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反過神來時,隻見那女大夫已經來到了衛臻跟前,她隻認認真真、仔仔細細看了衛臻一眼,甚至沒有替衛臻把脈,也沒有如何長久相看,甚至連藥箱都沒有打開,很快,衝衛慶道:“小娘子已無大礙了。”


    說完,微微抿起了嘴,一個多餘的字都不再多言。


    衛臻愣了愣。


    冬兒愣了愣。


    衛慶也跟著愣了愣。


    不多時,衛慶率先反應過來,隻尷尬的看了衛臻及冬兒一眼,隨即難得收起了吊兒郎當,一本正經的衝女大夫道:“哎,不是,小仙姑,這就完事兒呢?哪個大夫看病連脈都不用診的?”說著,一臉狐疑道:“哎,你該不會是在糊弄小爺吧?”


    那個被稱為小仙姑的女大夫隻淡淡看了衛慶一眼,再一次重複道:“無礙。”說罷,猶豫了一下,補充了一句:“心事作祟,既已平,好生調理即可。”


    說完,隻將嘴抿成了一條直線,絕計不再多言了。


    衛慶本想在衛臻跟前擺擺譜,可眼前他親自請來的這位當世小華佗,他自己越瞧,越不靠譜。


    衛臻見了,卻忽然有些訝異。


    隻見女大夫左手的虎口處,繪了一枚淺粉色的梅花印跡,那是宮裏的女醫入宮進入太醫院時繪下的印跡。


    這名女大夫不是尋常女大夫,她是宮裏的女醫。.


    第212章


    “這位小神醫……會接生嗎?”


    默默盯著那位女醫觀察了一陣, 不多時, 衛臻隻緩緩走到了女醫跟前,忽然冷不丁壓低了聲音問了這麽一句。


    問這話時, 她並沒有避及同一個屋子裏的衛慶。


    女醫聞言,似乎對她這麽個小女娃娃問出這樣的話略感到有些意外,隻抬眼看了她一眼, 並未曾敷衍了事, 而是思索了片刻, 緩緩道:“隨師父身側眼觀過,未曾親自接過生。”


    女醫說這番話時, 神色自然,泰然處之, 嘴上雖否決,卻給人雲淡風輕、輕而易舉的感覺。


    加之, 她對於十二三歲的衛臻, 並未曾有半點敷衍,也不曾因她年紀小而輕視,醫者之心,昭然可見。


    衛臻琢磨了一陣,隻忽然一臉正色的朝著對方福了福身子, 道:“其實我的心病並未曾全然散去。”


    頓了頓, 隻直直看著女醫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家母不日便要生產,然深宅大院,危機重重, 可否勞小神醫在此處盤桓數日,待家母平安生產後再行離去。”


    說到這裏,衛臻語氣一頓,隻微微垂著眼,低低道:“六年前,姨娘意外小產,身子勞損厲害,本以為今生再無所出,好在老天垂簾,如今終於再次有了希望,是男是女是弟弟是妹妹我都


    並不在意,我隻在意姨娘的生死安危。”


    說著,衛臻語氣一頓,又道:“可姨娘身份低微,身子羸弱,偌大的院子,唯有我這麽一個小孩看護,我唯恐看護不周。”


    說到這裏,衛臻語氣忽然有絲猶豫,頓了頓,隻繼續道:“何況上個月中,隔壁院裏同等月份的潘姨娘突然小產離去,一屍兩命,我實在惶恐至極,六年前的意外倘若再現,那麽這一次,失去的不僅僅是弟弟妹妹,極有可能,極有可能同潘姨娘一樣,連姨娘也要失去了,今日見小神醫,不知為何莫名信任至今,因此冒昧開口,不知可否聘請小神醫在此處為看護姨娘,直至平安生產。”


    說到最後一句,衛臻生怕對方拒絕似的,連連補充了一句:“小神醫要多少酬金,臻兒都可以籌滿。”


    說著,衛臻再次朝著對方遙遙一拜,言語行動之中,已帶了些許懇求的意味了。


    女醫聽了衛臻這一番話後,倒並沒第一時間同意或否定,而是抬眼定定看了她一陣,不多時,她將目光緩緩投向了一旁的衛慶。


    一旁的衛慶不免有些瞠目結舌。


    阮姨娘有了身孕,要生小孩了?衛臻要有小弟弟小妹妹呢?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他怎麽全然不知,不但他不知,好像全府上下都沒有任何議論過這個消息。


    是他這半年來,常常往外奔走,極少府中逗留,故而消息不靈通的緣故麽?


