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憑她?”阿史那思?的目光落在沈青葙那雙纖細的手上,跟著舉起了自己骨節修長、強健有力的手,“看看她的手,再看本王子的手,她拿得?動琵琶嗎?”


    “六王子殿下,拿不拿得?動,一試不就知道了嗎?”沈青葙看著他,神色從容,“還是?說六王子怕輸,不敢把?你的琵琶給我?”


    “放屁!誰不敢?”阿史那思?立刻說道,“把?琵琶給她!”


    上鉤了。沈青葙心中一寬,穩穩接過仆從遞過的鐵弦琵琶,趁勢在榻上坐下,問道:“六王子方才說,你彈奏的是?自己新做的曲子?”


    “不錯,”阿史那思?傲然道,“是?本王子新做的曲子,移調三次,天下無雙!”


    沈青葙淡淡一笑:“六王子怕是?弄錯了,此?乃中原舊曲,我雖不才,卻也會彈。”


    她不再多?說,伸手接過仆從遞過的玄鐵撥:“我這就彈來,讓六王子開開??界。”


    金階之上,神武帝暗讚一聲,露出了笑容,她果然聰慧,也想到了用這個法子對付阿史那思?。


    錚一聲,玄鐵撥勾動玄鐵弦,發?出清越的聲響,沈青葙的手指震得?有些發?麻,然而?箭在弦上,出手便?沒有回頭之路,沈青葙默默忍下疼痛不適,全?神貫注回憶著方才阿史那思?彈奏的曲調,分毫不差地彈了來。


    一次移調,二次移調,左手按品移相,揉、打、推、帶,嬌嫩的皮膚劃過鋒銳的鐵弦,一道道紅痕漸漸變深,滲出血絲,右手握緊鐵撥,勾、挑、掃、拂,鐵弦緊而?韌,手指麻木疼痛,卻絲毫不肯鬆懈,隻一板一??,彈出完美的聲音。


    阿史那思?臉上的輕蔑漸漸消失,滿??驚詫不甘,直勾勾看著沈青葙,神武帝和殿中所有人也都看著她,笑意盈盈,唯有裴寂,一向溫雅從容的神色繃得?緊緊的。


    他目光如炬,在她十指翻飛的間隙裏,發?現了手指上暗紅的血色。


    心疼到了極點,卻在這時,琵琶聲音一轉,第三次移調。


    如春潮初漲,滿月映照,又如春風拂麵?,繁花競放,於極盛處戛然而?止,沈青葙收撥歸心,起身向神武帝一禮,跟著轉向阿史那思?:“六王子殿下,此?乃中原舊曲,確鑿無疑。”


    阿史那思?一張黑膛臉上一陣白一陣紅,片刻後跳腳大怒:“放屁!這是?我新做的曲子,怎麽可能是?中原舊曲?”


    四周圍響起低低的笑聲,卻是?先前被他輕視的梨園弟子,還有素日裏與奚怒皆不睦的各國使者,大食國的使者搖頭大笑:“六王子這是?惱羞成怒了嗎?人家小?娘子明明彈出來了,你還不認,是?不是?男人?”


    “不行,再來比過!”阿史那思?怒到了極點,隻管叫嚷,“我就不信了,明明是?本王子做的曲子!”


    沈青葙把?滲血的手指藏在袖中,一向溫婉的神色極罕見地帶出了幾分不屑:“六王子殿下,我的技藝在中原根本排不上號,猶能勝你,殿下真的還要再比下去嗎?”


    啪,啪,啪,卻是?神武帝帶頭鼓掌,笑容飛揚:“青葙,算了吧,放他一馬,別?再為難六王子殿下了。”


    殿中頓時響起了擂鼓般的掌聲,裴寂一雙鳳目緊緊望著沈青葙,懷著疼惜,懷著虔誠,懷著無盡的戀慕,一下接著一下為她鼓掌,卻在這時,阿史那思?的聲音突然響起:“中原皇帝,把?這女?子給本王子吧!”


    作者有話要說:  阿史那思:難道本王子的新曲暗合古人之意?


