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劍瓊愣了一下,伸手將女兒摟得更緊些?,低聲道?:“公主是天?潢貴胄,自然不一樣,羅師看著瀟灑,其實背人的時?候,阿娘也常見她心事重重,葙兒,阿娘不指望你名揚天?下,隻想要你平安喜樂,哪怕過得平淡些?,隻要平安喜樂就好。”


    “如今已經落到了這一步,就隻能在眼下的境況中想法?子。”沈青葙抬眼看她,“我想著就算能擺脫裴寂,還有齊雲縉,阿娘,??到底還是我一無所能,所以?他們才敢欺侮我,若是我能像羅師和曹公那?樣,他們動手之前,都會?有些?忌憚吧?”


    楊劍瓊看著她,就見她雖然還是舊時?容顏,可神色在平靜中又透出堅毅,隱隱露出了成熟女子的風骨,楊劍瓊不覺撫著她的臉頰,柔聲道?:“娘的葙兒長大了。”


    是啊,長大了,雖然痛些?苦些?,但也不是一無所獲。沈青葙心裏想著,不覺向楊劍瓊身邊又湊了湊,小聲道?:“阿娘,有沒有什?麽吃了以?後?就不會?生孩子的藥?”


    楊劍瓊心裏通通亂跳,脫口問道?:“你,有了?”


    “沒有。”沈青葙漲紅著臉搖頭,“可是阿娘,我不想生孩子。”


    楊劍瓊剛放下的心立刻又揪緊了:“不行,那?些?藥傷身子。”


    車子突然停住,沈青葙下意?識推窗一望,裴寂剛剛下馬,一雙鳳目看著她,快走幾步握住了她的手:“青娘,我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裴家大哥:心裏有一萬句mmp要講……


    下章開啟青娘逃跑之路,值得期待哦~


    第63章


    臘月裏第一?場大雪時, 沈青葙帶著鳳尾琵琶,再次來到應長樂的公主府。


    花廳正對著府中的小湖,此時近岸的湖水薄薄結了一?層冰, 大朵的雪花落下來時,迅速在冰麵上堆出一?大片白色, 向?著湖麵的珠簾高高卷起, 縱然廳中茵褥鋪設得厚密, 銀霜炭燒得紅熱,沈青葙還是感覺到了絲絲縷縷透進來的寒意。


    越發顯得琵琶絲弦冰冷, 按上去時,像按著一?根冰做的細線。沈青葙不由得向?袖子裏縮了縮手, 身邊的曹娘子曹五貞看見了,低聲道?:“這般怕冷,又何必過來。”


    沈青葙知道?她不喜歡自己, 從?第一?次在終南山見麵時,曹五貞對她就?有幾分敵意, 如今知道?父親曹如一?私下裏教?她琵琶後,對她越發沒什麽好?臉色,隻不過有應長樂在, 曹五貞就?算再不滿, 最?多隻是冷言冷語幾句, 也並不敢如何過分。


    沈青葙便隻做不知道?, 伸手在炭盆上烘了烘, 耳中聽見應長樂漫不經心地說道?:“聽說潞王已經尋到了幾個絕佳的樂師和舞姬,再過幾天就?要回長安了,到時候比試起來,你們可?有把握?”


    先前神武帝把這件差事交給應玨辦的時候, 隻說在長安附近挑選就?行,可?應長樂因為神武帝不肯把這件差事交給她,存心要神武帝看看自己的能耐,便當著神武帝的麵與應玨打了一?個賭,隻說自己也要同時挑選一?班樂舞,到時候與應玨挑選的人一?決高下,神武帝聽了之後很?覺得有趣,當即拿出一?柄紫玉如意作為彩頭,約定到時候雙方的樂舞一?齊賭賽,得勝的便可?得了這柄玉如意。


    為著這個賭約,應玨臨時改了主意,九月底便離開長安,輾轉往各地去挑選,用他的說法就?是,應長樂在音律方麵遠勝於他,須得多走些地方好?好?挑選些厲害人物,以免到時候輸得太難看。


    這些宮闈中的事情,沈青葙是近幾次過府時零零碎碎聽應長樂說的,此時聽見應長樂問起,她自知猶還是外人,這種?場合唯有樂師中領頭的衛先生?衛恒鶴最?合適回答,便低著頭沒有開口?,果然跟著便聽見衛恒鶴說道?:“我?等技藝如何,潞王殿下心裏都有數,但潞王殿下新挑選的人我?等卻一?無所知,所以眼?下,看起來是潞王殿下占了先機。”


    應長樂聽他說得留有餘地,便道?:“潞王選了將近二十人,其中最?佼佼者是個擅長五弦的女子,據說在江南一?帶聲名遐邇,再有就?是一?個吹觱篥的高手,並一?個善跳劍器舞的女子,其剩下的十來個人各有所長,不過都沒有這三個出色。”


    衛恒鶴思忖著說道?:“府中樂師盡有,隻是舞姬沒有特別出色的。”


    “那?就?不比舞藝,”應長樂一?向?不喜歡看跳舞,所以府中隻是隨便養著幾個舞姬,並沒有太放在心上,此時她伸手拿過案上的溫酒抿了一?口?,回頭看向?沈青葙,“沈娘子,彈五弦的那?個,到時候應該是與你賭賽,你可?有把握?”