    衛慶一臉狐疑。


    他自然是站在衛臻這邊的,這麽多年來,無論衛臻提出什麽不合理要求,他基本有求必應,隻是這一回,對上小仙姑的雙眼,衛慶稍稍有些為難,他隻偷偷看了小仙姑一眼,不多時,悄悄將衛臻拉到了一旁,跟她說起了悄悄話道:“那什麽,七妹妹,這個小神醫可是你五哥哥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從貴人手中臨時借用來的,你五哥哥實在是擔心你身子,這才厚著臉皮在貴人跟前討的恩典,給你診完脈後是要立即還回去的,你五哥哥可沒那麽大本事,能夠將人想留便留,還一留便是數日。”


    到了此時此刻,衛慶也裝不下大款了,隻得如實跟衛臻一一坦白。


    話音一落,隻見那邊的女醫緩緩朝著衛臻點了點頭,背著醫藥箱就直接要自行離開。


    她雖沒有直言拒絕,卻用行動直接說明了。


    醫者的傲骨在她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這樣的人,不知怎麽在宮裏混下去的。


    衛臻自然知道此事衛慶做不了主。


    她也並不曾勉強刁難,見女醫一路踏出了屋子,她隻緩緩跟了上去,少頃,衝對方的背影低低喊了一聲:“小神醫且留步。”


    女醫緩緩停了下來。


    衛臻追了上去,不多時,從袖籠裏取出了一根黑色的繩鎖,緩緩遞到了對方跟前,衝她微微笑了笑道:“這個酬金,不知夠不夠。”


    話音一落,隻見對方微微低頭,往她手中一看,下一刻,小神醫清冷寡淡的臉上神色微微一愣。


    隻見衛臻手執一根黑色細繩,繩子上無任何裝飾之物,僅僅隻串了一顆黑色的小珠子,小珠子烏黑透亮,一看便知非尋常凡物。


    這顆珠子,小神醫在多年以前親眼見過。


    小神醫清玄微微怔了片刻後,少頃,隻緩緩抬眼定定看向衛臻,隻是這一次,她的眼神已有了些許不同。


    眼前的這張小臉她毫無印象,然而,縱使如此,下一刻,看向衛臻的目光已不知不覺間變得恭敬了幾分——


    “小娘子靜候一日,一日內給您答複。”


    說著,青玄衝衛臻點了點頭。


    衛臻隻一臉感激的衝對方笑了笑,道:“好,謝過小神醫。”


    第二日,清玄再登衛家門。


    衛家五公子衛慶擔心妹妹,給七娘子衛臻專門請了個女醫的消息漸漸在府中傳開,因衛臻與衛慶乃同在老夫人院子裏養大,二人同衛嵐三人兄妹關係甚好,這在整個衛家,乃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前年,衛慶在床上躺了兩月,七娘子日日雷打不動上門探望,如今,衛臻身子有漾,臥病半月不起,五公子又遍地尋訪名醫,兄妹二人雖並非親生,卻勝過親生,兩人的兄妹情誼,一時惹人讚歎羨慕。


    因打著為衛臻看病的幌子,女醫入住碧水居一事,倒並未曾惹人生疑,染雲居雖料定裏頭有蹊蹺,可整個碧水居被圍得似個鐵桶,壓根打探不到任何消息,等到她們猜測理清裏頭的緣故時,已為時晚矣。


    卻說七月初,距離十月懷胎滿十個月份還有大半月之久,這日天氣異常炙熱,雲層很低,太陽就跟要從天上掉下來了似的,貼著人群烘烤,便是屋子裏放置了冰塊依然無濟於事,又熱又悶,悶得之讓人發黑眼暈,有種暴風雨將要來臨前的詭異寧靜。


    衛臻的眼皮從昨日起便開始發跳,跳動得厲害。


    為了保險起見,她從昨晚夜裏便親自守在了阮氏屋子裏,一整夜睡得並不踏實,直至午後,終於有些挨不住了,不小心歪在矮榻上眯了過去,剛閉上眼沒多久,便聽到雷聲大動,響徹整個天際,她瞬間被炸雷驚醒,險些摔下了軟塌,一旁的阮氏扶著腰,大著肚子,跟隻鴨子似的一搖一晃的要過來給她添被子,恰好見她要倒,立馬去扶,結果衛臻沒扶住,她自己也跟著一把歪倒在地——.