    沈青葙:嗬嗬。


    第107章


    偌大的麟德殿中霎時間沒了聲?響, 無數道目光悄悄望向金階上的神?武帝,等待他?的反應,沈青葙也仰望著高處, 心裏湧出一股不真實又?不踏實的感覺。


    聖人?會答應嗎?縱然?他?好像對她十分優容,然?而阿史那思身份尊貴, 開口?要她的話, 也未必不成。


    左手越發疼得厲害, 右手則是脫力後不自覺的顫抖,沈青葙將雙手向袖子裏又?縮了縮, 麵?上不動聲?色,心裏卻煎熬到了極點。


    卻在這時, 餘光瞥見裴寂麵?沉如水,邁步走出同僚的行列,向她走了過來。


    沈青葙幾乎是一刹那便確定了, 他?是想來阻止這件事?的。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麽, 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到底隻是轉過目光看向神?武帝,無聲?懇求。


    神?武帝回望著她, 臉上帶著淺淡笑意, 隻是不做聲?。


    裴寂越走越快, 一雙鳳目帶著冷意, 打量著阿史那思。他?一張黑膛臉上粗黑的眉毛豎著, 鼻孔因為發怒張大了許多,下頷骨咬得很緊,打量著對麵?那個柔如花瓣的小娘子時,環眼睛裏一絲熱度都沒有, 反而閃著幽幽的冷光。


    這模樣,是不甘是痛恨,絕不是愛慕。


    裴寂太知道喜愛一個人?是怎麽回事?。那刻骨銘心的思念,那徹夜難眠的懊悔,那患得患失的煎熬,還有那恨不能將所有都奉上,向她祈禱,向她膜拜的虔誠。他?對她,就是這種?心情。


    眼前的阿史那思,絕對不是。


    他?開口?要她,也許是不甘心被?一個女子比下去,想用?此舉來羞辱她,也許是見不得有人?比自己強,想強行把她變成所屬品,以後好肆意報複,但無論阿史那思抱著什麽目的,對她來說,都是一種?褻瀆。


    他?絕不會讓他?得逞。


    阿史那思卻在這時,帶著幾分狠戾又?開了口?:“中原皇帝,咱們兩家打了幾個月,誰也沒得了便宜,但要是皇帝把這女子給了本王子,兩家做成一家,沒準兒這仗,就不用?再?打了!”


    神?武帝眉心微動,殿中眾人?心裏也都是一動,兩國交戰到如今,耗費人?力財力,卻並?沒有尺寸之功,但也許,隻需要送出一個沈青葙,就能消弭戰火呢?


    殿中卻突然?響起了裴寂沉肅的聲?音:“六王子此言差矣,我?朝天子英明天縱,麾下更有百萬鐵騎,任??來犯之敵都將在天子神?威之下灰飛煙滅,又???須與六王子談條件?”


    阿史那思臉上一陣羞惱,正要開口?,神?武帝郎朗的笑聲?卻不失時機地響了起來:“不錯,朕自會率領百萬健兒開疆拓土,又???須用?柔弱的小娘子來交換?更??況青葙乃是朕極看重的人?才,這般品貌見識,卻不是六王子能求的。”


    沈青葙一顆懸著的心落回腔子裏,手心裏濕濕涼涼,全都是汗。


    既是為自己,也是為裴寂。


    方才裴寂分明是用?話逼住了神?武帝,若是神?武帝答應把她給阿史那思,就是默認天授朝的武力不能抵擋奚怒皆,隻能用?女子去換休戰,對於驕傲的神?武帝來說,是絕不能容忍的,所以,神?武帝便是為了自己的麵?子,也會拒絕阿史那思。


    但,神?武帝聰明智慧,又?是鐵腕之人?,豈能不知道裴寂的心思?公然?算計帝王,裴寂他?,能夠全身而退嗎?


    沈青葙禁不住抬眼去看裴寂,他?也在看著她,四目相對之時,就見他?幾不可見地對她搖了搖頭,沈青葙便知道,他?是要她別做聲?,靜等後續發展。


    心中泛起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沈青葙依言低了頭,一言不發。


    殿中一片寂靜。所有人?都清楚地聽見了神?武帝並?不委婉的拒絕,既要率領健兒開疆拓土,又?毫不客氣地說阿史那思配不上沈青葙,可兩國交戰,勝負難料,若是送出一個沈青葙就能解決,為什麽不呢?難道在神?武帝心裏,沈青葙的分量竟這麽重?


    詭異的氣氛中,應長樂咯咯一笑,拍了拍手:“陛下聖明!想那等蕞爾小國,豈能妄想我?天授朝的名門貴女!”


    阿史那思登時惱羞成怒,嚷道:“公主這話什麽意思?”


    “就是六王子聽見的意思。”應長樂笑吟吟的,轉臉看向神?武帝,“陛下,我?們中原一向都說願賭服輸,怎麽奚人?輸了,還無賴著要人?呢?難道是想把人?要回去百般折磨?還是想直接殺了,從此再?沒人?能勝過他?不成?可這天底下的高手,豈是他?能殺得完的?”


    阿史那思的心思被?她一句話說破,頓時氣急敗壞,正要吵嚷時,神?武帝緊接著又?說道:“朕不知道你們奚人?是什麽習俗,不過在我?們中原,技不如人?就當認輸,以後加倍磨練,若是抱著什麽歪門邪道的心思,朕絕不會讓他?得逞!”


