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圖將她控製在她身邊,隻當一隻不諳世事、漂亮卻空洞的小鳥。-夜被細雨卷得更黑更濃,正式開拍時,路麵已經積了一層水光,朦朧細雨將空氣洗滌得越發透冷。光影晦暗,導演穿著雨衣,盯著取景器裏孔黎鳶被沾滿沙礫和血汙的臉,感歎一句,“漂亮!”這是一場情感衝突極為濃烈的戲。飾演女主角阿鴦的孔黎鳶,在一場車禍後失去了自己一根手指,在頹喪的狀態下,被飾演女主角妹妹的夏悅圍堵在小巷,雨稀裏嘩啦地下,阿鴦被推到牆邊,臉刮出一道道傷口,雨衝著往下淌血,淌在兩姐妹的臉上,兩人撕心裂肺地推心置腹。還有一場扇耳光的戲,夏悅扇孔黎鳶。為了達到濃烈的情感效果,導演決定一鏡到底推過去,從煙雜店招牌下轉到巷口。如果最後一個耳光沒扇好,前麵鋪墊得便全都作廢。為此,孔黎鳶之前就好好聊過,讓夏悅真打。夏悅雖說還剛剛入學,但人還是挺大方的,也知曉扭捏隻會耽誤進程的道理,於是提前和孔黎鳶道好歉,笑嘻嘻地說既然孔老師都說了,那她就不客氣了。後來在片場,孔黎鳶也看到,夏悅在對著一個自己做的棉布娃娃練習,反反複複地做攻略,研究各種電影片段裏的扇耳光戲份。找好角度,還在自己臉上偷偷試怎麽打人不痛還出效果,後來拍著胸脯說,一定不讓孔老師白白挨痛。但正式開拍,情況卻急轉直下。夏悅的狀態顯然不對。導演cut了幾次,夏悅連著鞠躬好幾次,整個人慌得不行,急得快要哭出來。最後一場,街邊老舊招牌搖搖欲墜,孔黎鳶被用力抵在牆麵上,她盯著夏悅泛紅的眼,和扣在她下頜正在發抖的手,被雨水衝洗的五官清晰得透露出慌亂。孔黎鳶在心裏歎一口氣,臉上卻不顯現任何,用了些力道掐住夏悅的手,還是配合著演了下去。可導演的導演喊了cut。眼看著導演就要發火。孔黎鳶還沉浸在戲裏,睫毛微垂眼底有些頹靡。但一闔眼,再睜眼的時候就已經恢複了孔黎鳶的模樣,她抹一把自己臉上的血水,和遠處的導演比了個手勢,“導演,先拍我自己的戲份吧,不是還有一場白馬戲嗎?把那場先拍出來,讓夏悅先調整一下。”導演皺眉,看鏡頭裏眼睛紅得像小兔子一樣的夏悅,又看仍然笑著、看上去像是沒所謂的孔黎鳶。還是壓著火,低著聲音對對講機裏說一句,“燈光重新布置一下,場務把那匹白馬牽過來,攝影機位暫時就這樣,另一條馬路上的幾位就位。”戲就這樣卡了下來。現場一瞬便從靜謐恢複成嘈雜,忙得亂七八糟。夏悅一個人站在雨水下,腳步不知道往哪邊走。就這麽硬生生地站在雨裏,也不躲,愣站著。榮梧已經給孔黎鳶送上幹毛巾。孔黎鳶擦了擦自己臉上的雨水,看到夏悅眼睫毛上的水滴下來。微微蹙眉。一把將人扯進擋雨棚。榮梧順勢把自己手裏毛巾遞一條給夏悅。“好好擦擦吧,等下繼續拍就是。”孔黎鳶說,慵懶地靠在牆邊,脊背剛剛被抵在潮濕牆麵上,刮蹭得有些痛。她沒放心上,擦頭發,幹毛巾一下被濡濕。瞥一眼,看到毛巾上東一塊西一塊的血汙,那本來是妝,連著幾個鏡頭拍下來,便淌成了髒汙的血水,甚至剛剛說台詞還被雨水衝到嘴裏。現在口腔裏還酸得發苦,不太好受。她薄涼的鞋底點著地麵,又撩開自己被濡濕的長發。堆在頸下的發散開,脖頸敞了出來,總算比剛剛舒暢不少。她瞥一眼夏悅,漫不經心地笑一下,然後繼續往下說,“剛出道遇見情感衝突這麽大的戲,有點發怵也正常,不是什麽大事。”“要把多卡幾條這種事,也放心裏憋著當回大事,以後再遇見事,心裏這關隻會更難過。”夏悅微微垂著臉,不知道有沒有把話聽進去,隻木訥地點點頭,說“知道了”。孔黎鳶盯著這人的神情,顯然是沒把這事過去的表情。但她不打算再多說,旁人說再多,也得靠自己熬這關。恰好這時一個副導過來喊她,她便隻笑一下,說“好”,然後撐著傘往外走。這場戲沒拍成,剩下的便是一場移到外邊敞開大路上的戲份。主角是她和白馬。她們走到大路上,比剛剛馬路寬敞許多,視野更開闊,但那股子潮濕晦澀的味還在。走投無路的阿鴦,就是在這樣一條路上,在一個雨夜,遇見一匹在路中央的白馬。場務牽著白馬走過來,歎一口氣,說,“夏悅這小姑娘還在那吧,我先前還看她在廁所哭呢。”顯然是和副導演在八卦。“哭什麽?”大概這樣的事見多了,副導演的語氣聽上去不怎麽走心。“不是因為今天這事吧。”場務說,“開拍之前哭的。”“哦,那是因為上綜藝那事吧。”副導演沒什麽心思在八卦是那個。