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了一日的雨, 隔日天氣放晴。正殿後的那顆銀杏樹經雨水滋潤,葉子回春般青翠起來, 隻是係在上邊的紅布條卻因此紅的發豔,蔫嗒嗒地掛在樹枝上,莫名有幾分蕭索。今日天氣晴朗, 不到正午, 太陽便火辣起來。是個好天氣,但季容妗莫名有幾分遺憾。這樣子,看來是下不了雨了。到了夜間, 季容妗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外邊風平浪靜, 有蟬鳴叫, 夜風舒涼,從窗口緩緩吹入。涼絲絲的風帶著雨後的清爽撲在鼻尖,季容妗深吸一口涼氣,又緩緩呼出一口熱氣。天這麽涼,公主殿下應當會怕冷吧?畢竟寺廟的被子還是挺薄的。季容妗翻了個身,從床上坐起,正欲裹上自己的被子出門時,外邊忽然傳來侍衛的叫聲:“有刺客!”旋即,是兵刃相接的錚鳴聲。季容妗眼神微凜。眼下還在國安寺,這群人怎麽敢如此放肆,堂而皇之刺殺,是以為公主出門沒帶人嗎?季容妗隨意套上衣裳出了門,影一與護衛正在門外與刺客搏鬥,見她出來,影一當即結果一名黑衣人,閃到她身邊。“駙馬進屋等著便好,這邊有我們在。”季容妗凝望了一眼寺內大致情況,刺客來人不算很多,且大多圍繞在沈熾的房間那邊,依公主帶來的侍衛,想必不出片刻便能解決。這麽點人也敢來行刺?季容妗在疑惑期間,鼻尖忽然聞到一股不同尋常的味道,是酒的味道。她猛地抬頭,餘光中瞥到無數明亮的火星子,宛若流星般朝他們飛來。“不好!”季容妗當即喝道:“與他們分開,他們身上帶了引燃物!”然而,此時再出聲為時已晚,那些黑衣人在瞧見那些燃燒著的箭射來時,便拿出了攜帶的酒水潑灑到了侍衛身上。隔著一段距離,她看見沈竹綰從屋內出來,正欲出聲提醒,便見沈竹綰身形宛如鬼魅般飄向了另一邊,那是小皇帝的房間。帶著火的箭羽不分敵我,射到黑衣人身上,他們便就地拉著旁人下水。有幾隻箭羽落在了房間上方,很快燃起一片火焰。黑衣人不消片刻便全數死亡,帶著火焰的屍體卻落在各處,甚至有不少侍衛沾染上那火焰,發出痛苦的嚎叫。混亂之際,僧人們紛紛轉醒,瞧見黑煙連天的房屋,當下便拎著水桶齊齊過來滅火。季容妗趕到時,小皇帝正躲在沈竹綰懷中流眼淚,臉側多了一道傷口,看樣子嚇壞了。而沈竹綰背對著眾人,將小皇帝抱在懷中久久未動。她沒有說話,甚至於看不清她的表情,可季容妗卻從她的背影中看出滔天的怒火。季容妗眼眸微動,看向一邊的影一,問道:“射箭的人去尋了嗎?”影一點頭。季容妗便輕輕垂首,瞧著背影也冷冰冰的女子。沈熾是沈竹綰尚且在世的最為親近的人,敢對他動手,勢必要承受公主殿下的怒火。不多時,滅完火的僧人們趕到。主持輕輕歎氣,什麽都沒說,又好像什麽都說了。沈竹綰此時已經恢複了正常,她拉著沈熾的手,聲音比平日裏更為冰冷:“此事我會給主持一個交代,寺廟所有損失,本宮全數負責。”主持是個胡子花白的老頭,聞言隻道:“諸位未曾受傷便好。”話是這麽說,但季容妗能看出來,主持略微好了些的語氣。打發走僧人後,先前出去的影衛押著兩個黑衣人回來了。為首之人跪地:“殿下,射箭者共二十人,逃走三人,死於屬下等手中七人,服毒自殺八人,還剩兩人被活捉。”“帶回去。”沈竹綰居高臨下瞧著兩人,某一刻,季容妗看見了她眼底壓抑著的令人通體發寒的殺意。“事後本宮親自審問。”“是。”影衛分出幾人押送他們先行回府,餘下的人處理寺廟內剩餘的屍體,或是繼續值守。季容妗瞧著麵色冷肅的沈竹綰,輕聲詢問:“公主,你沒事吧?”沈竹綰這才像意識到還有一個人的存在,緩了緩,搖頭輕聲:“我沒事。”季容妗又蹲下身子,輕輕摸了摸小皇帝的頭:“陛下,沒事吧?”沈熾在經過初時的驚怕後,如今情緒已經穩定下來隻是眼中依舊掛著點淚花,聞言搖搖頭,捏著沈竹綰的手緊了緊:“我沒事。”季容妗便點了點頭,露出一個笑,誇讚了他兩句,複站起身與沈竹綰對視,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季容妗很有自知之明地告退,今夜小皇帝受了驚嚇,想必會粘著沈竹綰一同睡才是。一直到回了房間之後,季容妗緊繃的身子才緩緩放鬆下來。