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注意到你戴了和張玉同款的藍色圍巾。”教授的語氣很鬆弛,“還真挺漂亮的,搞得我都想去買一條試試。”於是教室裏發出友好的笑聲。緊接著,教授提問,“既然你那麽喜歡張玉喜歡這部電影,那麽我想問你,你對藍色圍巾這個意象在電影裏的作用有什麽看法?”許久沒有進過大學課堂,付汀梨有些恍惚,但也沒有發怵。隻思考了一會,稍微措辭,就說出了自己的理解,“這條藍色圍巾是張玉女兒所贈,但我認為,這並不僅僅是象征著她們之間濃烈的母女情感,更是本片的核心所在,它更是張玉內心情感的一個歸宿,在最開始收到這條圍巾時還是一個平凡的理發店老板娘,後來她在那麽凶險的情況下,仍然執拗地戴這一條圍巾,其實她還是想回到最開始,那個母親節,女兒送自己這條藍色圍巾的當晚,她從對麵街上端一碗麻辣燙過來,女兒過馬路,吵吵嚷嚷地讓她彎腰給她圍上藍色圍巾的那一刻,這是她經曆那麽多之後,唯一看到可以喘一口氣的物品……”或許這其中還有孔黎鳶的理解。這節課上完,付汀梨不僅保住了阿亞女朋友葛檸的平時成績,還給葛檸加了十分的平時分。走出教室之前。手機上收到她關於藍色圍巾的詢問回複。於是她主動走到剛剛問她鏈接那人的麵前,微微彎著眼睛說,“不好意思,我愛人說她不是在網上買的,所以沒有鏈接。”然後又把自己寫好的紙條遞給對方,“這是圍巾的品牌和型號尺寸,她說是在英國買到的,你看看可不可以找找海淘。”這人受寵若驚地接過,大概是想不到她對她隨意的一個要求給出如此鄭重其事的答複。先是說了一句“謝謝”,然後又瞥到她無名指上懸掛著的戒指,好奇地追問,“愛人,你這麽年輕就結婚了啊?”付汀梨摩挲著手上的戒指轉了一圈,眼睛彎成了一條縫,“對啊,結婚了,今年夏天剛結的。”二零二二年冬,還沒有人知道孔黎鳶的小鳥是誰,也沒有人知道付汀梨的愛人是誰。說來也奇怪,之前她們藏著躲著,到處被人發現她們相愛的蹤跡,愛得戰戰兢兢。如今她們彼此都坦然公開,卻再沒有人會往這個方麵去聯想。興許是因為該知曉這件事的人都已經知曉,不看好的有,看好的也有,但都因為涉及到利益相關,或者是心底善良,沒有將兩個隻是相愛的年輕人全盤托出。不過就算全盤托出,付汀梨也沒什麽好怕的。在這一年她再次知曉一個道理:當一對有情人相愛得那麽光明磊落,整個北半球都會變得那麽渺小。-從秋天開始,付汀梨開始愛上看電影。很多孔黎鳶的影片她看過不止一次,很多或轟烈或細膩的電影她也都想和孔黎鳶一起看。在很多個疲累困倦的夜裏。她還是一遍又一遍地看孔黎鳶過往的影片,在自己的公寓,在孔黎鳶那個僅向她一人開放的閣樓。很多時候也會和孔黎鳶一起看。至少那些和孔晚雁隔著一扇門度過的日日夜夜,她都想要陪孔黎鳶再度過一次。遠距離不是需要驚動到月老將她們纏繞的紅線拆開的大問題。對一對曾經經曆過無數個震天撼地的三天的有情人來說,最古老的一種方式就可以將她們濃烈的情感輕易維係打電話。隻要一通電話,付汀梨一整個晚上都會睡得很好。如果再加上一場同步觀看的電影,那她這個晚上連夢都不會做。給阿亞女朋友代勤當晚,她們在緊密的電波信號裏一起看《藍色書本》。“遲早你對劇本的熟悉度會比我強。”孔黎鳶在她新買的耳機裏笑,纏綿的嗓音像是在講一句電影裏沒有的對白。“那孔老師還不趕快多拍幾部?”付汀梨很不客氣地對她的事業進行push。她的確對這幾部電影的劇情倒背如流。但某些時候,她又覺著,每一次看這幾部電影,她都能品出一些新東西來。孔黎鳶這個女人總是能帶給她很多新鮮感。“付老師說得對。”孔黎鳶在電話裏笑,對此十分配合,“我是應該再努力一些。”“但我確實沒想到《白日暴風雪》能上得這麽快。”付汀梨說,“聖誕節,是個好日子。”