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寧芃芃以那日落水一事邀約,她不知對方究竟在打什麽主意,豈會貿然過來!


    所以,太子今日將她引誘至此,究竟是要作甚?


    他一副來勢洶洶、還隱隱有種要過來當庭對質的架勢,究竟是為何意?


    她這輩子對他已是一避再避,壓根沒有再惹到他了,這輩子,她甚至與他壓根沒有幾回交集,衛臻實在是猜不透看不透。


    衛臻猜不透,猜不透他當初緣何會向陛下求娶於她,猜不透這會兒他怒意何來,更加猜不透他此番究竟是要作甚?


    唯一能猜測到的可能便是:二殿下。


    二人孤男寡女,他私會於她,定然不會有任何好事發生。


    幾乎可以說的是,當太子露麵的那一刻,衛臻的心已是一沉再沉。


    這一刻,他若誣陷或是加害於她,衛臻幾乎沒有還手的餘地。


    他們二人幾乎沒有任何聯係,可今日,打從太子在光明殿露麵的那一刻起,他的神色便一直複雜難辨,若要害她,衛臻唯一能夠想到的可能,便是因著二殿下的緣故。


    毋庸置疑,太子與二殿下乃一對死敵,若想要達到羞辱二殿下目的,沒有比羞辱衛臻更狠絕的方式了。


    隻……隻在衛臻印象中,太子似乎又並非如此陰險惡毒之人。


    一時,不過短短眨眼之間,各種心思已在衛臻腦中上演過無數回。


    直到,太子殿下走到了衛臻跟前,緩緩停了下來。


    衛臻扶著破角的水缸,下意識地,不漏痕跡的往後挪了又挪,直到挪到無處可挪之際,隔著一個水缸的距離,衛臻終於微微抿著嘴,朝著對方直直看了去——


    這一抬眼,不可避免的,對上了對方那雙清冷又威嚴的目光。


    太子的氣質偏儒雅清逸,生了一雙狹長的丹鳳眼,看人的時候,笑時便覺得在深笑,不笑時,便也覺得在淡淡淺笑,故而令人如沐春風,覺得他溫潤溫和,氣質如玉。


    前世,衛臻不比的癡戀太子,不僅僅是因為他是衛綰的愛慕之人,也並非他是這天下未來之主,更因為,太子是前世衛臻所見到過的最令她驚豔恍惚之人。


    衛臻生的貌美,便也無比喜愛絕美之人,之事,之物,上輩子她見人不多,所見男子,亦是一個比一個遜色,唯獨,見到太子第一眼時,便覺得,合該這般姿色容顏這般氣度身韻才配的上自己這張絕世容顏。


    她喜歡太子的薄唇,喜歡他高高的鼻梁,更喜歡他那雙狹長又深邃清冷的眼,上輩子,她所有的喜悅,瘋癲,與傷心難過,全是被這雙眼牽動著左右著。


    包括,眼下,這雙眼中的淡漠與清冷。


    這是這輩子衛臻,第一次與這雙目光直截了當又堂而皇之的對視。


    這一眼看去,隻覺得,百轉千回,如夢似夢。


    上一世的種種畫麵一幀一幀在衛臻腦海中不斷閃現,與這輩子的各類真實、平靜、溫馨、自在的畫麵不斷交替著,拉扯著,兩世種種融合在了一起,交融在了一起,一時,是歡聲笑語,一時又成了痛苦難耐,一時溫和恬靜,一時又是瘋癲張狂,兩種極致相反,極致痛與樂不斷交融碰撞,令衛臻分辨不出如今究竟是身處前世,還是今生。


    隻覺得腦海中的畫麵越閃越快。


    不斷拉扯拉鋸著,彷佛要將她的頭都扯斷了。


    太陽穴突突突的跳得厲害。


    腦海開始發脹發痛。


    衛臻定定的看著太子,雙眼一點一點脹紅了。


    良久,她隻用力的攥緊了手中得水缸邊角,嗖地一下將目光收了回來,將臉轉了過來,隻死死握著,扶緊了水缸邊沿。


    有那麽一瞬間,她頭疼欲裂,整個腦子儼然快要炸開了。


    直到不知過了多久,衛臻死死咬著唇,直到唇角一陣腥甜,她終於緩緩回過神來——


    “拜見……太子殿下,殿下千歲!”


    衛臻不知對方出現在此究竟何意,不想與對方撕破臉皮。


    隻佯裝平靜淡然道。.


    第315章


    隻是, 不想,衛臻的請安行禮,竟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衛臻一直垂著眼, 沒有再與對方對視,卻能清晰無比的感受到,那雙赤, 裸而鋒利的目光, 一直落到了她的身上, 定定的看著, 牢牢的鎖著,將她悉數包圍。


    時間, 一點一點過去。


    對方久久沒有回應。


    四周一片靜謐。


    樹上, 蠶蟲鳴叫。


    水缸中,紅鯉遊動。


    遠處, 偶起喧雜之聲,那聲響,似乎在遙遠的距離之外, 又似乎近在耳畔。


    直到——


    “咚!


