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秦總，你別著急，歆歆的事情我一直在關注。”於牧說。她跟秦玨說了要借開會的機會幫她打聽，現在會議結束了，秦玨來問進展也很正常，於牧下意識瞄了一眼韓染，把手機換到另一隻手上說話。“我遇上了我之前的一個師姐，她導師很有地位，我拜托她在國外的配型數據庫裏查一查，但……”韓染一再強調她不可能兼顧每一個患者，讓她想起來當年那個帶教老師，其實韓染是什麽意思，她都懂的。“還有三個月，興許還有轉機，你不要太著急。”於牧安慰道。“嘩啦”電話那邊傳來刺耳的噪音，秦玨驚呼了一聲“唐韻”，電話隨即掛斷，於牧盯著通話結束界麵發愣。出什麽事了？“怎麽了？秦玨那廝還敢掛你電話？”莫荃問。於牧搖搖頭，心裏沒底，感覺秦玨那邊出變故了。“秦玨？”韓染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名字。於牧略一笑，點頭道：“這就是我之前管過的那個病人，她出院之後我們經常有聯係。”韓染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很難看。這幾天裏，她忍不住把莫荃查了個底朝天，當然不可能不知道莫荃有個跟她同是橫行霸道二世祖的發小秦玨，兩個人從小一起長大，好得能穿一條褲子了。結果現在於牧告訴她，這個讓她在意成這樣的前患者，在意到連她的女朋友的妹妹都放在心上，是莫荃最好的朋友秦玨。韓染幾乎要控製不住自己內心裏翻湧的負麵情緒了。怪不得，這麽多年不見，於牧一見到她就迫不及待地拜托她幫忙，她問於牧為什麽這麽在乎那個患者於牧也說不出來，所以居然是為了莫荃嗎？這算什麽，為了莫荃，利用她？韓染幾乎用盡全部素養，艱難維持著表情不變，硬生生咽下這口氣。一瞬間，她心裏晃動的天平轟然落地。“不好意思於牧，我找遍了數據庫，沒有能和匹配上的潛在捐獻者。”韓染說。於牧沉默了片刻，點點頭，輕聲說：“我知道了，辛苦了，師姐。”第90章 告訴她長風科技, 總裁辦公室，午餐時間。秦玨給於牧打了個電話，於主任說的學術會議今天閉幕, 她答應幫秦玨打探消息, 不管成與不成，總該有個結果。按照以往的經驗, 唐韻不會這麽早上來找她吃午飯，所以秦玨並沒有遮遮掩掩，她很直白地問：“歆歆的配型有希望了嗎，醫院來消息說她今天指標又惡化了, 她真的等不了太久。”然而就在這是，辦公室的門忽然被人推開, 裝著兩人份飯菜湯的餐盒摔了一地, 唐韻怔愣著站在門口。秦玨瞬間掛斷了電話。唐韻聽到了。她一直瞞著唐韻，不告訴她歆歆的真實病情，有係統那句話保底, 她相信歆歆一定可以轉危為安, 最好的情況下, 唐韻可以完全被隔絕在這件事之外，不必為此懸心。但唐韻聽到了。“秦總，你剛剛說的話，是什麽意思？”唐韻問。秦玨站起來, 深吸一口氣, 這是她設想中最壞的場景, 她隱瞞歆歆的病情是出於善意, 等歆歆渡過這一難關之後她可以慢慢地告訴唐韻，而不是忽然之間被唐韻抓包, 現在唐韻會怎麽想？“你聽我解釋。”秦玨從辦公桌後麵繞出來。她拉著唐韻到旁邊的會客沙發上坐下，用最快速度整理好思路，唐韻是很介意隱瞞的，她已經被唐韻發現了，而且事關歆歆，她隻能實話實說。“前陣子，就是你剛從醫院回來的時候，王嬸給你打過一通電話，當時你在洗澡，我就幫你接了。”秦玨說。“歆歆怎麽了？”唐韻直接問。秦玨深吸一口氣，她不知道怎樣委婉才能讓唐韻更好消化。“王嬸說，歆歆這段時間病情惡化的很快，醫生判斷如果三個月之內找不到能夠配型成功的腎.源，她就有可能……”“她隻有三個月了是嗎？”唐韻問。秦玨沉默以對。“秦總……”唐韻聲線顫抖，整個人搖搖欲墜，她問秦玨：“這麽大的事，你為什麽不告訴我呢？”秦玨罕見地沉默了片刻，輕聲說：“當時你才剛剛出院，我知道這件事肯定會刺激到你，我怕你受不了，所以攔住了消息。”“那你現在告訴我，我就受得了了嗎？”唐韻反問，眼角淚光閃爍。是的，這是可能失去親人的苦痛，而且還是唐韻在世上僅剩的唯一的親人，秦玨抱住唐韻，感受到自己肩頭一片滾燙的熱淚。“你放心……”秦玨習慣性開口，說到一半卻說不下去了。時至今日，腎.源依舊沒有著落，歆歆的病情一直在惡化，她雖然有係統一句實話保底，但究竟何時才能等來腎.源，中間是否還有波折，她都一概不知。她拿什麽讓唐韻放心。“對不起，我……我求於主任找人幫忙查了國外的配型數據庫，沒有，我自己也去做了檢測，我也不行……”秦玨說。