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星眠一個健步衝過去,扶穩了她。“你沒事吧。”唐雨低著頭,渾身都在顫抖。她不說話,翟星眠也不打擾她,甚至有些後悔,剛才沒有躲起來。好一會兒。身邊人的情緒漸漸平穩,抽了下鼻子,語氣平靜道:“沒事。”翟星眠露出個職業假笑,緩緩鬆開手:“那就好。”鬆開的時候還不忘機警地觀察唐雨的情況,見她再沒有跌倒的跡象,才和她拉開了距離。翟星眠正要下樓。“翟星眠!”唐雨猝不及防地出聲,叫她名字時,聲音有些大,又有些短促。“可以陪我說說話麽?”翟星眠看著她,思索片刻,點了下頭。“可以。”隨後撩起大衣,和唐雨並排坐在樓梯上。不知過了多久。唐雨有些自嘲地開口:“你可能不知道,咱們球隊大多數人以前都是練田徑的。那時候國家隊沒有人,都是張教練硬拽過來的。”翟星眠配合地問:“你也是麽?”唐雨搖頭:“我不是,我以前就是a大橄欖球隊的。”“在我小的時候,一次偶然的機會,我知道了橄欖球,從此就愛上了這項運動。”她笑了一聲,隻是笑容中略有幾分苦澀:“可是一直沒有機會,這邊有籃球隊,排球隊……就是沒有橄欖球隊,甚至沒有幾個人知道這項運動。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上大學時,我的分數甚至足夠top2,但a大是唯一有橄欖球隊的大學,即使作為業餘球員,我也心甘情願。我以為我和橄欖球的緣分隻有這四年,可是有一天,我突然發現國家組建了橄欖球隊!”她的情緒忽然高漲了起來:“你都不知道我那時候有多高興,後來張教練來找我的時候,我甚至有種在做夢的感覺……”“我加入了國家隊,我帶領球隊拿到了奧運資格,在奧運會上還取得了第四的好成績,我以為我就是下一個你,下次奧運我定能拿下一塊獎牌,讓橄欖球獲得更多人的注意!”唐雨越說越激動,就在這時,一切戛然而止。“可惜。”滿室寂靜,隻剩兩人的呼吸聲和心跳聲仿佛煙火綻放,絢爛過後,隻剩沉寂。唐雨眼裏的光黯淡了下去:“我等不到那一天了。”翟星眠蹙起眉,不解:“為什麽?”她瞥了眼唐雨的腿:“你的腿傷這麽嚴重麽?”唐雨偏頭看著她,輕籲了口氣,眼裏漸漸盈滿了淚水,卻還是在笑的樣子:“是。”“其實也不是腿傷。”唐雨說:“不知道你是否聽說過一種疾病,肌萎縮側索硬化,也就是漸凍症。”聞言,翟星眠頓時睜大了眼,如遭雷殛,連呼吸都忘記了。唐雨見狀,便明白她聽說過,點了下頭,似乎在回答翟星眠的問題,平靜地說:“……我要死了。”翟星眠迅速地顫了兩下睫毛,喉嚨滾動,攥緊了拳,想拍拍唐雨的肩膀,卻又收回了手,感受到滿身的無力。“不會的。”她這樣說。她似乎隻能這樣說。唐雨笑了一下,在這寂靜的樓梯口更顯突兀,像是在嘲笑翟星眠的天真。“三年?五年?十年?最遲十年,唐雨就不存在這個世界上了。”翟星眠忽然就明白,為什麽陳小溪提起唐雨是會是那樣的表現。她又為什麽像是個獨行俠,遊離於球隊中。她麵露不忍,唐雨卻有些嫌棄地蹙起眉,拍了下她的肩膀:“好了,別這麽看我。我和你說這些,不是為了讓你同情我的。”翟星眠隱隱覺察到了什麽,麵色漸漸變得正經,隻聽唐雨繼續說:“我想把我的球隊正式交給你,隻有你,我才能放心。”“我覺得你是一個比我優秀得多的四分衛。至於許扉?你我都知道,她不可能贏得過你。”涼薄的日光環上唐雨的身形,她的語氣清涼:“翟星眠,請你務必要帶領球隊繼續走下去,走到我看不到的風景,讓我體麵的、不留遺憾地離開球場,可以麽?”翟星眠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良久,她略微頷首,喉嚨微動:“我會的。”認真莊肅仿佛立下誓言。……聽到這一段故事,翟星眠的心裏難免沉重,一直到回到心動小屋,也仍是一副凝重的模樣。在門口看見某個身影時,凝重便又成了厭惡,翟星眠蹙了下眉。“星眠!”沈照衝了過來,眉目間不再是從前令人討厭的自信與故作深情,反而多了絲受傷。有了前兩次的經驗,翟星眠以為她又是來要自己的聯係方式,眼皮都懶得掀一下,左右看了看,最後指著旁邊的海,眉目淡漠:“跳下去。”訓狗似的。說完,頭也不回地進了心動小屋。