    第213章


    “姨……姨娘……”


    “冬兒, 冬兒……”


    卻說衛臻跟阮氏二人雙雙歪倒在地。


    衛臻當場嚇得臉色大變, 她立馬爬了起來要去將阮氏扶起來,隻是,手伸到半道上, 忽然隻覺得眼前一花,隻覺得眼前的地毯上一片血水流淌。


    六年前那一幕仿佛昨日重現。


    當年, 她猛地衝進阮氏臥房,就看到阮氏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身下的血, 仿佛將半個臥房都浸染到了。


    如今, 一摸一樣的場景再次上演。


    衛臻手微微一抖, 隻嚇得雙手發抖,渾身亂顫。


    衛臻隻覺得渾身發軟, 雙腳無力, 就連自己都有些站不穩了,良久,她隻拚命朝著門外大喊幾聲。


    冬兒聽到衛臻的聲音, 哐當一下推門而入, 而守在屋子外的雯煙這些日子時時刻刻注意著阮氏的動向,一見情況有異, 也立馬跟著大步踏了進來。


    一踏入屋子,遠遠地隻見阮姨娘歪倒在了地毯上,正側躺著,一手用力的攥著七娘子的手, 一邊疼得整張臉都變了形,嘴裏卻仍舊忍不住咬牙安撫道:“無礙,安安……安安莫怕,姨娘……姨娘無礙。”


    卻是斷斷續續的連一句完整的話都疼得說不出來了。


    而七娘子隻趴在阮姨娘身旁,渾身發抖,正在用力的握著阮氏的手,拚命安撫著:“姨娘,安安在,這一次有安安在,姨娘不要怕……”


    母女兩人相互鼓勵打氣著。


    雯煙與冬兒兩個卻雙雙臉色一變,立馬五作三步奔了過去。


    不好,看這情形,孩子怕是要出來了。


    隻是衛臻並不敢隨意挪動地上的阮氏,怕引起胎位變動,見冬兒跟雯煙過來,隻拚命往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把,隨即咬牙吩咐道:“雯煙姐姐,姨娘怕是要生了。”


    雯煙會意,衛臻話音一落,雯煙立馬跑到床榻上,將枕頭被子一把搬送了過來,直接蓋在了阮氏身上,隨即轉身出了臥房,不過一轉眼功夫,整個碧水居上下全部忙活了起來。


    衛臻見狀,隻連連呼出一口氣,強自穩定行神,又衝腿腳麻利的冬兒道:“冬兒,快去將小神醫請來。”頓了頓,又道:“將秦媽媽也一並請來。”


    幾乎是衛臻話音一落,冬兒的身影就立馬跟陣風兒似的,瞬間消失在了臥房裏。


    冬兒出去不久,雯煙很快去而複返,不多時,紫屏,雙靈二人端水的端水,端茶的端茶,沒多久,廚房裏備用的粥食也跟著源源不斷的送了來,整個碧水居上下雖暗自焦急緊張,卻全部都有條不紊,這一切,早在大半年就預設了無數回了,大半年的等待,隻為這一刻。


    衛臻一直趴在地毯上安撫著阮氏,阮氏疼得攥緊了手中的被子,額頭上漸漸冒了汗。


    阮氏雖是丫頭出身,可在五房當差時,殷氏雖為人清冷,卻是個心善之人,她人善老實,雖被人欺負過,卻鮮少吃過勞作上的苦,後有幸被衛霆禕相中收了房,也一直過得相對安逸,最苦最累就是在莊子上那半年了,不過,那半年的苦楚早已經被近五六年的太平清閑日子給衝刷得一幹二淨了,從本質上來說,阮氏實則是個嬌俏人兒,細皮嫩肉的,跟衛臻站在一起,就跟一對姐妹兒似的。


    她是個受了苦會抱著衛臻哇哇哭,受了累會忍不住無助抹眼淚的人。


    可如今,為了肚子裏的孩子,卻一直在咬牙忍著。


    當年生她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幅模樣呢?


    是怕她擔心麽?


    都這個時候了,卻還一直在為衛臻著想。


    衛臻不由漸漸紅了眼眶。


    可她萬事俱備,提早部署了所有這一切,但最後這一步卻依然隻能任由她自己來走。


    不知過了多久,小神醫清玄背著她的專屬藥箱匆忙而至,沒一會兒秦媽媽也來了,秦媽媽是府裏的老人了,對於伺候生產這些活計自然不在話下,在清玄的指揮下,秦媽媽協同幾個院子裏的老婆子,一並小心翼翼的將阮氏攙扶到了床榻上,然後,二話不說,衛臻這個小娃娃便被趕出了產房。


    小神醫是宮裏行走的人,衛臻是信得過的,為了以防萬一,她派人從側門出去,偷偷請了一名郎中在外等候。


    這在門外一等,便是足足好幾個時辰。


    直到太陽漸漸落山,已經漸漸到了掌燈時分。


    每隔半個時辰,衛臻會進去查看一番。


    從下午一直挨到晚上,阮氏隻管疼得厲害,卻並無任何生產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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