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別墅的門敞開著，裏頭的聲音清晰可聞。任女士的生物鍾和別人不一樣，別人的早晨相當於她的晚上，別人的晚上相當於她的早晨。這個點，周圍的鄰居都在呼呼大睡了，她卻吃著糕點喝著咖啡，精神飽滿地看著武俠片。龍相當幹脆地搖頭，語氣中甚至還帶了一些不解，她反問道：“我怕她做什麽？”酒精和龍起的化學反應還真是神奇，穆亦嫣笑得比剛才開懷，下巴朝別墅的方向揚了揚，端起盤子和杯子，領著龍往屋裏走。“那就跟我走吧。”龍乖乖地跟上。已經告訴自己要淡定，但穆亦嫣還是心裏久久不能平靜，她覺得今晚發生的一切太過不可思議，所以她逮住機會就觀察龍。龍臉上沒有任何懼怕。沒有擔憂，也沒有畏縮。坦然到已經把這裏當成了自己家，而任女士，隻是來她家裏暫坐的客人而已。穆亦嫣很好奇她倆碰麵的場景。不過想起了一件事，快走到門口了，穆亦嫣又停下腳步來。龍也跟著她停下。穆亦嫣轉身，盯著龍插在“兜”裏的手。她不是很理解龍喝醉之後為什麽喜歡把手插在兜裏，還是插在沒有兜的兜裏。她覺得怪極了。她答應她留下，提出些要求不過分吧。“怎麽了？”龍見穆亦嫣許久不說話，稍稍歪了歪腦袋，出聲問道。穆亦嫣指著龍插在“兜”裏的手，嚴肅地說：“手不許放兜裏，拿出來。不然不讓你住我家。”龍乖乖把手拿出來，但看到手上的東西時，愣了一下。因為她把手拿出來了，老婆本也跟著被拿出來了。她不知道要把它安置在哪裏。拽在手裏，多容易丟啊。“這個能不能先放你那裏保管，你不要的話，明天我再找你拿走？”龍機智了一回。穆亦嫣不接招，說：“我拿著容易丟，你自己的東西自己要保管好。”“哦。”龍悻悻地收回手。“走吧，跟我進去。”現在順眼多了，穆亦嫣領著龍繼續往前走。龍用指尖摩挲掌心四四方方的老婆本，心想它到底哪裏燙手了，為什麽她就是不肯要呢。穆亦嫣走進屋裏，把手上的東西放在玄關的櫃子上，彎下腰換好了鞋，又低聲囑咐龍：“拖鞋在櫃子裏，你自己拿。”她這個家，龍不是第一次來了，什麽東西放在什麽位置，她肯定清楚。穆亦嫣現在要做的是刺探一下任女士的心情。如果任女士心情好，和她商量事情就會變得十分簡單。“媽，這麽晚還不睡，明天不排練了？”任穗箐剛送了一口咖啡到嘴邊，正吹著上頭的熱氣呢，聽見她問話，隨口答道：“一會就睡，我起得來。”“喝這麽多咖啡，晚上睡得著嗎？”穆亦嫣往裏頭走了些，又問道。“喝慣了有什麽睡不著的，老了覺就少了，不需要睡那麽多。”任穗箐看了穆亦嫣一眼，覺得哪裏怪怪的，若是放在往常，她是不會和自己說這麽多廢話的。這一看才知道剛剛走進屋的可不止她一個人呐。任穗箐神情立馬變了，冷哼一聲，說：“有客人？這個點來，可不歡迎啊。”她把咖啡放回茶幾，抱起雙臂，一副隨時要發脾氣的樣子。龍換了鞋子進來，像是沒聽到任穗箐帶刺的話，自顧自打著招呼：“阿姨晚上好，深夜來訪，打攪了。”“我待到明天早上，明天天一亮，我再走。”她沒有提類似“借宿”、“可不可以”這種一聽就會被否決的詞語，她簡潔明了地表明自己的意圖她要留在這。兩人視線交匯，一方滿是探究，一方從容淡定。穆亦嫣在旁邊看著忍不住想笑，這場麵百年難得一見，她應該錄下來，讓清醒的小呆龍好好看看。不給她看，自己留著回味也行。她第一次見龍這麽有底氣的和她媽媽對視。任穗箐也感到訝異，腦袋中閃過諸多想法，亂七八糟的，什麽都有，但是要想找一個稍稍靠譜點的，這就難了。她想不通龍為什麽會這樣。這人不該是這樣的。任穗箐又要發難。穆亦嫣適時開口：“媽，龍喝了酒，不好亂跑，樓下客房借她睡一晚唄。”這倆都是她祖宗，她今晚的任務是讓兩位祖宗和諧相處一晚上。龍在任穗箐眼中從來都是膽小怯懦的，遂拔高了聲音問道：“她會喝酒？”又想起她是龍，連忙補充道：“她們龍不是不能喝酒嗎？”穆亦嫣說：“就是不小心喝的，現在喝都喝了，人也醉了，讓她趕緊睡著才是頭等大事。”“您前兩天不還在看那條新聞嗎？龍喝醉了以後很容易失去控製，拖得越久越不好，到時候要是變成了九千五百斤的巨龍，您這剛裝修沒幾年的房子十有八.九是保不住了。”“所以趕緊把客房借她睡一晚，她睡著了，您也可以高枕無憂了。”