傻子都能聽出她語氣中的敷衍。沈照停留在原地,氣得渾身發抖。周鈺從她的車裏出來,望著翟星眠的背影,眼底閃過一絲訝異:“嘖,乖寶寶變成小辣椒了。”她又看向沈照,眼底透著幾分幸災樂禍:“行了,阿照,別費勁了,她玩你呢。”沈照壓抑著情緒,緊緊攥著拳,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仿佛暴風雨前最後的寧靜。作者有話說:江江沒有,送你們個照照~第55章 沈照待了不久便驅車離開, 天色漸漸暗了下去,月亮和星星代替了太陽。翟星眠見她走了,便一個人坐在庭院中的秋千上,聽著風在耳邊呼嘯而過的聲音。方才沈照的出現沒有給她的心帶來一丁點的波動, 不過是糾纏不休、沒什麽本事、連她的聯係方式都弄不到的前任罷了, 有什麽可在意的。翟星眠依舊沉浸在唐雨的傷病中無法自拔。江棲辭今天臨時有點事,和另一家考研機構談合作的事情, 這會兒才剛回到別墅。看見庭院裏的翟星眠, 愣了一瞬,好像興致不是很高的樣子, 遇到什麽難處了麽?江棲辭考慮片刻, 連包都沒有放進屋裏, 緩緩坐在了翟星眠的旁邊。她們就這樣靜靜的, 一句話都不說, 望著繁星點點的夜空。翟星眠的麵色卻漸漸變得柔和,聽著江棲辭平穩的呼吸聲,聞到她身上熟悉的香水味,感覺有一股遲滯的安定感包裹住她的身體。寂靜的夜裏, 她抬起手擋住自己和星空,冷不丁開口:“突然覺得自己之前挺過分的。”江棲辭愣了一下:“怎麽了?”“有那麽多人拚盡了全力,卻還是不得不離開她熱愛的球場,我卻隻因為一點小小的挫折……”三次與超級碗擦肩而過、被禁賽三年、信仰破滅……翟星眠遭遇的一切在唐雨麵前都這麽微不足道。漸凍症。就像唐雨說的,三年?五年?最遲十年, 她就會變成一黃土,深埋地下。她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肌肉萎縮, 運動困難, 隨後就是全身癱瘓, 毫無尊嚴地活在世上,任別人擺布,最後,死於呼吸衰竭或是肺部感染,甚至一塊蘋果都可能要了她的命。可唐雨依然每天拖著僵硬的腿,不認命地在球場上奔跑著。明明她有能力有天分,卻隻能看著另一個人帶領球隊走向巔峰,該有多絕望多不甘心。再反觀自己……翟星眠垂下頭,自嘲地動了動嘴唇:“其實我可以堅持下去的,不是麽?我的球迷們都可以在毫無希望的情況下,一遍又一遍地上訴,隻為了還我清白,我自己卻做了逃兵。”“不是的。”江棲辭蹙了下眉,她不想聽到翟星眠這麽說她自己:“你從來都不是逃兵。”她永遠都忘不了那一刻,翟星眠脊背挺直,脖頸修長,一步一步走進球場通道,仿佛宣告一個時代的落幕。明明已經過了很久,江棲辭的眼還是忍不住紅了紅,淚意一閃而逝:“沒有人可以忘記那一天,老鷹隊的救世主為了信仰而反抗。你沒有回頭過,所以不知道你離開的時候,觀眾席上的人全都站了起來。”“你也是一個人,在信仰被踐踏時,也會失落會難過,需要時間去舔舐傷口,你的球迷們堅持,隻因為她們希望可以讓你的傷疤好的快一點……而且,如果你也一直追查下去,那些人怎麽會放鬆警惕?恐怕沒那麽容易抓住他們的把柄。”翟星眠抬頭,定定地看著江棲辭,不可否認的是,江棲辭的這段話很好地安撫了她,讓她心底的慚愧減輕,對江棲辭輕輕彎了下唇。江棲辭看著她的淺色瞳孔,沒忍住伸出手,幫她掖了下耳後的頭發:“……更何況,你不是也還在為了夢想而拚搏麽?實在過意不去,那些被迫離開球場的人,你替她們背負夢想就好了。”翟星眠一愣,忽然意識到,僅僅是幾句話,江棲辭就猜出了到底發生了什麽,她的心底緩緩有暖意流淌過。“棲辭。”她忍不住低聲叫了句。就在這時,天空中倏然炸開了煙花,“砰”地一聲,蓋住了翟星眠的聲音,隻一瞬,煙花的尾巴從明亮變為塵埃,在空中短暫地滯留著。隨後一簇接著一簇的煙花炸響,五彩斑斕的顏色爭相灑下,如雨墜落,斑斕的光映在江棲辭墨色的瞳孔,裏麵晃動著含情水意,睫毛如蝶翼般又卷又翹,眼尾略微發紅。翟星眠的心猛地亂了幾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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