“審批下來了,沒什麽問題,能上就盡快上了。”孔黎鳶很簡略地說。“導演怕拖太久後麵出問題?”孔黎鳶停頓了一會,“嗯”了一聲,“人之常情。”付汀梨有些不滿,“我看以後別和這個導演再合作。”情緒發泄完了,又冷靜了一下,繼續補充,“除非有你喜歡的好劇本。”過了一會,等電影裏的張玉說了一句台詞,她又很快自相矛盾,“但早點上映也不是什麽壞事。”於是孔黎鳶在那邊笑了很久。大概是笑她這幾句話說得奇奇怪怪,笑聲飄飄悠悠的,蕩到她這邊來,輕輕落到她的耳膜上,像一片緩慢將她裹緊的雲。“付老師忘了自己也和這個導演合作過?”“哦,我那算什麽和他合作,我是和我們聞老師合作的。”“那要是沒有這部電影,去年這個時候,我也不會再碰到你了。”“這倒也有可能。”付汀梨思來想去,還真沒辦法再說這個導演的不是。關於這個話題似乎到此截止。又靜了一會,電影劇情演到張玉坐在燈箱上時。付汀梨又冒出一句,“那也不一定。”“什麽不一定?”孔黎鳶看電影的時候總是很專注,反應有點慢。“不一定沒有《白日暴風雪》,我就碰不到你了。”付汀梨說,“上海多小啊,隻要有緣份就能碰到麵。”“就像祝木子說的,人生何處不相逢?”“對啊。”付汀梨仔細地回憶了一下,然後篤定地說,“我覺得肯定能碰到。”“就那麽肯定?”“你想想啊,就算沒有這部電影,元旦節那天我是不是還會有可能跑到你那塊廣告牌下,因為早在前兩天我就去了,然後你肯定也會去,你要去打卡啊,這是不是就一次了?”“還有啊,那個私廚,你那天是不是肯定會去吃飯,我是不是也還是會去同學會,雖然場麵不好看就是了……”“還有嗎?”“讓我繼續想”付汀梨這一想,心思就沒再放在電影上。反而過去一年變成了一場快速播放的電影,一幀一幀畫麵,在她眼前不受控製地播放,再定格在重要節點。最後,她打了個哈欠,得出一個堅不可摧的結論,“總有一天能再遇到的。”電影已經差不多演到結尾,她的思緒開始緩緩下沉。又像是被孔黎鳶柔懶的嗓音托了起來。是孔黎鳶在那邊笑,然後重複她的話,“嗯,總有一天能再遇到的。”然後她一頭栽倒在枕頭上,沉沉地睡過去。不知過了多久,她沒由來地在睡夢中抖了一下。稀裏糊塗地睜開眼,看了一眼泛著藍的天花板,然後又聽著電話裏的呼吸聲。眨了一會眼,有點蒙。電話那邊的女人似是睡著了,但還是下意識給她一句夢語,“會遇到的。”於是在這之後,付汀梨很輕很小聲地說了一句,@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因為我是你的命運,你躲不掉的孔黎鳶……”-《白日暴風雪》在聖誕上映,但付汀梨一直沒有去看。即便釋出的那幾個預告片撓得她心癢癢,但她也想要等孔黎鳶回來再一起看。什麽點映特殊場,什麽工作室組織的集體觀影……她一概不去。電影上映初期,孔黎鳶忙著路演。於是她欠她的這一場電影,一直等到了31號,孔黎鳶剛從深圳路演完回來,便帶她去了影院,用包場的方式還了給她。縱然已經沒有之前剛回上海那般節儉,但如今付汀梨仍覺得這算得上鋪張浪費。可退一步來說,孔黎鳶不是一般的有錢。並且這也算支持票房。於是她沒扭捏,隻想著過幾天也包一場請全工作室的同事去看,畢竟《白日暴風雪》也算是她入職的機緣。實際上她很少去院線看電影。小點的時候對電影不感興趣,不然也不至於是在認識孔黎鳶之後才知道《人生》這部電影。長大點去國外留學,全身心的愛好都投在了漫畫書本雕塑以及各種展覽裏,也基本不看電影,不然也不會在回國之前不認識孔黎鳶。那時,連喬麗潘都知曉張玉的藍色圍巾有多風靡。全世界都認識孔黎鳶,隻有她不知道她認識的是出道之前的孔黎鳶。再遇到孔黎鳶之後,她越來越喜歡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