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應該也都沒有,大概除了我媽?”“我猜也是。”“你為什麽這樣猜?”“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孔黎鳶笑了一下,“可能是因為我不止一次想過,如果小時候我媽媽抱過我的話,應該會是用這種方式。”付汀梨知道她為什麽會執著於這樣的擁抱。於是將她抱得更緊,“如果你想把我當成媽媽也不是不行。”孔黎鳶果然被她逗笑,在她懷裏很細微地抖了起來。等笑完,又悠悠歎一口氣,“我覺得不行。”付汀梨也覺得自己這樣說未免太過好笑,要是孔黎鳶的媽媽聽了估計會罵她。於是笑著說,“既然孔老師說不行,那就不行。”“當老師就可以了?”“孔老師說可以就可以。”她像是在說繞口令。“如果孔老師說可以,那付老師應該說什麽呢?”孔黎鳶大概是病糊塗了,說起話來顛倒又奇怪。付汀梨即便很心疼她,卻也突然開始珍惜此時此刻的孔黎鳶。她相信一旦清醒,一旦到達終點,回到輿論緊逼的國內,孔黎鳶可能很少會有這樣說話顛倒到有些可愛的時刻。這個女人從來都很難徹底放任自己。畢竟在之前,孔黎鳶沒有一次是在她睡醒之後再醒來的,也沒有一次向她展露過熟睡之後毫無防備的模樣她心疼她,同時也珍惜此時此刻的她。於是她注視著這個女人昏沉而迷人的臉。在她濡濕額眼皮上印上一個吻,一對眼睛彎成月牙,用很輕很輕的氣音說,“付老師說,她想要帶你去見媽媽。”-第三個晚上之後,她們的第二次加州一號公路旅途正式結束。好奇怪,每一趟旅途,所有的一切都那麽剛剛好,都隻是三天。付汀梨腿上的石膏已經拆完,又理所當然地換到了駕駛位。開往一個舊金山的地址,車上在放一首很老的粵語歌,音響的效果很好,比加州公路更開闊悠揚。而孔黎鳶的燒剛退,戴一條新買的麵巾,以一個病號的姿態被付汀梨裹上一層薄毯,很懶很萎靡地仰靠在副駕駛。時不時看一眼手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她們又在向前敞開的道路上了。“你真的要跟我去見我媽?”付汀梨覺得她看起來很像是在找尋時機逃跑。敞篷車裏的風刮得很大。孔黎鳶掀起眼皮望向她,在風裏很鬆弛地笑了一下,“我是什麽很容易反悔的形象嗎?”病剛剛好一點,那個說話顛倒到有些可愛的孔黎鳶就又藏起來了,不知道下次有什麽機會能再看到。付汀梨覺得有些可惜。她開始懷念,她們在那場三十八度的高燒裏談論從前和以後的模樣。綿纏又幼稚,像兩個人同時默契地做回孩童,在那短暫的時間裏脫離世俗。不會再有第三個人蹦出來,讓她們不要這麽天真。孔黎鳶生病的時候會不那麽抗拒訴說自己。她說了很多自己過去的事情,說五年前的那次夏至車禍,她的腰背受了很嚴重的創傷,雖然傷口不深,但讓她痛了很久。她始終認定疼痛是最本能的一種記憶方式。後來她在每年夏至都會去洗一次紋身。因為她每次躁期之後,對躁期發生的那些事情就會忘得很快。所以她覺得用這種方式可以不那麽快地把那些事情忘掉,也可以將付汀梨的臉記得久一些。除此之外,她再沒有其他辦法可以延緩自己的記憶消退。紋身一共洗了四次,該洗第五次的時候,付汀梨回來了。於是她不用再洗第五次。並且她打算再也不洗第五次,決心將飛鳥殘痕永遠留住。聽了孔黎鳶把這些講給她聽,付汀梨說,“那回國之後,我把我雕好那隻小鳥送給你,很漂亮的。”房間昏暗,沒有開燈,也沒有人知道此時此刻到底是什麽時間,像地球在這一刻轉到了一個神秘莫測的維度。孔黎鳶在黑暗裏看著她,然後伸手來摸她的臉,好像隻有這樣才能安心。付汀梨主動湊上去,很突然地咬住孔黎鳶的手指。孔黎鳶很溫順地配合她被咬住,然後又抬起另一隻手,輕輕按了按她的後腦勺,說,“為什麽要送給我?”付汀梨的聲音有些黏糊,“從一開始就想送給你。”