    一聲低沉悠長之聲驟然響起。


    山角鍾樓響起了一陣敲鍾聲,一聲,兩聲, 一共有九聲,提醒著, 午時已過,到禮佛時辰了。


    鍾聲在整座山峰來回傳響。


    低沉而空靈, 一聲一聲敲擊著人的耳膜,也敲擊著人的心靈。


    鍾聲是有淨化心靈作用的。


    在一聲聲鍾聲的敲擊下,衛臻的情緒、神色, 竟一點一點平靜了下來。


    久不見對方回應。


    終於,衛臻再次抬起了頭,直視對方的麵容,再次道:“此鞋乃臣女遺落之物,多謝殿下撿拾,有勞殿下歸還,臣女感激不盡!”


    衛臻說著,隻朝著對方遙遙一拜。


    話音一落,恰逢那邊冬兒立馬倉皇趕來。


    衛臻便朝著冬兒使了個眼色。


    冬兒會意,立馬弓著身子,誠惶誠恐的伸手衝太子再次重複道:“有勞殿下!”


    卻說,衛臻與侍女禮數有佳,舉止事宜,挑不出一絲錯處。


    言語間,也撕開挑明,未見半分不妥之舉。


    按理說,太子乃當朝儲君,這時,依照禮數,也定會將那鞋悉數歸還的,卻不想,此時,太子就跟沒有聽到衛臻主仆二人在說話似的,也壓根沒有將二人的禮數行動瞧在了眼裏。


    他始終那樣直直盯著衛臻,彷佛要將她看穿,看破,看爛了。


    仿佛要透過她的這張皮囊,看到她的靈魂深處。


    不知看了有多久,直到衛臻臉色一點一點沉了下來,終於見太子終於收回了目光,卻是將手中的那隻繡花鞋握著抬起,他垂著眼,定定的盯著繡花鞋看了一眼,後,又掀開眼皮,直直盯著衛臻,冷不丁出聲問道:“你……究竟是誰?”


    話語一出,太子的聲音竟極度沙啞。


    仿佛被寒水浸泡過了似的,沙啞得不成樣子。


    與此刻太子殿下得身份、氣質,竟極為不搭。


    問這話時,他的神色極為古怪,聲音很輕很輕,仿佛在質問衛臻,又仿佛在小心翼翼地,自言自語。


    太子說這話時,雙眼隻微微眯著,死死盯著衛臻的眼睛,似乎不想錯過她任何神色。


    然而思緒卻又是漂浮的,仿佛心事重重。


    而衛臻聽了對方這話後,竟是微微一怔,她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神色明顯有些錯愕與茫然。


    這太子是失憶了不曾?


    她是何人?


    她這輩子與太子雖無任何牽連,卻也打過幾回罩麵,他不知她名諱,衛臻倒是能夠理解,可不知她何家何處,衛臻卻是半分都不信的。


    幾月前,對方不還言之鑿鑿的當著數百位文武百官的麵,在陛下跟前求娶不是?


    她是何人?


    衛臻一時有些啼笑皆非。


    片刻後,忽然想起,噢,近來,街頭巷尾四處傳言,說太子在馬場訓馬時不慎墜了馬,摔傷了,這會兒,雖未見任何身上頭上有任何傷勢,莫不是不是傷在了臉上身上,是傷在了腦子上,腦子被馬蹄踢了不成?


    衛臻心裏譏諷一番,不知對方究竟在打什麽主意,不過片刻後,依然耐著性子道:“臣女乃衛家七女,今日不慎路過此地,落下了鞋子,被太子殿下撿到了,喏,就是殿下手中那隻,這鞋子乃女子私密之物,臣女不想惹人非議,還望殿下速速歸還,臣女這便速速離去!”


    衛臻不想再過多過問,不想去探究,今日這一局究竟是太子所下,還是寧芃芃所下,想要試試她與太子殿下之間的關係,亦或是別的什麽?


    她通通不想再探,她隻想要順利脫身,速速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然而,對方輕易將她哄來,豈能輕而易舉放她回去。


    “你究竟……是何人?”


    太子殿下眼下就跟著了魔,夢魘了似的。


    他對衛臻的話竟充耳不聞。


    依舊死死盯著衛臻,隻盯著衛臻,再次重複著這一句話。


    看著對方微微繃緊的臉,嚴肅又微冷的眼神,終於,衛臻原本心裏的譏笑一點一點消失。


    握著水缸的手再次微微一緊。


    不知為何,太陽穴再次陡然一跳。


    衛臻隻不自覺的抬起手,輕輕揉了揉太陽穴,眼睛卻一直盯著對麵太子看著。


    看著看著,呼吸忽然出現了一絲輕微的淩亂。


    她不知太子這莫名其妙的話究竟是什麽意思,也不知道太子今日冷不丁跑到她麵前,究竟在質問著什麽。


    她不知道,她什麽都不知道。


    隻是,隻是,不知為何,雙眼竟不受控製的輕輕顫動了起來,雙腿也隱隱有些發軟了起來。


    衛臻單腳撐地,竟一時有些撐不住了,整個人依在了水缸上,借著水缸的力氣,這才堪堪站穩了。


    衛臻一時變得有些心亂如麻,眼神漂浮,嘴上卻喃喃道著:“臣女……臣女不知殿下此話何意?”


    說著,衛臻微微抬起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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