    五弦是近些年新流行起來的一?種?琵琶,舊有的琵琶是四弦四相,多為曲頸,橫抱在懷中彈奏,五弦卻是五弦十品,曲頸直頸都有,豎在肩頭彈奏,宮中彈琵琶的樂師雖然多,但彈五弦的卻沒有高手,沈青葙心想,應玨之所以特地挑了一?個彈五弦的,大約也是因為此物新傳進中原不久,存著以新奇致勝的念頭吧?她思忖著,便沒有把話?說的很?滿,隻道?:“我?盡力而為。”


    “不是盡力而為,是必須勝。除了你,我?這裏差不多都是舊人,技藝如何潞王心裏都清楚,唯有你的虛實他摸不準。”應長樂笑了下,慢慢飲盡杯中酒,回頭指著廳中紫檀的長案說道?,“那?柄紫玉如意,放在這裏正好?。”


    她臉上帶笑,語氣卻是不容置疑,沈青葙起身行了一?禮,神色嚴肅起來:“謹遵公主之命。”


    這一?戰,比起應長樂,她更迫切地需要贏。應長樂無非是為著賭賽,她卻是賭上了今後的命運。


    近些日子她往應長樂這裏走動是懷著什麽目的,裴寂心知肚明,他從?不曾阻攔過她,但她知道?,若是這次她輸了,應長樂應該不會再召見她,而裴寂,也不會再給她第二次機會。


    他看似溫存和煦,實則將她看守得滴水不漏,他不阻攔她出門,但無論她走到哪裏,身邊都有許多從?人,郭鍛和魏蟠也至少有一?個跟著她,這等周密的防備之下,連齊雲縉都沒法從?他手底下搶人,沈青葙知道?,自己的力量更不可?能逃脫。


    更何況一?時逃脫之後,裴寂也有的是手段讓她不得不重新歸附於他,所以她必須為自己找到一?個身份,一?個裴寂不可?能再動她的身份。


    她必須贏。她需要應長樂來給她這個身份,唯有她贏了,才有跟應長樂談條件的資格,或者更進一?步,這次賭賽神武帝應該會親自做裁判,若是她勝得漂亮,也許就?有機會直接到禦前供奉——到那?時候,裴寂就?再不可?能困住她。


    她必須贏。沈青葙看著應長樂,慢慢說道?:“殿下放心,琵琶對五弦,我?有把握。”


    “很?好?。”應長樂笑了下,道?,“有沈娘子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恒鶴,五貞,你們到時候有什麽打算?”


    “殿下,”曹五貞起身說道?,“賭賽之時,我?會改彈古琴。”


    沈青葙不由得看了眼?曹五貞,就?見她神色冷冷的,也向?她橫了一?眼?。


    應長樂頭一?次聽說曹五貞會彈古琴,不由得長眉一?挑,道?:“你,行嗎?”


    “我?開蒙學的便是古琴,之後學琵琶,最?後改學箜篌,”曹五貞不緊不慢說道?,“這些年來我?從?不曾放下古琴,隻不過極少在人前彈奏,除了我?家裏人,沒誰知道?我?能彈古琴。”


    原來如此,那?麽,雖然是舊人,依舊不在應玨的意料之內,倒是又多了幾分把握,應長樂看向?衛恒鶴,問道?:“恒鶴聽她彈過嗎?彈得怎麽樣?”


    衛恒鶴看了看曹娘子,淡淡說道?:“技藝雖然略遜某一?籌,但也足以立身於禦前供奉之中。”


    這是沈青葙頭一?次聽衛恒鶴評價別人的技藝,心下略略有些驚訝,幾次相見,衛恒鶴話?語不多,人物又生?得謫仙一?般,沒料想此時一?開口?,竟是傲氣得緊。


    應長樂卻知道?衛恒鶴一?向?眼?界高,能讓他說略遜他一?籌,必定也是極高的技藝了,便點頭道?:“如此也好?,不過五貞既然彈了古琴,恒鶴你彈什麽?總不能你們兩個都彈琴吧?”


    “某擊鼓。”衛恒鶴道?。


    “羯鼓麽?”應長樂有些意外,不由得問道?,“我?怎麽不知道?你還會打羯鼓?”