孔黎鳶擦頭發的動作一頓。場務有些同情的聲音模糊傳過來,“對啊,那天去綜藝回來她還豎著大拇指說覺得自己表現很不錯呢。沒成想,一播出來,就因為她給那個誰懲罰的時候,沒注意自己力道吧。我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你也知道這點東西,誰聲量大誰就是占強還占理的。反正那個誰被懲罰之後,手有點紅嘛,當時就有粉絲不幹了,在廣場鬧了幾天。”“過幾天清淨了。今天早上,又是一大批營銷號帶節奏,短視頻啊,評論啊,說夏悅長相這麽普怎麽進的娛樂圈,對人家小姑娘長相一頓分析,什麽鼻翼寬眼距寬這那缺點,然後又說一些似是而非的話,反正你一打開某音上,就鋪天蓋地的,說她一出道就和……咳咳,然後扯大旗,還拉著孔老師去對比。”“那個誰是哪個誰啊?”又有人問了。“那個啊,現在那個很火的男流量嘛,上個月剛火那個。”“哦知道了,夏悅就是因為這事剛剛打巴掌不敢下手吧?”聽完這事的人了然的語氣,“怕下手重了被拍,然後又被人捕風捉影,說她自己這會找孔老師公報私仇了?”“孔老師。”這時候,榮梧頂著頭上的雨,匆匆忙忙地給孔黎鳶拿了個保溫杯過來,“我剛在車上弄的薑茶,你快趁熱喝,今天淋這麽多雨,別感冒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孔黎鳶接過去,看一眼還在小聲聊天的場務。聊這事的場務瞥到她的眼神,於是糊弄著把這話題帶過去,“行了別說了,圈子裏不整天就這點破事。”孔黎鳶喝一口薑茶,辛辣熱氣騰騰的液體入喉。她沒接著往下喝,隻放下保溫杯,低聲和榮梧說,@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這會我們公司,還有其他人在現場嗎?”榮梧抬抬眼鏡,以為孔黎鳶是把場務的八卦聽了進去,“有,商務組的人還在。”“商務組?”孔黎鳶抬一下下巴,往之前走出來的馬路看一眼。語氣沒什麽起伏地說,“商務組就商務組吧,讓他們弄些薑茶過來,包裝分好,最好是能保溫的,然後分給劇組其他人。”榮梧點頭,知曉孔黎鳶這是打算緩和現場氣氛的意思,“那我喊輛車過來?”孔黎鳶“嗯”了一聲,微微垂著眼睫,不鹹不淡地喝著保溫杯裏的薑茶。就在榮梧轉身以為這件事已經說完之後,孔黎鳶卻又將她喊住。@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榮梧回頭。孔黎鳶就站在敞開馬路上,頂著路燈暈黃的光,撐著傘回頭望她。上半張臉隱在濕霧光影下,和她說,“車停在那個阿郎煙酒店旁邊,給劇組的每一個人,都發一杯。”尤其強調,每一個人。-付汀梨下完夜班回來,哈出一口白霧,覺得今天簡直冷得出奇,這麽一段路,走得人都凍僵了。雨已經變小了,攝製組還在她住處外這條街堵著。她知道這場大夜戲還沒拍完。有些猶豫要不要經過攝製組,但仔細一想,比起在雨夜淩晨繞路,那她寧願碰見孔黎鳶老老實實喊一句“孔老師”。這些天她去劇組的時間不多,於是閑下來的時間她又找了份兼職,就在臨街的便利店,錢不多,但除了偶爾上夜班沒其他壞事。攝製組混亂嘈雜,她戴著耳罩和手套,又裹緊大衣,悶頭踏在濕漉漉的地麵,想著趁沒人看見她時快速走過。可沒走過去,看到有輛車停在她回家的巷口。一個熟臉的人喊住她,“哎付老師,薑茶要不要?”“啊?”付汀梨迷迷糊糊地抬頭,沒成想都這樣埋起來了,還被人一眼認出來,於是隻能從大衣衣領裏抬起臉。“什麽薑茶?”她呼出一口白氣,冷得有些發抖。“紅糖薑茶,我剛剛煮的,還熱乎著,冬天喝對身體好。”喊她的人是榮梧。正戴著袖套,在一輛敞開的小推車裏站著,給劇組的人舀薑茶。付汀梨還沒見過她這麽接地氣的模樣,忍不住笑,“榮老師你新找的兼職嗎?”“付老師你就別逗我了。”榮梧拿著大舀勺,“這不是今天大夜戲是一場雨戲嘛,孔老師就喊我們來給劇組發薑茶,給大家暖暖身子。”聽到孔黎鳶的名字,付汀梨的臉在大衣衣領蹭了一下。“天氣這麽冷,還拍雨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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