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在替龍找原因。為什麽她不拆自己的禮物？為什麽自己的禮物會被束之高閣？是不夠喜歡，還是排斥她的儀式感？不喜歡為什麽不說，平時被她欺壓慣了，所以什麽都不敢說是嗎？找來找去還是沒有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穆亦嫣想將亂麻一樣的腦神經捆起來丟開，然後生氣地想：要不分手算了。她這麽不在乎自己......穆亦嫣一晚沒睡。三號樓的龍也一宿沒睡，她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媽，我能不能回廊橋那邊？”沈再青當然不讓。她讓龍忻過去看過了，穆亦嫣沒在她們家裏。這樣的狀態，她不放心龍一個人待著。天亮的時候，龍還在提這件事，沈再青強不過她，就放她回去了。有龍忻的功勞，龍忻當了龍的說客，替她講了幾句好話。回廊橋的車上，隻有龍忻和龍兩個人。龍忻開車，龍坐在副駕駛看著窗外的風景，發呆。龍忻說起自己年輕的時候因意見不合和沈再青冷戰的事。那時候真覺得是天大的事，沒鬧個天翻地覆就收不了場，現在看來幼稚又可笑。“事情都會解決的，不論大小。你和穆穆心裏都有對方，你們的感情經得起考驗。”“今天這個就是一個小考驗。”龍忻的話喚醒了已經入定的龍，她轉動著發僵的脖子，聲音沙啞地問：“媽，如果我沒有把握這次的機會，再次逃避了，我和她之間是不是就結束了？”龍忻不鼓勵逃避，但年輕的時候誰不逃避，當年她和沈再青鬧的那出，就是因為她一逃再逃，不去麵對，不去解決，才讓教授受了那麽久的委屈。龍忻說：“也不一定，要看對方在你心中的份量，以及你在對方心中的份量。”“輕飄飄的小船容易翻，如果你們在兩頭壓了一樣沉的份量，風吹不跑，浪掀不翻。”“不過就算這次躲過了，下次還會遇到同樣的問題的，媽的建議是，倒不如一次性跟你在意的人解釋清楚。”龍別過了腦袋。她也想解釋，隻不過她已經不知道要從哪裏開始解釋起了。阿嫣現在估計也不會願意見她......送龍到廊橋這邊的住處，龍忻準備打道回府。離開之前，她將車停在別墅圍牆外頭，朝內看了一眼。龍自己一個人開燈，自己一個人上樓。人是頹了點，但腳步沒有停下來。出門前龍忻和沈再青說：“迷迷已經不是以前那個迷迷了，她有承受能力，她知道怎麽調節自己的心情，她這十六年，一直在努力做好這一件事，我們要相信她。”沈再青不僅擔心龍的身體狀況，還操心著她的心理，憂心忡忡道：“可是她能邁出這一步嗎？穆穆想讓迷迷說的不就是曾經發生的事嗎，當年的那件事是迷迷的心病啊。”當年的事曾是她們家的禁忌，誰都不能提起。要當做從來沒發生過，要演得像沒事人一樣。龍不希望自己的病情破壞了家庭氛圍，所以一家三口都陪著她“刪除”了這段記憶。她們太慣著龍了，才由著她養成了這樣的性子。龍忻依舊相信自己的女兒，說：“慢是慢了點，但我相信迷迷一定會勇敢跨出這一步。她現在就在試圖掙開纏在她身上的枷鎖，具體還要多久，我們不清楚，隻希望穆穆能多給她一些時間。”“我們這些後盾，不能搗亂啊，要多給她一些信任。”沈再青被說動了，就同意龍忻送龍回廊橋了。龍奚是天亮以後才知道這件事的。山裏信號不好，她這次出來也沒帶衛星電話，沈再青給她發的微信，她早上才收到。問完事情的來龍去脈，龍奚給龍打了一個電話。不出所料，這個點她姐正在床上扮屍體，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天花板，死活不睡覺。走到一個寂靜的地方，龍奚放緩呼吸，輕聲問：“姐，你還好嗎？”“我很不好。”龍說。龍奚試探著問道：“禮物的事，我幫你去解釋一下？”“穆穆姐要的其實就是一個解釋，隻要這個解釋她聽進去了，她就不生氣了。”