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揚起一弧笑。“師”聲音戛然而止。陸如琢緊緊地抱住了她,臉埋進她頸窩裏。裴玉讓她衝過來的力道撞得後退了一步,背抵在月亮門,她抬手溫柔拍著女人的背。這種脆弱的感覺似曾相識。那日陸如琢在武林大會初見古夫人也是如此,隻是不知這次又遇到何事。無論如何,自己總會在她身邊的。“沒事了,還有我在。”本該生疏的話自裴玉口中自然而然地吐出來。這句話說完,裴玉感覺環抱自己的雙臂收得更緊了一些。裴玉蹙眉。究竟是誰,對陸如琢產生這麽大的影響?難不成又是古夫人?裴玉將泛起的酸意壓下去,繼續柔聲哄著女人。陸如琢的負.麵情緒隻持續了很短的時間,但她貪戀年輕女子溫暖的懷抱,是以遲遲不起身。屋頂上的玄奇閉著眼,問身邊的女子,道:“她們倆抱完了嗎?”女子盯著她白淨嫩滑的臉,心不在焉道:“還沒有。”玄奇感歎道:“今日的都督真是嬌弱。”陸如琢不僅嬌弱,還變得格外粘人。她的粘人倒不似尋常女子那樣裴玉走到哪跟到哪,連體嬰似的掛在她身上。可每每眼神對視,裴玉都能感受到她心潮洶湧的澎湃,讓她仿佛被海浪卷起,心跳加速,掌心出汗,到處都是濕漉漉的。裴玉用完晚膳,急急地傳熱水沐浴了。陸如琢坐在院子裏,托腮看她的背影,笑了一聲。也不是完全無可救藥嘛,孺子可教也。……同一時間,諸葛玄回到自在山莊的別院,步履匆匆。一陣風從自己麵前刮過,諸葛鴻詫異地回頭,喚了聲“爹?”自己這麽一個大活人,他再急也不至於沒看見吧?諸葛玄還真沒看見,這會兒向他點了點頭,問道:“你姊姊呢?”諸葛鴻麵色一變,抱劍硬邦邦地道了句:“不知道。”諸葛玄本就不指望從他這知道答案,吩咐管家道:“去將大小姐找回來。”頓了頓,又囑咐道,“你親自去,務必要快。”諸葛鴻的臉色更難看了,不滿道:“爹,你有什麽事非要找她,不能和我這個少莊主說麽?”諸葛玄張了張口,魔教之事已攪得他自顧不暇,沒工夫在他身上浪費時間,沉默往書房走去。“爹!”諸葛玄頭也不回。諸葛鴻忽然生出前所未有的惶恐。諸葛玨!肯定是她在爹麵前說了什麽!諸葛鴻瞳孔驟然一縮。難道……管家熟門熟路去了落英宗別院,敲開門扉,向裏邊的管事通傳,沒一會諸葛玨便出來了。祝無也剛回來不久,神情冷峻。諸葛玨料到許是什麽大事,一刻也不耽誤跟著管家打馬回去。抬腳剛跨進院門,一道裹挾怒意的聲音從旁邊傳來。“諸葛玨!你和爹說什麽了?!”“我不懂你在說什麽,讓開!”“少在這假惺惺!你這段時間日日和爹在書房密謀,不就是借機詆毀我麽?”“如果我說我根本不屑於中傷你,你會信嗎?”諸葛玨停下來,看著他失望道,“你也老大不小的年紀了,心性為何如此幼稚。”“用不著你來說我!你不過比我大幾個月,成日擺出一副大小姐的架子,你有沒有把我這個少莊主放在眼裏?!”管家記得諸葛玄的交代,出言轉圜道:“少莊主,莊主令大小姐速去見他,有什麽事,等大小姐出來再說罷。”“還有你,福伯!”諸葛鴻指著路過的下人,大聲道,“你們!都沒有從心裏把我當成少莊主過!你們眼裏永遠隻有大小姐!”下人瑟瑟跪地。這樣的鬧劇時不時便要上演一回,諸葛玨實在不耐煩了,拂開擋在麵前的手臂,快步朝主院走去。後心被劍風籠罩。諸葛玨振袖,青光一閃,長劍出鞘,回身格開他的劍鋒。諸葛鴻武藝又有精進,諸葛玨沉下心與他交鋒,八十餘招後,挑落他手裏的少莊主佩劍。諸葛鴻臉色鐵青,怨憤與不甘交加。“為什麽?為什麽我還是不如你!你是不是也”諸葛玨目色迷茫,似乎不懂他在說什麽。諸葛鴻閉嘴,撿起地上的劍,長袍鼓動,和她錯身而過。諸葛玨偏了偏頭。也……什麽?