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臻也第一時間將目光在整個屋子裏掃視了一圈, 隻見衛嵐背對著坐在梳妝台前,正在由嬤嬤潔麵梳妝, 她的周圍滿滿當當、裏裏外外圍了裏三層外三層,衛綰、衛姮、衛嫻三人靠近些, 十二娘子衛眠稍稍靠後,就連三房的羸弱不堪的衛姝也到了。


    五年了,一個個的全部都長成大姑娘了, 隻見一個個穿戴喜慶, 一身紅彤彤,衛眠、衛姝二人脖頸上還掛著小銀鎖,齊齊站成一排,嬌俏俏的, 這是衛家才獨有的風景。


    衛臻的人緣似乎還不錯, 見她來了,圍在衛嵐身邊的嫻姐兒立馬一臉歡喜道:“七姐姐,你來了。”


    邊說, 邊立馬喜笑顏開的迎了上來。


    因衛慶受傷時,衛臻那兩月往三房跑的頻繁,見羸弱的衛姝被關在屋子裏關壞了,整個人呆頭呆腦,風吹就倒了,她便陪著衛姝踢過兩回毽子,眼下,小丫頭也跟著緩緩迎了上來,怯羞羞的喊她七姐姐。


    大哥衛褚,三哥衛宴都淡淡笑著看著她,衛慶上來就要摳她眉心處的那點紅,四房的兩個哥兒也笑著上來跟她打招呼,一時間,衛臻成了孩子王似的,被簇擁著,雄赳赳氣昂昂的走了進來。


    正在梳妝的衛嵐見衛臻來了,隻下意識的扭頭往外瞅了一眼,然後臉上的胭脂花了,郝嬤嬤低低咳了一聲,衛嵐立馬將臉轉了過去,隻難得有些悻悻的衝著銅鏡裏吐了吐舌頭。


    端莊沉穩的大娘子衛嵐難得露出這般嬌俏神色,一時惹得整個屋子裏的人都跟著打趣了起來,一室熱鬧喜慶。


    衛臻給一眾哥哥弟弟姐姐妹妹們見禮,一旁的衛綰定定的盯著衛臻看了片刻,不多時,隻淡淡笑了笑,道:“七妹妹不愧是個開心果,你瞧,你一來,整個屋子裏都熱鬧了。”


    說這話時,衛綰的目光在衛臻臉上停留了片刻,末了,又在她的眉心處的那一點紅上端詳了片刻,很快,移開了目光。


    衛臻笑了笑,道:“六姐姐謬讚了。”


    說著,目光在衛綰頭上的白玉簪上停了停,雙目不由閃了閃。


    今日衛嵐大喜,整個宅子上下一片喜色,所到之處,一片紅彤彤的,唯獨,隻有這衛綰,依舊一身雅淡,大冬天裏,一身乳白色綾裙加身,外罩著一件淺粉色素雅襖兒,襯托得整個人清淡幽靜,與她的氣質十分相搭。


    隻是,今兒個怎地也是大喜的日子,所有人都恨不得穿金戴銀,就連一旁的衛姮頭上都暗搓搓的別了一支閃瞎眼的粉蝶釵,衛綰這一身,著實寡淡些了。


    不過衛綰確實適合這些清淡素雅之色,襯托得整個身姿纖細,高潔不凡,十三歲的衛綰,在一眾稚氣圓潤的姐妹堆裏,猶如鶴立雞群,尤其這一身裝扮,相比衛臻的喜慶,其實她更加招眼,紅色的人群中,叫人一眼就注意到了這抹白。


    衛臻眉眼彎彎,很快收回了目光,視線一轉,隻對上了衛姮一臉嫌棄的臉,隻見衛姮白了衛臻一眼,壓低了聲音,嘀咕道:“花枝招展,妖裏妖氣的,成個什麽樣子。”


    嘴上雖這樣說著,兩隻眼睛倒是實誠,隻一個勁的盯著衛臻的臉瞅著,片刻後,隻恨不得跟衛慶一樣,將衛臻的眉心給摳了下來。


    衛姮的聲音不大不小,一旁的衛綰偏頭瞪了她一眼,頓了頓,目光投放到了衛臻身後,有些疑惑的轉移著話題道:“妹妹這是送給大姐姐的賀禮嗎?”