聽到秦玨說她也去嚐試了和歆歆的配型檢測時，唐韻震驚地睜開眼睛，她不知道秦玨竟然會做到這一步。“秦總……”唐韻流著淚，從秦玨的肩膀上爬起來，她拂開了秦玨的手，和她麵對麵坐在沙發上。“其實我一直想過這一天，我……我夢到過……”“我這個人一向運氣不好，我們家的人似乎都命不好，先是歆歆得了這個病，再是我父母……”“曾經我以為我把歆歆的醫藥費賺出來，給她留好做手術的費用，我盡我做能，上天興許會對歆歆網開一麵。”唐韻抬手擦了擦眼淚，抬眼看了秦玨一眼，那一眼如同一記重錘落在秦玨胸口。“秦總，我有的時候甚至會希望你是個壞人，我把自己賣給你倍受折磨，這樣歆歆的運氣或許就能好一點。”唐韻說。唐韻吸了吸鼻子，緊抿著嘴唇把一陣抽噎咽回去，然後輕聲對秦玨說：“秦總，我想去醫院陪著歆歆。”“好，可以，我送你去。”秦玨立刻答應。她抬手輕輕地幫唐韻擦掉眼角的淚水，然而淚水是擦不完的。“現在就走，可以嗎？”唐韻問。“可以，現在就走。”秦玨起身。辦公室裏一地狼藉，秦玨的心裏也一地狼藉，她抓起車鑰匙直奔車庫，唐韻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異常沉默。到了住院部樓下，秦玨把車停下，唐韻沒動，她盯著前方虛無的一個點，輕聲問：“秦總，我可以請三個月的假嗎？”沒聽見秦玨的答複，她扭頭看向秦玨，問：“可以嗎，秦總？”三個月，是醫生估計的歆歆的最後時光。秦玨歎了口氣，解開安全帶下車，又繞到唐韻這邊幫她打開車門，站在戶外正午的陽光下，朝唐韻伸出手。“別太悲觀。”秦玨說。唐韻遲疑了片刻，把手放進秦玨的手掌中，被秦玨拉出副駕駛室，外麵的陽光有些刺眼。“相信我，我無論如何會幫你的。”“不管怎麽樣，我會盡我所能。”。秦玨說。她陪著唐韻來到五樓腎病一區，歆歆躺在病床上陷入沉睡，睫毛在她眼下投下濃黑的陰影，四肢不正常地浮腫，透析的儀器已經幹脆被搬到了她床邊，運轉的噪聲中，暗紅色的血液緩緩流進去。“秦總，小唐……”王嬸看上去老了幾歲一樣。唐韻在歆歆病床邊坐下，她想要拉起唐歆的手，一低頭卻看見她原本靈活的手被水腫撐得皮膚發亮。“歆歆……”唐韻又要掉眼淚了。她咬牙忍住，哪怕歆歆睡著了，她也不能在歆歆麵前掉眼淚，她是歆歆最強大最可靠的姐姐，她不能脆弱。“秦總，謝謝你，你先回去吧，我在這陪著歆歆。”唐韻說。如果有選擇，秦玨也不想離開，就像她曾經晝夜守在她妹妹的病床前一樣，但此一時彼一時。秦玨的妹妹被所有的醫生判了死刑，她沒有任何掙紮的機會，隻能秦玨陪在醫院裏，看她的生機一點一點流逝。但歆歆不是，歆歆還有機會，她曾經的無能為力不會在歆歆身上重演，她失去了妹妹，她絕不會讓唐韻也失去。“那我先走了，有任何情況隨時給我打電話。”秦玨說。她逃離一樣邁出病房門，胸口如同被壓了一塊大石頭。一瞬間有一個荒謬的念頭閃過，係統隻說存在一顆能夠配型的腎髒，卻沒說那顆腎髒是怎麽來的，其實有一條路一直被秦玨排斥在外……自古財帛動人心。她一直所謂的竭盡所能，隻是在合法的範圍內竭盡所能……這種事該找誰幫忙，誰可能有這種路子？秦玨在腦子裏飛速梳理了一遍她迄今為止所有的人脈，她很清楚當她產生這個念頭的時候，她已經一隻腳踩進了法律的灰色地帶，誰會遊走在黑與白的中間，誰足夠理智或是冷漠，不會阻攔她？叮電梯抵達一樓。秦玨走出去，外麵的陽光亮得晃眼，讓她感覺無所遁形。她加快步伐走向自己的車，拉開車門鑽進去，才仿佛從正午的陽光中活下來。秦玨撥通了葉文楨的電話。“葉律師，我想谘詢你一件事。”秦玨說。“法律谘詢是嗎，來我律所，我是按分鍾收費的。”葉文楨態度很一般。秦玨的上一個委托變成了一樁無頭公案，她從隨便寫個訴狀坐享百萬委托費的天堂跌落到天天絞盡腦汁追一筆根本追不回來的欠款的地獄，葉文楨現在對姓秦的沒有半點好脾氣。“我……我有個不情之請，現在隻有你能幫我了。”秦玨態度很軟。“既然知道是不情之請，那就不要說了，我掛了。”葉文楨說。秦玨自顧自繼續說下去：“你手底下有很多線人，幫委托人打官司從來不走尋常路，你在庭前的本事比庭上還要大……”葉文楨打斷了她：“秦總，你到底要說什麽？”秦玨吐出半口氣，輕聲問她：“你了解黑市器官買賣嗎？”葉文楨那邊沉默了片刻，通話中忽然傳來突兀的一聲電子提示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