話說回來,諸葛鴻這幾個月來的功夫長進速度,簡直聞所未聞。他若早有此天賦,怎麽到如今才顯現?祝葳蕤的話不期然響在她的腦海。關外魔教傳出一門殷嵐所創的邪功,得此功法者無不功力大增。諸葛玨閉目,將這個念頭摒棄。諸葛鴻再頑劣不堪,仍舊是自在山莊的人,她不願以最壞的惡意去揣測同父異母的弟弟。……諸葛玨在書房前抬手,剛要叩門,裏邊便傳出諸葛玄沉穩的聲音。“進。”諸葛玨推門而入。她沒有注意到的是書房外麵的守衛都撤得幹幹淨淨,隻有管家一人守在書房的台階下,眼觀六路。諸葛玄在書案後,諸葛玨喚了聲“爹”以後,駕輕就熟在對麵坐下。這是少莊主才有的待遇。諸葛玄看著她道:“爹今日去唐家莊議事,得到一個重大消息,魔教極有可能會在明日大舉來攻。”諸葛玨有些意外,但是表情沒有太大變化,繼續等待他的下文。諸葛玄長歎了一口氣,道:“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你果真比你弟弟強出太多,是為父囿於成見,沒有早日醒悟。”他從懷裏掏出玄鐵打造的掌門令,舉在諸葛玨眼前,道:“跪下。”諸葛玨起身退後,撩起下擺,雙膝跪地。“我以莊主之名,任命你為自在山莊少莊主。一旦我身遭不測,你即刻即任莊主,不得有違。”諸葛玄威嚴道,“諸葛玨,你可願肩負起一莊重任,不懼江湖風雨,護佑山莊無恙?”“孩兒自當竭盡所能!”諸葛玨擲地有聲。“接掌門令”“是!”沉甸甸的玄鐵令箭落在高舉的手心,卻如同烙鐵,印在諸葛玨火熱的心上。諸葛玄麵上嚴厲褪去,親自扶起她,道:“爹還有事和你交代。”“父親請說。”“為父不是杞人憂天,而是一種強烈的直覺告訴我,這種直覺曾數次救過我的命。明日一定不會是魔教攻打那樣簡單。”諸葛玄道:“你的祖父曾與殷嵐交過手,那一戰後,你祖父雙腿殘廢,右手經脈俱斷,鬱鬱而終。至此已二十多年過去,殷嵐很有可能已經出關了。若是她親自來,對我正道來說,無疑是滅頂之災。”諸葛玨猶豫片刻,問道:“我聽人說,魔教傳出一門能使人功力大增的邪功,乃是殷嵐閉關所創,可有此事?”“你聽誰說的?祝掌門?”諸葛玨點頭。諸葛玄頷首道:“確有此事。這門功法我也偶然得到過,發現過於歹毒,已將其焚毀。”“爹,你可將這門功法給其他人看過?”“沒有,我看到的當時便銷毀了,決不會有第二人瞧見。”諸葛玄眼神微眯,敏銳道,“你不是無的放矢之人。玨兒,你可是懷疑身邊有人練了邪功?”“孩兒隻是隨便問問。”諸葛玨抬起眼睛道,“依爹看,這門功法容易得到嗎?”諸葛玄沉吟一刻,道:“隻怕不難。”諸葛玨深深地看著他。諸葛玄心中驀地一顫,旋即遍體生寒。“這個猜測太大膽了。玨兒,你若說出去,便是將自在山莊置於風口浪尖。”諸葛玄壓低聲音,看了一眼門窗的方向。“孩兒省得,孩兒也是方才才想通。”“無論如何,明日總要見分曉。”諸葛玄凝視著她,道,“爹要交代你的是,明日若真的打起來,你萬萬不可戀戰,保命要緊,自在山莊的未來全交在你手上了。哪怕爹死在你麵前,你也要跑,決不可回頭!”“爹……”諸葛玨垂下頭,道,“女兒明白。”“為父沒有看錯你。”諸葛玄欣慰道。“福伯。”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簪花夜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玄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玄箋並收藏簪花夜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