    隻見衛臻身後的雙靈手裏捧著一盆玉蘭。


    衛綰一席話引得所有的目光全都看了來,衛臻卻眨了眨眼睛,道:“這個並非送給大姐姐的,請容妹妹先賣個關子。”


    衛臻的這番話倒是引得衛嵐注意,衛嵐從銅鏡裏瞄了一眼,看到那盆花後卻微微一愣。


    那盆玉蘭,若是她沒記錯的話,是當年表弟蘇萬裏那小子打碎了七妹妹的玉蘭,後來當做賠罪品賠給七妹妹的。


    聽說這盆玉蘭品種稀少,格外珍貴,是西涼大涼山上的稀世孤品。


    當初七妹妹險些養不活了,為此,翻了不少書,向她討教了不少主意。


    看到這盆玉蘭,衛嵐神色微微恍惚了一陣。


    很小的時候,她就知道,見小萬裏親近她,姨父曾有意跟他們衛家結親,隻是……後來無疾而終。


    她大過萬裏幾歲,將他當成了親弟弟。


    本以為這一回她成親,他會趕來,沒想到——


    衛嵐的目光落在了那盆玉蘭上,神色有片刻飄忽。


    這時,喜娘將口脂給衛嵐抹上,又將喜服取來,伺候衛嵐一一換上,頃刻間,隻見衛嵐身著一襲大紅喜服立在眾人眼前,隻見她她頭戴鳳冠,身披霞帔,衛嵐本就生得優雅大氣,似奪牡丹花似的,這份華麗奢華的喜服襯托得她整個人愈加端莊貴氣,優雅華貴,一瞬間,隻由待嫁的閨中少女搖身一變,成了端莊嫵媚的待嫁新娘。


    又見大紅色的霞帔上用金線縫著鳳凰圖案,金貴華貴,在燭光的照耀下,浮現出栩栩如生的鳳凰圖案,好像一下刻,就要展翅高飛了似的。


    而衛嵐雙手微微交握,眉眼低垂,燭光下,間或輕輕掃眉看向眾人,那峨眉淡掃間,眸光扭轉,溫婉多情,那渾身華貴的牡丹之氣,神采逼人,直叫萬千粉黛盡失了顏色。


    衛家一排妹妹將人齊齊圍著,一個個震驚、驚豔不已。


    過了良久,隻見衛臻率先一步反應過來,似模似樣的學著那戲文裏的唱詞,在人群中朝著衛嵐遙遙作了揖,隨即,微微捏著嗓子,麵帶癡纏的盈盈唱道:“娘子今日明眸皓齒、貌美如花,直叫為夫挪不開眼了!”


    說完,還像模像樣的做了個沉醉的神色。


    她忸怩作態的姿勢瞬間將眾人給逗得哈哈大笑。


    而她話裏話外的打趣,霎時令對麵的新娘子羞紅了臉。


    這時,趕巧郝氏過來了,正好撞見了衛臻逗趣賣萌的一幕,頓時笑著將衛臻揉了又揉,道:“今日你大姐姐大喜,可不許打趣你大姐姐。”


    說著,看了看衛臻,又看了看一旁的衛綰及衛姮,微微打趣道:“不然,往後自有你們受的了。”說著,笑了笑,又道:“橫豎也要不了幾年了。”


    郝氏的話語不言而喻,話語一落,隻見衛綰、衛姮二人紛紛羞得低下了頭。


    衛臻隻吐了吐舌頭,頗有些沒皮沒臉的架勢。


    說笑完後,見時辰不早了,迎親的隊伍馬上便要來了,在郝氏的招呼下,有嬤嬤送來了湯圓丸子抓緊給衛嵐墊墊肚子,衛家所有兄弟姐妹們紛紛排成兩排,一個個挨個挨個的給衛嵐道喜祝賀,還壓根沒有出自己的屋子,衛嵐雙眼便開始紅了。


    哪知,湯圓丸子還來得及吃完,道喜才道到一半,便聽到外頭鑼鼓震天,迎親隊伍來了。.