    殿中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讚頌聲?:“陛下聖明!”


    那一向跟奚怒皆部不和的大食使者幸災樂禍地衝阿史那思擠眉弄眼,也跟著高聲?讚頌道:“大皇帝聖明!”


    阿史那思咬得牙齒咯咯作響,怒衝衝說道:“等著!”


    神?武帝龍目一望,含笑說道:“沈青葙技藝超絕,不辱使命,很好,賜服紫,賜座!”


    幾個小宦官連忙抬著一張描金座榻送上來,又?有宦官飛快地跑去取賞賜命婦的紫衣,此時殿中隻有各國使團和天家眷屬、三品以上官員、命婦才有賜座的榮耀,所有人?都看著宮女服侍沈青葙在榻上款款落座,想到她年?紀輕輕就能有如此榮耀,個個羨慕不已。


    一片歡騰中,趙福來不失時機地稟奏道:“陛下,長樂公主敬獻一百匹舞馬,為陛下賀壽!”


    “好,傳舞馬!”神?武帝吩咐道。


    殿外廣場上,馬蹄聲?得得作響,一百匹舞馬頭上戴著紅絨球,脖子上掛著五彩瓔珞,長長的鬃毛編成五股辮,鞭梢挽起,係著明珠,跟在英姿颯爽的女馴馬師身後身姿矯健地走上來,有條不紊地排成十列十行,向著神?武帝的方向彎下兩隻前蹄,就像人?行禮下拜一樣,跟著又?齊聲?長嘶。


    “陛下,舞馬看見天子,也禁不住下拜讚頌呢!”應長樂笑吟吟地說道。


    神?武帝心中歡喜,大笑起來,在場的大部分人?,尤其是那些小國的使團都是頭一次看見舞馬這種?稀罕的東西,不覺一個個掂著腳尖,伸長脖子去看,舞馬拜過之後,樂工奏起《傾杯樂》,舞馬便合著節拍,昂頭舉足翩翩起舞,動作優美,步調整齊,眾人?看得入神?,不覺都隨著歡笑喜悅,就連神?武帝也讚道:“長樂這份壽禮,朕很喜歡!”


    眼見眾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舞馬身上,沈青葙悄悄從袖子底下伸出手,仔細查看傷勢。右手酸疼麻木,應當是傷到了肌肉筋膜,左手幾根指尖,尤其是拇指和食指外傷明顯,食指上血已凝固,拇指卻還在不住往外滲血,針紮般的疼,此時眾目睽睽,也不好去找藥,沈青葙拿出帕子,正要抹掉血跡,耳邊突然?傳來一聲?低喚:“青娘。”


    裴寂不知什麽時候來到了她身後。


    沈青葙心中情緒複雜,一言不發地鎖了手,轉臉看著殿外的舞馬不說話,下一息,一個小小的玉盒輕輕挨住了她的袖口?,裴寂的聲?音壓得很低,在熱鬧的鼓樂聲?中幾乎有些聽不清楚:“你手上的傷,須得快些敷藥。”


    沈青葙茫然?地想到,他?怎麽發現的?


    方才彈奏之時,所有人?都盯著她的輸贏,他?卻偏偏看見她的手受了傷。


    “這是天香膏,對外傷最好。”裴寂低聲?道,“青娘,快些敷藥。”


    兩天前他?就聽說她留在宮中練習鐵弦琵琶,那琵琶他?雖然?不曾見過,但聽名字也能想象,必定沉重傷手,他?一直擔心她會不會受傷,隻是她住在惠妃的同光殿,他?沒法傳遞消息進去,一直憂心忡忡,便隨身帶著這藥,今天一見,果然?發現她手指受了傷。


    隻是,她到如今還是一言不發,也不肯接藥盒。裴寂心急如焚,將盒子又?送上一點,輕聲?道:“青娘,這雙手是你安身立命之本,耽誤不得。”


    沈青葙遲疑著,許久,終於接了過來。


    裴寂鬆一口?氣,忙又?叮囑道:“在傷處塗一層,沒有外傷的地方也要塗,可以化瘀。”


    沈青葙一言不發地打開玉盒,挑出一些細細塗抹在手指上,冰涼的膏體滲入皮膚,一陣怡人?的清涼,方才那灼熱疼痛的感覺霎時間被?壓下去了大半,果然?是治外傷的靈藥。


    殿外的樂聲?突然?轉為鏗鏘,舞馬紛紛停住,讓開廣場中間一條道路,緊跟著兩百名健兒兩兩抬著大塊的厚木板疾步走來,分列兩隊,跟著將手裏的木板連成一排高高舉起,應長樂款款站起,向著神?武帝行了一禮:“陛下,女兒願親手擂鼓,為陛下獻壽!”