龍拒絕得很幹脆，聲音喑啞道：“不用，這是我的事。”龍奚沒有立場去勸龍把當年的事講出來。因為追本溯源，如果不是她貪那一口西瓜，她們也不會遇到那樣的事。她問起龍的身體：“你頭還疼嗎？家裏還有沒有藥？”龍說：“剛剛疼過，吃了藥就不疼了，現在還好。”“媽早上把她自己偷偷放起來的藥也給了我，我這裏有很多，你不用擔心。”“你去了梧縣是嗎，那裏是不是盛產蜜水甘蔗？”龍奚說：“是啊，你要嗎？我給你帶一些。”龍同意：“你給我帶一些吧。”三言兩語間，龍語調還算輕鬆，龍奚輕鬆不起來，內心五味雜陳，又聊了兩句，就把電話掛了。然後走到一個幹淨的水塘邊，蹲下身子，捧起水塘裏的水，洗了把臉。她在山裏待三天了，有用的線索找了不少，還找到了一本提示女人身份的舊書籍。如果沒有收到沈再青的信息，她現在應該按著自己的節奏繼續搜尋，直到她把那個女人的老巢找出來。離真相不遠了。但此時龍奚必須要停下。這些事都沒有她姐的事重要。她必須要去一趟關家老宅。她問過了，穆穆姐現在就在關家老宅裏，有些事，由她來告訴她比較好。帶好東西，匆匆忙忙地下山，龍奚找到了自己藏在竹林裏的車。她這幾天吃在山裏，睡在山裏，一身泥濘。她的車是新車，裏裏外外都是新的，把坐墊弄髒了，多花一筆洗車的錢，她姐肯定要心疼。用兩塊布把自己簡單拾掇了一下，龍奚給座位墊上塑料膜，湊合著開了幾公裏的路。到關家老宅的第一件事，龍奚借了個浴室，要洗澡。初五這天，關家上下都去拜財神了，關家老宅裏隻剩下了不想出門的穆亦嫣。龍奚到了以後，大門鎖著，穆亦嫣下去給龍奚開門。見到龍奚的那一刻，穆亦嫣難得擠出一抹笑容，問她：“弄成這樣，掉泥坑裏啦？”龍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確實出了一點意外，我能借用一下關阿姨家的浴室嗎？我想衝個澡。”穆亦嫣見龍奚頭發絲上都沾著泥點子，趕緊放她進來，邊走邊問道：“你有衣服嗎？沒有的話，我箱子裏有兩套你姐......”提到龍，穆亦嫣趕緊閉了嘴，她原本想說她行李箱裏有兩套龍的衣服，需要的話，可以先拿去穿。昨天在停車場，她已經盡力區分了，奈何她們買的都是情侶裝，根本分不清。察覺到穆亦嫣的話收得不自然，龍奚連忙道：“不用啊穆穆姐，我後備箱有衣服。”像她這種混野外的，車裏肯定會放一些物資。穆亦嫣沒再說話，給龍奚指了浴室的方向。龍奚還有一事相求，洗澡之前不好意思地開口道：“穆穆姐，關阿姨這裏有吃的嗎？我早上沒吃早飯......”穆亦嫣早飯也沒吃，不知道廚房裏還有什麽，對龍奚說：“你去洗澡吧，我去廚房看下。有吃的我就給你熱一下，沒有的話，你就湊合吃我的黑暗料理。她們今天都去拜財神了，煮飯的阿姨也出去了。”山裏太冷了，龍奚現在就想吃口熱乎的，什麽都行。她先謝過穆亦嫣，然後一頭紮進浴室，洗了個熱水澡。廚房早上煮了麵，穆亦嫣打開煤氣熱了一下，給龍奚盛了一碗。她自己依舊沒有食欲，不想吃。看著餐桌對麵狼吞虎咽的龍奚，穆亦嫣懷疑她不是沒吃一頓早飯這麽簡單。這個架勢，是好幾天沒吃了吧。不過具體的穆亦嫣也沒多問。每個人都有自己不願說的事，她恰好又問到了，多尷尬啊......看著龍奚將最後一口湯喝完，穆亦嫣問：“還要嗎？鍋裏還有很多，要的話我再幫你添一碗。”龍奚全身都暖起來了，搖頭說自己已經飽了。她擦了擦嘴，把空碗放在一旁，正襟危坐道：“穆穆姐，有一件事，我覺得由我來說比較好，關於我姐的。”龍奚聯係自己的那一刻，穆亦嫣就知道免不了這一場交談。這人肯定要來當說客。正好，穆亦嫣此時也想聽聽她怎麽說，開口道：“什麽事，你說吧。”“我姐她......”第一句完整的話還沒說完，龍奚的臉就已經被淚水占據，泣不成聲了。穆亦嫣心裏一咯噔，忽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