任穗箐打量著龍，似乎在思考她變成九千五百斤巨龍的可能性。龍冷不防插了一嘴：“我變成巨龍之前，一定會先通知任阿姨您的，讓您先撤離。傷了誰也不能傷了您啊，您說是不是？”任穗箐覺得她說這話時，語氣涼颼颼的。最後不知是善心大發，還是想到九千五百斤的巨龍，慫了，任穗箐揮揮手道：“借吧借吧。”說完心裏還是有氣，又憤憤地說了一句：“我家裏沒裝保護層，我就不信她敢變。”龍在沒有保護層的地方變成龍形，是違法的。任穗箐覺得依龍怯懦的性子，就算借她十個膽子她也未必敢這麽做。龍安靜地站著，看上去像是不為所動，但眼尾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笑。穆亦嫣知道惹誰都不要惹一條喝醉的龍，於是打圓場道：“客房一直空著，很多東西都不全，我去找席子和被子。”她看向龍，問：“你是跟我走呢，還是......”說完她就後悔了，她就不該給小呆龍提供兩個選擇。龍聽完之後，笑了一笑，說：“好久沒和任阿姨聊天了，我坐這和阿姨聊一會天吧。你去忙，不用管我。”任穗箐差點一口咖啡吐出來。第18章 任穗箐還是那副高傲的姿態，她告訴龍：“你要坐就坐，我可沒功夫陪你閑聊。”龍充耳不聞，徑直走過去，挑了一個離任穗箐最近的地坐下。任穗箐嘴上說著她不敢，但心裏多少還是有點擔心，九千五百多斤的中國龍，會噴水，會吐火，還能騰雲駕霧，擱誰麵前不怕啊。見龍坐過來，任穗箐把茶幾上的咖啡挪了挪，挪到離自己更近的地方，免受波及。最煎熬的其實是穆亦嫣，她實在太好奇她們倆會聊什麽了。但她又得趕緊把床鋪好，讓這位小祖宗趕緊去睡覺。科普欄目上千交代萬交代的，龍喝醉後，不能拖，拖得越久，失控的概率越大。踩著樓梯上樓，穆亦嫣最後看了她們一眼。兩個臉上的表情一個比一個精彩，也一個比一個拽，好像在無聲較量著什麽。龍也在留意穆亦嫣，見她身影消失在二樓的拐角，先任穗箐一步開口了：“我知道阿姨不喜歡我，一直以來都是。”她抽了一張紙，給任穗箐遞了過去，她看見茶幾上有一攤明顯的咖啡漬，覺得她應該需要。任穗箐也不想和她假客氣，接過紙，一邊擦著茶幾一邊陰陽怪氣地說道：“你知道還一直往我們家湊。”龍挺直腰板，直白道：“我也不想來，因為我也不喜歡阿姨您。”這內容這語氣這態度任穗箐是第一次見，哪怕有所準備，但心裏還是止不住地震驚。她提起嘴角笑了笑，從容地應對：“這樣更好啊，我們兩家就不用來往了，你離我女兒遠點。”龍笑了笑，說：“我沒有這個意思，阿姨您誤會了。阿姨不想見我，我還是想見阿姨的。”“如果從尊老愛幼的角度，為您多考慮一些的話，上述問題，我倒是有一個解決的好辦法。”任穗箐還真被龍帶溝裏去了，她問：“什麽辦法？”龍輕輕一笑，把手裏的老婆本放在茶幾上，往前一推，然後道：“我給阿嫣的老婆本裏準備了房產，地段不錯，也裝修好了。隻是她一直不肯要，我沒法把鑰匙給她。如果阿姨能勸她收下，那我以後就不來這裏找她了，您也不用天天見到我了。”這什麽邏輯，任穗箐氣得要吐血。她不看好她們，她反而讓自己當紅娘？任穗箐坐著不動，直接說：“你想多了吧。”龍原本也沒覺得她會收下，“我跟阿姨開個玩笑，您別激動。”“送老婆本是我自己的事，我會努力，怎麽敢勞煩阿姨您呢。”她把卡收回來，想重新塞回兜裏，又記起穆亦嫣對自己提的要求，將手硬生生停下，然後落在膝蓋上。任穗箐被擺了一道，兩個鼻孔都在冒氣。她剛要發火，什麽都不知道的穆亦嫣踩著樓梯下來，衝著龍揚揚下巴：“東西我都拿好了，跟我走吧。”任穗箐將火氣撒向她：“你怎麽那麽快？”穆亦嫣理所當然道：“東西我都知道在哪，當然快了。”偌大一個家，任女士出個大頭的錢就可以當甩手掌櫃了，剩下的都是穆亦嫣打理的。當然，穆亦嫣總歸是不放心的，來來去去都加快了步伐。她怕這倆待在一起，起得反應太過強烈，她不好收場。她要在針尖和麥芒對上之前，勸她媽閉嘴，勸龍去睡覺，讓她們三個相安無事地度過這一夜。“那阿姨，我先過去了。”龍也知道此時不溜更待何時，說了一聲，就匆匆往穆亦嫣那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