    “非是羯鼓,乃是大鼓,”衛恒鶴看向?她,神色溫和了些,“某隻會一?首鼓曲,《漁陽摻撾》,便是這一?曲吧。”


    “《漁陽摻撾》?”應長樂越發意外,“恒鶴你要奏《漁陽摻撾》?”


    沈青葙知道?她為什麽驚訝,《漁陽摻撾》傳世?已久,悲壯激越,擊鼓之時鏗鏗然發金石聲,向?來是軍中鼓舞士氣的大鼓曲,衛恒鶴容貌淡雅,言談也有飄逸之致,仿佛似乎與這種?悲壯之聲沒什麽相幹,甚至他這副白衣飄飄的模樣去拿著兩隻鼓槌,也覺得有些不相稱。


    不過,越是出人不意,越是有效果吧,沈青葙想,以衛恒鶴方才表現出來的傲氣,既然他敢說出來,肯定是行的。


    果然跟著就?聽衛恒鶴說道?:“某且試試,應該不至於給公主丟臉。”


    應長樂大笑起來,道?:“恒鶴說行,那?就?肯定是行的,這下五哥要傻眼?了,他以為他把我?這裏的人物都摸了個清楚,結果呢,一?個都不在他意料之中!”


    一?直坐在窗下吹笛的慕九郎放了玉笛,笑著說道?:“那?麽,我?便親手給公主做一?個紫檀支架,好?安放那?柄紫玉如意。”


    他是應長樂近來的新寵,長安城中沒落世?家的子弟,善吹笛,風流俊俏,說話?也十分討喜,不過技藝比起衛恒鶴這些以音律為安身立命之本的樂師來說,自然是差了一?大截,他知道?自己的能力不足以去賭賽,於是選了這麽一?件差事,依舊能討應長樂的歡心。


    果然見應長樂嫣然一?笑,美目流轉:“九郎有心了。”


    沈青葙餘光裏瞥見,曹五貞抿著嘴唇低下了頭。


    雪越下越大,片刻之間,庭前已經是白茫茫一?片,沈青葙望著厚厚的積雪,驀地想起小時候下雪時,沈白洛時常帶著她往雪地上一?躺,比比誰留下的印子更深些,也不知道?此時太原有沒有下雪,沈白洛的冬衣夠不夠穿?


    正想得出神時,忽地聽見應長樂說道?:“這雪下得有趣,出去逛逛吧。”


    一?行人踩著雪出了花廳,應長樂興致上來,也不打傘也不坐肩輿,隻是穿著羊皮小靴踏在沒人走過的新雪上,在雪地上踩著腳印取樂,沈青葙看看其他人都遠遠地跟在後麵,連忙緊走兩步跟上,低聲向?應長樂說道?:“殿下,我?有一?件事想求殿下。”


    “哦?”應長樂回頭看她,微微一?笑,“終於肯開口?了麽?”


    沈青葙便知道?,她早就?明白她的意圖,這些人都太聰明,她遊走其中,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艱難,然而,既然她能走到這一?步,就?證明她總也是有點能耐的,可?以與他們周旋。


    她又近前一?步,壓低了聲音:“殿下,若是我?贏了賭賽,公主府的伎樂供奉,可?否給我?一?席?”


    應長樂笑吟吟地看她:“裴寂會答應嗎?”


    “不會。”沈青葙道?,“不過,我?也不需要他答應。”


    她迎著應長樂頗有幾分揶揄的目光,平靜說道?:“我?隻不過是個外室,無媒無聘也無文書,我?要走,裴寂沒有理由攔我?。”


    應長樂依舊笑吟吟的:“那?你先前為什麽不走?”


    若換做從?前,沈青葙早就?覺得難堪痛苦起來,此時心中卻波瀾不驚,淡淡說道?:“羽翼稚弱,無可?自保,所以要求公主庇護。”


    應長樂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看著它在手掌心迅速化成了水滴,櫻唇微翹:“我?為什麽要幫你,你能給我?什麽?”


    “琵琶,或者還有其他我?不知道?的東西,”沈青葙的聲音越來越低,“不然為什麽公主一?直要找我?來彈奏?”


    應長樂轉臉看她,半晌,忽地大笑起來:“有點意思,怪不得裴寂舍不得你,又怪不得齊雲縉一?直念著你。”


    她拍了拍肩上落的雪花,道?:“好?,你若是能贏,我?就?給你一?席,不過,你得自己想法子脫身,這一?點,我?不會插手。”


    “殿下,”府中女官迎上來,回稟道?,“裴縣丞來接沈娘子。”


    作者有話要說:  從這章開始,正式啟動逃跑之路,猜猜裴三還有多久就沒老婆了?哈哈


    第64章


    車輪碾過積雪, 發出簌簌的聲響,沈青葙從窗子裏望出去,裴寂神色從容地乘馬伴在車旁, 青色公服外麵一領純黑貂裘,雪花悠悠地飄落在他身上肩上, 黑裘點?染星星點?點?的白, 越發顯得他風姿高標, 如?青鬆翠柏。


    玉裴郎名動?長安,果然不?是虛傳。


    察覺到她在看他, 裴寂從馬背上低頭向她,鳳目中一抹溫存:“要不?要下來一起?”