    第201章


    侯府的迎親隊伍是浩浩蕩蕩、聲勢赫赫。


    轅文侯府曾沒落過一陣, 受過不少冷眼,如今長子轅文德靠著成為太子親信,一躍成為整個京城最受矚目的新貴。


    時隔多年,轅文家承辦喜宴,一時引得無數久遠之交爭相參宴,故而今日這迎親隊伍之強大, 頗為波瀾壯闊。


    不過好在,衛家別的興許不顯, 唯獨子嗣豐盈,在比人數比熱鬧這一點上, 衛家鮮少有輸的時候。


    衛家兄弟人多,再加上郝家的表親, 旁係的族人全都來了,浩浩蕩蕩的一大隊伍直接便將整個大門給堵了,討要紅包的討要紅包, 刁難新郎官的刁難新郎官, 有“冤”的抱冤,有“仇”的報仇。


    這樣的熱鬧對於衛家的這一眾小輩們來說,隻覺得新鮮不已,衛姮在屋子裏聽得心裏頭癢癢的, 趁著年紀還小, 不多時,硬拽著老實巴交的十二娘子衛眠陪著她一塊去瞧熱鬧。


    郝氏見其餘幾個小的人在屋子裏,心早早便飛了出去了, 她還有些體己話想要跟衛嵐說,便打發衛綰、衛臻,將其餘幾個小的領出去湊湊喜氣。


    本以為有大哥哥衛褚鎮守,衛家大門不至於那麽快失守,哪知,衛臻等人才剛剛過去,便見衛姮一臉激動的跑了來朝著衛綰通風報信道:“阿姐,你猜誰來了。”


    還不待衛綰反應過來,便見衛姮憋不住了,一臉激動道:“太子殿下來了,太子殿下也跟著來了。”


    衛綰聽了微微一怔。


    衛臻聞言也有些意外。


    太子殿下親自跟隨著轅文家來到衛家迎親,這不僅僅是轅文家天大的臉麵,更是衛家天大的臉麵,難怪,城門如此快便失守了,太子殿下都跟著來迎親了,哪個敢攔。


    衛臻正微微詫異間,不多時,隻見衛家大老爺攜手郝氏,夫妻二人紛紛出來相迎。


    於是,在大喜的這日,便見衛府出現了頗有有趣的一幕。


    隻見新郎官連連向嶽母嶽母方位參拜,嶽母嶽母又一連著恭敬的朝著新郎官方參拜。


    卻說新郎官轅文德如今年近二十,正是風華正茂、意氣風發的年紀,他身軀凜凜、劍眉虎眼,音容相貌並非俊美精致掛的,卻也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他乃禦前護衛,武人出身,相比文文弱弱的讀書人,自有一番英虎之氣。


    眼下大紅喜服加身,更是襯托得整個人精神奕奕、威風凜凜。


    他身後是大俞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殿下。


    太子元翎這日穿戴裝扮頗為低調,估摸著是不想搶了他這位忠心護衛的風頭,一改往日白衣錦服、玉扇執手的翩翩貴公子裝扮,今日穿了一襲低調的慕青色錦衣華服,頭上的紫金冠換成了淡綠的翡翠玉冠,手執一並江南煙雨折扇,僅僅在腰上係著一枚平平無奇無任何花色圖案的羊脂玉,全身上下,再無任何裝飾。


    然而大抵是身上與生俱來的華貴之氣太過凜然,便是衣著簡單的立在那裏,無任何言語,依舊是全場矚目的焦點。


    見衛霆淵行了大禮,隻見他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漫不經心的搖著扇子,淡淡笑著道:“衛大人衛夫人不必多禮,本太子今日乃私訪,莫要驚動四座,今日您才是上座。”


    說著,抬了抬扇子,叫起。


    話雖這樣說著,衛霆淵依舊恭恭敬敬的將他往裏迎,自然奉他為座上賓。


    衛臻原本還想著瞧瞧這喜慶熱鬧的,如今瞧著有太子在,眾人不免拘謹了起來,她可不想在他跟前卑躬屈膝,跟著眾人遙遙行完禮後,隻轉身往老夫人的世安院去了,一會兒衛嵐臨走時,新夫二人會過去一一磕頭跪拜的。


    她剛一轉身,隻見元翎目光微抬,正好朝著這個方位遙遙看了來,隔著十幾丈的距離,隻見一堆女眷笑盈盈的立在遠處的台階上,正紛紛一臉好奇羞澀的往這邊看著,第一眼,他就在一堆紅裏發現了一抹白,遠遠地,元翎衝人群中氣質清冷淡雅的衛綰主動點了點頭。