    “好,”神?武帝笑道,“不愧是朕的長樂!”


    應長樂邁步走向殿外,早有兩名俏麗的侍婢推上一麵?大鼓,應長樂接過鼓槌,眉眼飛揚中,咚一聲?敲響。


    仿佛是一個信號,領頭的舞馬猛地一躍,跳上了第一塊木板。


    “呀!”殿中人?發出了情不自禁的驚呼聲?。


    應長樂手持鼓槌再?次敲響,第二匹、第三匹、第四匹,一匹匹舞馬接連躍上木板,如履平地般在木板搭出的空中通道上邊舞邊走,場中的氣氛頓時被?推到了最高潮,就連一向矜持的命婦們在這種?難得一見的盛景麵?前歡喜雀躍,嬌聲?歡呼起來。


    熱鬧沸騰中,唯有裴寂滿心滿眼,都隻有一個沈青葙。他?看著她一根一根,細細塗好了十根手指,這才鬆一口?氣傾身向她,聲?音夾在鼓聲?中,輕得像情人?的低語:“青娘,小心阿史那思,在使團離開之前,千萬不要單獨行動。”


    第108章


    千秋節過後, 天氣一天天炎熱起來,沈白洛的赦書早已發下,沈青葙日夜盼他回來, 可?一天又一天過去了,沈白洛卻始終不曾回到長安。


    到底是路上耽擱了, 還是出了別的岔子?沈青葙心急如焚, 這天正打算回家與母親商議時, 小?慈走來說道:“娘子,草猞猁從昨天開始就不怎麽吃食, 奴方才送去給獸奴看過,也說不清是怎麽回事。”


    因那草猞猁並?不是送給公主府的物件, 所以沈青葙沒好送去獸奴那裏一同豢養,隻在絳雪閣的後院養著?,草猞猁據說長大後隻比貓兒大點有限, 此時又隻有幾個月大小?,除了牙齒鋒利些, 性子更野點,幾乎與貓兒沒什麽差別,沈青葙起初還有些怕, 如今養得熟了, 反而覺得時時牽掛, 一聽說不吃食, 連忙起身向後院走, 邊走邊問:“是不是吃了什麽不妥當?的東西,停滯了?”


    “昨天喂了白煮的雞肉,又有些蒸餅,喝了大半碗水, 跟從前一樣啊。”小?慈回憶著?說道,“早起喂了肉,到中午看時就沒怎麽動,到夜裏奴給換了新鮮的肉,也沒動。”


    說話?時已經來到後院,靠牆用竹子搭的小?窩,裏麵鋪著?幹草,墊著?塊舊絲綿墊子,幼崽懨懨地?窩在裏麵,聽見沈青葙的聲音時,稍稍抬起毛絨絨的腦袋看了一眼,很快又低了頭。


    沈青葙不覺就蹲下來,先檢查水碗、食碗,都十分潔淨,並?沒有蟲豸異味,難道是太熱了不精神?


    又伸手探進?窩裏,摸摸它?的腦袋,喚了幾聲,幼崽老半天才低低叫了一聲,聲音聽起來十分虛弱。


    沈青葙擔心起來,忙問道:“城中哪裏有獸醫?”


    “不知道,”小?慈也犯愁,想想說道,“奴這就去問問獸奴,他們?時常弄這些,也許能知道。”


    卻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齊雲縉的聲音:“沈青葙!”


    前院跟著?一陣嚷亂,卻是齊雲縉不顧侍婢的阻攔,一徑闖了進?來,不等沈青葙開口就先問道:“這小?崽子不肯吃食?讓某看看!”


    他不由分說,伸手把幼崽從窩裏提出來,翻開耳朵看看,又捏開嘴巴檢查,末後一路捏著?脊梁骨向下,又停在肚子上按了幾下,沈青葙本來滿心都是不情?願,此時見他好像很有經驗的樣子,不覺又看住了,下意識地?問道:“怎麽樣?”


    “興許是肚子裏有毛團,興許是水土不服,都不好說。”齊雲縉伸手揉揉幼崽的肚子,又撓撓下巴,幼崽似乎是覺得舒服了,一歪腦袋,靠著?他的手腕眯起眼睛,喉嚨裏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沈青葙下意識地?也想伸手去摸,剛伸出去又反應過來,連忙縮回手,不覺想到,這麽個蠻不講理的人,竟然對這些飛禽走獸頗有辦法。


    齊雲縉狹長的眼睛眯了眯,不動聲色將?她的動作全都看在眼裏,跟著?伸手從懷裏掏出個小?紙包:“你試試這個。”


    “什麽?”沈青葙沒敢接,先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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