    沈青葙帶著微笑, 柔聲道:“不?了?三郎,我有些怕冷。”


    冷她確實怕,但她更?不?想麵對的是, 與他走在一處時,那種不?踏實的, 隨時需要接受別人目光審視的感覺。雖然這些天來她已經從容許多,甚至在那些惡意嘲弄的目光投過來時,她已經能?夠平靜地對視回去, 但, 能?做到, 並不?代表她願意處在這個位置上。


    玉裴郎走到哪裏都是眾人矚目的焦點?, 她隻是他見不?得光的外室, 在他的光環照耀下,默默承受一切的惡意。


    裴寂停頓片刻,跳下了?馬。


    跟著打開了?車門:“有我帶著,不?會讓你受冷。”


    “不?了?三郎, ”沈青葙依舊微笑,“我想在車裏。”


    下一息,裴寂探身進來,攔腰將她抱出了?車廂。


    沈青葙驚訝??下,緊緊抓著他的衣袖,皺起了?眉:“三郎,快放我下來。”


    裴寂定?睛看她,眼?中有片刻黯淡,跟著舉起雙臂,將她放在馬背上,又小心扶穩了?。


    沈青葙緊緊抓著馬鞍,胡亂地想到,他居然這樣有力氣,舉起她時,簡直像是提舉嬰兒一般,毫不?費力。眼?前驀地閃過他光裸的胸膛臂膀,堅實微鼓的肌肉上沾著些微的汗意,沈青葙心頭一顫,驀地紅了?臉。


    裴寂跟著上了?馬,厚厚的貂裘向前一裹,將她整個裹在身前,胸膛貼上去,低了?頭小聲在她耳邊說道:“我身上暖和,你挨著我就不?會冷了?。”


    後背上源源不?斷傳來熱意,還有他帶著沉香氣味的男子氣息,沈青葙慢慢說道:“被人看見了?,怎麽辦?”


    她分明是極溫順的姿態語調,裴寂卻聽出了?質問的意味。手從她身前伸出去,小心幫她攏好了?貂裘的領口,不?讓冷風往裏鑽,裴寂眉眼?低垂,聲音溫存:“看見便看見吧,如?今長安城中,誰不?知道你是我的人?”


    沈青葙一時說不?出是恨多一些,還是怕多一些。他在宣告對她的所有權,他知道她為著什?麽去見應長樂,他裝作漫不?經心地告訴她,她那些籌算,都不?中用,這長安城中,誰不?知道她是他的外室?這是她的汙點?,她的命數,她逃不?掉。


    假若裴寂能?聽到她的心思,必然會告訴她,他並不?是這麽想的,他隻是越來越不?想失去她,所以?恨不?得讓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他的人。可惜,裴寂並不?能?聽到她的心思,他此時隻是覺得她的手很涼,便緊緊握住了?,用自己的體溫暖著,輕聲道:“你身子單薄,穿得太多要壓得肩膀疼了?,明日叫人來給?你量量尺寸,也裁一件貂裘吧,這個暖和又不?壓身子。”


    他想她臉色嬌嫩,黑色對她來說太過沉重,還是白色合適,便思忖著說道:“我記得家裏有一塊白貂,正好夠你做一件。”


    說話時車馬已經越過往親仁坊去的岔路,徑直向南走去,沈青葙心中猶疑,忍不?住問道:“三郎,這是要去哪裏?不?回家嗎?”


    回家兩個字,無端讓裴寂覺得歡喜,不?覺放柔了?聲音,輕輕道:“暫且不?回,我帶你去曲江池看雪。”


    長安人愛風流,便是這樣的大雪天氣,到曲江池看雪的人隻怕也不?會少,到時候那些打量審視的目光,不?知道又有多少。沈青葙微微笑著,垂下了?眼?皮:“要麽還是回去吧,隻要有三郎在身邊,到哪裏看雪,都是一樣的。”


    裴寂心中一蕩,明知道她言不?由?衷,依舊帶著笑,兜帽遮了?大半的臉,偷偷在她唇上一吻。


    她羞澀躲避,輕聲嬌嗔:“別,許多人呢。”


    裴寂不?知第幾次想到,若他們是夫妻,她羞澀??餘,是不?是隻有歡喜,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總有淡淡的抗拒,偶爾還會被他察覺到恨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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