,霍平生看見大哥已經從屋裏飛似的跑了出來,跪地道:“小民霍征茂。”霍平生:“……”她哥真的很想做官。但是做官自然是好的,從前爺爺有官身的時候,家中還有奴仆良田呢。陳宴望著她:“小孩,接旨呢。”霍平生懵懂跪倒在地,她隱約感覺到,生活好像要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第五十三章 英國公踏入宣室殿之時便察覺到氣氛不同尋常。剛到雞鳴之時,早朝還未開始,但殿中已站著攝政王傅靈羨,丞相房子聰,禦史大夫田,太仆彭玲和宗正傅征等人,可以說是目前朝上所有高官都在場了。哦不,太尉徐嶽和太傅薄孟商不在。但薄孟商本來也隻是一個花架子,是名義上教導陛下的帝師,實際上並沒與什麽權力,但太尉徐嶽不在就有些奇怪了,太尉掌管全國軍事,若有大事,不可能不在。房間裏燃著數十盞燈,火光搖晃,平添鬼魅之感,洛襄抬頭望向中央,看見陛下身著武弁服,黑底紅文,披著革甲,是一種仿佛要出征的打扮。皇帝自然很少會禦駕親征,這僅代表著大戰即將來臨。洛襄心裏一沉,知道自己這把老骨頭,估計要派上用場了。陛下麵色疲憊,對身邊內官略作示意,那內官便拿著一份竹簡前來,洛襄打開看罷,怒火中燒,忍不住脫口而出:“薄衛這賊子,果真是狼心狗肺。”他也不等陛下說話,便道:“陛下若有用得著老臣的地方,便盡管說吧。”傅平安於是拿著一份竹簡走到洛襄跟前,歎道:“太尉徐嶽,已有明確證據與薄家勾結苟且,昨夜去追捕他,他卻已經自縊在家中,今日早朝朕便會罷免他,思來想去,如今這朝堂之上,最適合掛帥出征的,便是國公你了。”英國公單膝跪地行了個軍禮:“臣必不負陛下厚望。”對方答應的爽快,傅平安實在是鬆了口氣,實際上徐嶽並不是薄後的人,而是攝政王的人,他與薄家暗通曲款之事,更像是明麵上裝作交好,但如今徐嶽卻必須下台,因為在此多事之秋,太尉之職要交給傅平安信任的人。傅平安回到位置,開口道:“朕對軍事不甚了解,早朝之前,諸卿且暢所欲言,定個章程出來吧。”……這日早朝,原太尉徐嶽被罷免,英國公拜太尉一職並負責薄氏與諸王叛亂一事,是夜太常占卜星相,得出“大吉”的結論。次日傅平安前往祖廟進行祭祀,獻祭牛羊於祖先與上天,並前往京郊慰問軍士,將牛羊分於將士。皇帝的親自出現極大鼓舞了士氣,當陛下念完祭文之時,營中喝彩聲震天動地。如此,到了第四天,傅平安才想起自己召來了霍家兄妹的事,此時兩人已經在宮中呆了好幾天,傅平安連忙將他們召到廷前,帶著歉意道:“這幾日事情太多,怠慢你們了。”霍平生眼神炯炯,十分激昂道:“我知道陛下近日在做什麽事,那些犯上作亂的簡直就是豬狗之輩,真是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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