    衛綰見了,雙眼微微一閃,不多時,雙手置於腹前,遙遙朝著遠處的太子殿下施了個禮。


    元翎淡淡勾唇,點了點頭,不多時,目光在人群中飛快搜尋了一圈,再無任何麵熟的麵孔,收回目光時,卻意外見到身後遠處一團粉色的身影一身輕盈,不緊不慢的悠然離去。


    元翎盯著那個方位淡淡瞥了一陣,不多時,眉毛一抬,目光不虞的收了回來。


    對方的神色悉數落在了遠處的衛綰眼中。


    隻見衛綰握著帕子的手微微一緊。


    憑著她的直覺,她感覺到太子殿下注意到了她這位七妹妹,隻是,這份注意裏的深意是什麽,她還一時有些拿捏不準。


    想到這裏,衛綰麵上原有的一絲欣喜蕩然無存,不多時,眉間一片霧色。


    卻說鑼鼓震天,炮竹響徹整條街道,轅文德在一隊強大隊伍的保駕護航中,很快搶得新娘,這對新人在高堂敬茶拜別父母,不多時,又轉而去老夫人院裏拜別祖母,從老夫人院子裏出來時,紅色蓋頭下的那張明媚動人的臉,早已經哭花了。


    轅文德牽著紅綢,領著衛嵐出來,轅文德自隻不及待的想將新娘子迎回府了,正當兩人正沉浸在這片歡喜又複雜的氣氛中,卻不想,剛被簇擁著走到了門口,忽然被人一攔——


    衛嵐蓋在紅蓋頭,看不清外麵具體發生了什麽,一時不知發生了何事,她隻知道走在她身旁的人緩緩停了下來。


    整個世安院正房屋子裏陡然一靜。


    下一刻,隻見身旁的轅文德低低笑著出聲問道:“七妹妹,有何指教?”


    原來一把橫擋在這對新婚夫婦跟前的人正是衛家的七娘子衛臻。


    隻見粉妝玉琢的衛臻此刻橫擋在了正屋門口,隻微微挑眉看著轅文德,一貫笑語嫣然的小臉此刻難得微微板了起來,隻一臉嚴肅,一動不動的盯著轅文德瞅著。


    身後長輩們見到這一形勢,紛紛愣了愣。


    眼下時辰緊,怕誤了吉時,有有分寸的教養嬤嬤很快反應過來,準備將不懂事的七娘子拉開,卻見高堂上的老夫人冷不丁開口道:“既然七丫頭有話對她大姐姐說,便讓她說便是,橫豎差不了這幾句話的時辰。”


    老夫人都發話了,一個個自然紛紛退下了。


    衛臻跟衛嵐要說的話,該說的話,昨兒個夜裏早已經說完了,她今兒個要說的對象,是她未來的大姐夫轅文德。


    隻見衛臻一臉正色的盯著轅文德,不多時,衝身後的雙靈看了一眼,很快,雙靈便捧著一盆尚未開花的玉蘭花走了過來,衛臻將玉蘭從雙靈手中接了過來,少頃,隻一步一步走到了轅文德跟前,遞到了他的跟前,並衝他一臉認真道:“大姐姐名嵐,閨房院落為蘭院,她愛蘭,今兒個姐姐大喜,妹妹無甚金貴之物相贈,唯有這盆玉蘭是妹妹的最愛,蘭者,蕙質蘭心、空穀幽蘭,在我心裏,正如大姐姐一般無二,今日這盆玉蘭我便贈予大姐夫,將這二蘭一並交到大姐夫手裏,隻希望能夠讓大姐夫知曉,能夠娶到大姐姐這般蘭質熏心的娘子,是一種福分,希望今後,姐姐嫁到轅文家,大姐夫能夠善待她,理解她,尊重她,珍視她以及寵愛她,不然,但凡姐姐有什麽委屈,我這個做妹妹會第一個不放過大姐夫!”


    十二歲不到的衛臻,臉上還一臉稚氣,然而說這番話時,她一字一句咬字體堅定。


    她難得收起了臉上地嬉皮笑臉,變得嚴肅而正式。


    一字一句,皆是真情實感。


    原本熱鬧不已的屋子陡然靜了下來。


    紅蓋頭下,那張好不容易幹涸的臉,又再次花了。


    良久,隻見衛嵐微微哽咽道:“臻兒……”


    聽到衛嵐再喚她,原本一臉嚴肅的衛臻瞬間便展露了笑顏。


    對麵的轅文德身高八尺,可麵對著眼前這個小女娃娃,也終究不能幸免,他的臉色一片動容,良久,他上前一步,雙手親手將那盆玉蘭接了過去,沒有因為衛臻人小而輕視她,反而一臉


    認真凝重道:“七妹妹放心,你今日說的每一字,我都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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