頎長的身軀幾乎從床頭占到床尾,季容妗躺在床中央看向半空,單手壓在頭頂,有些神遊天外。方才幸好小皇帝沒有出事,若是他真的出什麽事了,季容妗甚至不敢想象到時候的沈竹綰會是何種神情。幽幽歎了一口氣,季容妗心想,沈竹綰平日裏雖對小皇帝管的緊,可在她心底,沈熾一直是最重要的家人。季容妗思緒兜兜轉轉又落在了接連兩次刺殺的人身上,會是誰呢?揣著滿腹猜想,季容妗沉沉睡去。.距離國安寺之行過去小半個月,沈熾身邊的護衛加強了許多,至於那兩個不幸被活捉的倒黴蛋,季容妗未曾見過他們。隻是從影二口中得知,那兩人受盡折磨,到現在也不肯說出背後主謀。不說歸不說,沈竹綰好似不怎麽在意。隻是季容妗偶然間聽說,最近一些日子,朝堂上何栗那一派的人都過得很慘淡,不是家中鋪子突逢變故,便是兒孫或是旁人出了事,何栗更是因為被一件殺人的案子牽連,被勒令在家閉門思過。十日過去,依舊沒能上朝堂。而影二,現在終於不需再每日盯著茅房了。過去一個月,季容妗每日都能從影二那邊得到相同記錄的紙條上麵寫著蓮夏今日的所作所為,與誰一起說了哪些話。大多數都是些毫無營養的對話。蓮夏一直沒有動作,每日就是安安穩穩地工作,也不嫌髒和累,好似真的隻是為了找到一個容身之所。這樣的情況下,季容妗到底有些心難安,將她調到了洗衣裳的地方。而影二,雖然不用每日麵對茅房,但依舊需要監視著蓮夏,並記錄她的一舉一動。臨近八月末尾,天氣依舊有些熱,但比之盛夏那會,早晚涼快了許多。季容妗將躺椅搬到樹下,乘著傍晚的夕陽,搖搖晃晃地擺著手中的扇子。再過幾日,便是七夕節了啊。七夕節,多少年輕男男女女期盼著的日子,就連季容妗這種已經成婚的,也很是期待主要是期待著一些吃喝玩樂。她正躺得舒服,同時想著七夕節要不要找沈竹綰一同出去逛逛。畢竟,年輕人嘛,總是在家裏很容易悶壞的,還是要多出去走走才是。小季大人如是想。搖椅前的古樹被風吹得嘩嘩作響,深綠的葉子掉了幾片,一隻灰色的鴿子從樹葉間隙鑽出,咕咕叫著落在了季容妗肩膀上。季容妗看著這隻灰色的鴿子陷入了沉思,她記著和江楠語傳信用的鴿子不是灰色的。雖然搞不清狀況,但她還是從鴿子腿上取下信,順手拿了兩顆葡萄放在手心喂鴿子。灰色鴿子精瘦矯健,一看便不是江楠語能養出的樣子。她養的那隻傳信白鴿胖的讓季容妗一度覺得它飛不起來,傳信全靠溜達。送走矯健的灰鴿,季容妗打開那張字條,上麵的字蒼勁有力,寫著:百味茶館見落款單字一個葉。季容妗便知道,這應當是葉漉傳來的信。不過她怎麽知道自己身份的?季容妗一思索,覺得也正常,畢竟商人消息最靈通,葉漉家大業大,稍微打探一下便知曉了。隻是讓她有些尷尬,畢竟她在葉漉那留的名號可是季小寶。季容妗沒多耽誤,起身活動了一番身子,便朝著信件上說的百味茶館去了。百味茶館坐落於一處環境清幽的地方,茶館很大,前有翠竹池塘,後有乘涼古樹,來來往往的人皆是穿著講究之輩。季容妗在二樓出看見了坐在邊上的葉漉。依舊是一身玄衣,不過是細節處的花紋有所不同。臉上的麵具還是她見過的那個,瞧見她來,便揚起了唇。季容妗走到她對麵坐下,笑著:“葉姑娘找我何事?”葉漉先是笑了笑,旋即開玩笑道:“季公子的話說的,若是無事,我便不能約著友人前來喝茶?”“當然可以。”季容妗轉了轉茶盞,輕笑:“不過比之喝茶談心,我還是更喜歡與葉小姐在馬場上見麵。”葉漉點頭:“說的也是,不過今日我找你來不是與季公子喝茶貪心的。”她說著,從袖中拿出一張銀票遞到季容妗麵前,笑道:“這是第一批貨物帶來的利潤,按照比例分給季公子,是兩百兩。”季容妗瞧著那遞到自己麵前的銀票,有些不敢置信:“這麽快?”她還以為至少要等到兩個月以後才能拿呢。“是。”葉漉笑著:“分成不是按月份拿,而是按成交的批次拿,換而言之,或許此次一個月,下次可能便是三個月。”“原來如此。”季容妗收下銀票,笑容更甚了些:“真是麻煩葉姑娘了,這麽點銀子,還要勞煩你親自送來。”“不麻煩。”葉漉眼睛一轉,忽然看向一處,旋即慢悠悠收回視線,看向季容妗:“季公子是一個人來的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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