“真的?”孔黎鳶按了按她的唇峰,手指很軟,有點潤潤的。“真的。”付汀梨這次回答得很坦誠。從來就不隻是為了把漂亮的東西留住,而是有不那麽明朗的私心。“我從重慶回來看完展回來,覺得那些展裏的東西不太滿意,於是就想起你這個紋身,然後就莫名其妙開始雕這隻小鳥。”“那個時候我就在想,如果我們什麽時候能再遇見的話,絕對毫不猶豫,當場就拿出來送給你。”“但你那個時候看到了我,為什麽沒有送,後來被我看到了也還要藏起來。”“我記得在上海第一次見麵,你騎在馬上,可能我當時確實很拿不出手?”付汀梨開著玩笑。然後又有些可惜地說,“其實是因為二十四歲的付汀梨,背叛了二十歲的付汀梨。”孔黎鳶察覺到了她的低落,呼吸繾綣地拍在她的呼吸裏,像海浪重疊在一起。然後伸手,安慰性質地拍了拍她的臉,“背叛兩個字不是這麽用的。”付汀梨不說話了。孔黎鳶碰了碰她垂下來的睫毛,“因為二十五歲的付汀梨已經挽回了所有的一切。”她被她傳染,也開始用第三人稱來稱呼她。在這之後,她們覺得無聊,又隨便吃了一些東西,打開旅館的電視機發現沒有信號。於是又像在北疆那次一樣。用窄小的手機看一場孔黎鳶的電影,這次是在異國他鄉的一個不起眼的旅館。看的是《藍色書本》。付汀梨看到張玉在電影裏戴著那條藍色圍巾到處行走,突發奇想地說,“這條圍巾真好看,我回國之後也要買一條戴上。”“可現在是夏天。”孔黎鳶懶懶地笑她,“會熱的。”“那就冬天再戴。”付汀梨說,然後又很跳躍地想起另一件事,“不過《白日暴風雪》什麽時候能上映啊孔老師,我還等著看呢。”“可能要等到明年春天了,但久一點的話,等到明年冬天也說不定,或者再久一點可能是後年、大後年,都有可能。”@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那到時候……”付汀梨說到這裏有些猶豫。她不知道回到國內,她們還能不能像現在一般自由,孔黎鳶還會不會像現在這樣這麽多時間都和她一起浪費。“到時候我們一起看。”孔黎鳶卻已經主動將這句話接上。付汀梨彎著眼睛笑,“那我還能戴著張玉的藍色圍巾去看。”孔黎鳶半垂著眼,困倦的樣子很像是一隻風情的貓。聽到她這樣說,潤潤的手指刮了刮她的耳廓。“不僅是張玉的圍巾。”半眯著眼看她,雖然沒什麽表情,但過度緩慢的語氣卻莫名有一點可愛,“你還可以直接帶著張玉去看。”之後電影上演到張玉的女兒出場,付汀梨又說,“你女兒真可愛,還真的長得有點像你。”孔黎鳶糾正她,“是張玉的女兒。”然後又補充,“劇組選角的時候也會考慮這一點的。”“考慮你們兩個演員像不像?那豈不是很難找?”“對,她和我小時候長得像,算是難找的。”“原來是這樣。”付汀梨點頭,仔細觀察了一會,很認真地說,“那我還是覺得小時候的你比較可愛。”回國後她也有翻到《人生》中關於孔黎鳶的剪輯cut看過,盡管隻有五分鍾不到的戲份,但那個鮮活生動的孩童,還是在當時許多影迷心中留下深刻印象。某種程度上,孔黎鳶的確是一個頗具靈性的演員。電影還沒看到一半,孔黎鳶頭往下一倒,好像是睡了過去,呼吸一下一下地打在付汀梨的耳朵旁,像拍打碎石的潮汐。付汀梨看一眼電影畫麵窄仄小巷潮濕得很不好走,有個配角得知了新的消息,看到戴藍色圍巾的張玉在擁擠人群一晃而過,於是一邊追在後麵,一邊急切而小聲地喊,“阿玉阿玉,你再不快點來,那人就跑掉啦!”恰好在這時候,付汀梨犯困地打了個哈欠,但她不願意睡著,覺得自己至少要把這部電影看完。即便孔黎鳶看起來像是已經睡了。於是她也很無聊地跟著電影的節奏,很不知分寸地玩著孔黎鳶的頭發。用輕到不能再輕的氣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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