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搖搖頭,隔著車窗看那輛車,“皇庭的嗎?”


    他“嗯”了聲,“是因為我才盯的你,”他又問了一句,“害怕嗎?”


    “不害怕!”她依舊搖搖頭,“我信你!”


    程景明倏忽笑了,“傻丫頭!”


    他真是該死,竟把她扯進來。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更新晚了,大家別等哦…我盡量日更,盡量肥,偶爾會有事情衝突,所以請見諒,麽麽紮


    第23章 別害怕


    車子一直開到條巷口, 春和下意識去看後麵,那輛普桑依舊不遠不近綴在身後。


    “他們不會對你怎麽樣, 別害怕!”程景明繞到她這一側, 開了車門,扶著她的胳膊下來。


    春和點點頭,盡量讓自己顯得冷靜,“我知道, 如果他們想抓我, 有很多機會,不會跟這麽久, 而且離我的距離一直保持在三百米左右, 這個距離不適合對我做什麽, 更適合監視。”但這種感覺讓人十分不舒服,就像和一條蛇處在一個房間, 哪怕有訓蛇人告訴你, 這是一條不會咬人的蛇, 本能上還是會害怕。


    麵對危險的時候, 恐懼是人類本能, 她知道。


    “你很冷靜!”程景明走在她左手邊, 依舊牽著她的手,“我很欣慰。”


    春和靠他很近,這樣的時候,這種距離反而讓她覺得安心,她攥緊了他的手, “讓我猜一猜……有人想控製你,所以要盯著我,是嗎?”


    他饒有興趣地看了她一眼,“為什麽這麽說?”


    春和回答,“你剛剛對我說了對不起,所以我猜這些人是因為你才來盯我的,而且你對我很好,對外人說我是你女朋友。”


    他像個領女兒外出散步的爸爸,不緊不慢,循循善誘著,“為什麽覺得有人要控製我?”


    春和並沒意識到這種微妙的氛圍,隻下意識回答,“你是個很能幹的人,這種能幹體現在膽量和魄力上,我知道有一種人,或者組織,需要你這樣的人,而如果要選擇你入夥,你必須要有幹淨的身世,簡單的人際關係,這樣可以使你少很多掛礙,但是如果你在這些方麵太符合要求,就會覺得你這種人不好控製,最好你要有一個缺點,或者一些軟肋,這缺點可以無傷大雅,但必須能夠讓他們把手指剛剛好貼在你的七寸上,隻要你一有異動,那根手指就能準確地掐上去,讓你毫無招架之力。”


    程景明側頭看她,她回望,“你所有的一切都符合,我聽說過,不過我不覺得我是你的軟肋,你在營造一種假象。”


    沒有幾步路,很快到了門口,程景明從口袋裏摸出鑰匙,塞到她的手心,握著她的手去開門。


    生鏽的鐵門發出吱呀的叫聲,他推開,半摟著春和進門去。


    “而且你沒有東西要給我看,你隻是想給別人看,看你對我,有多迫不及待。”春和看著他關上門,又補充了一句。


    他依舊問,“為什麽這麽說?”


    “我不懂得愛,但懂得步步為營者那種小心和謹慎,唯恐行差踏錯,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形於聲色。”春和想起父親,年幼時總不解的一些事,逐漸也能體會,“你若是喜歡我到不可救藥的地步,那這喜歡未免太克製太冷淡了。”春和笑了笑,“我說這冷淡是你眼神裏,行為上。你剛剛在派出所門口抱我的樣子,可一點兒都不冷淡,不過我知道,那是做給別人看的。”


    從去皇庭那一天春和就隱隱有了一些察覺,那天他在等凱哥的時候,他對春和的親密都是做出來的戲,但這戲到底為什麽要做,她並不太明白,到現在,她也隻是猜測。


    程景明眉開眼笑,大掌按在她的後腦勺,把她往客廳帶,“那今晚陪明哥住一晚,可行?”


    春和想了片刻,點點頭。


    他笑,“你不問我為什麽?”


    “你要是想告訴我,自然會說。”春和推開客廳的門,走進去,裏麵的樣子,還是上次來的樣子,似乎一點都沒變過,圓形的地毯上依舊放著那兩本英文原著,一本狄更斯的《雙城記》,一本《教父》。


    春和把那本《雙城記》翻開,開篇是那句名句——it was the best of times,it was the worst of times!


    “你有沒有一刻會覺得,藏身在黑暗之中,光明就像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行走萬裏,披荊斬棘,無數人犧牲在路上,可黎明的曙光遲遲不來?”春和問他。


    他笑了笑,坐在沙發上,收攏雙手,抵在額頭,表情慢慢變得凝重,然後開口,聲音又輕又飄渺,像是墮入了某種回憶,“會,有時候會覺得黑暗就像是一把枷鎖,把目光鎖住,你隻能看見泥沼裏的爛泥腐肉,看見蛆蟲在腐肉裏鑽營,這一切漫長的像是沒有盡頭,然後你懷疑,懷疑這世界本就屬於黑夜,懷疑光明不過是人類的一種臆想。可是不能被打敗,若是絕望了,就如了它意,就上當了。”


    春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覺得有些沉重,轉了話題,“你知道我為什麽那麽相信你嗎?”


    他挑眉,示意她繼續。


    她說:“我總覺得你和我記憶中的某個人很像,起初我覺得像我爸爸,沉默、內斂、眼神淩厲,後來我覺得你像一個認識的叔叔,看不透,一千次會麵,有一千次的印象,可以在無數的角色間隨意地切換,再後來,我覺得你像那個叔叔的兒子。”


    程景明的目光有些複雜,春和看著他的眼睛,接著說:“我認得他是在葬禮上,我爸爸在712搶劫案上犧牲,一同犧牲的還有好幾位叔伯,他們的葬禮在一起舉行,骨灰下葬到公墓的時候,有一個叔叔的墓碑隻寫了名字和生卒年,沒有照片,據說他做了多年的臥底,功敗垂成,被惡人槍殺分屍,我們連他的屍首都沒有找到,那個墓碑前,是他的妻兒去祭拜,他的兒子才十三四歲的年紀,模樣和那位叔叔有六七分相似,想要哭泣又忍下了,想要伸手去碰碰墓碑,最後又收回了手,他的目光很淡,卻淡的讓人難過極了。”


    春和閉上眼,去回想那時候,好遙遠好遙遠的記憶,如果不是那天閆東說起父親和712搶劫案,說起死在那次案子的臥底警察,春和幾乎都要徹底忘記了那個場景。


    並不激烈的場景,尋常的讓人不刻意去留意都不會注意,隔了這麽多年,春和再回想起來,卻曆曆在目。


    或許是年長了,更能體會那些猶豫和躑躅間飽含的情感。


    春和伸出手,握住程景明的腕,“明哥,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麽,但我知道,你做的事情,一定很有意義,你可以告訴我,也可以不告訴我,但隻要你開口,我什麽忙都願意幫。就像知夏,她也在幫你忙,是嗎?”


    這次沒有等他問“為什麽這樣說?”春和就做了回答,“那件旗袍,我一直不知道做什麽用,想來想去,想來想去,最後還是不得要領,那天我看見祖母在繡知夏讓繡在旗袍上的那個圖案,想起旗袍上綴的貝殼和珍珠,忽然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什麽?”


    “她在試圖傳遞什麽消息。”春和皺著眉,關於這一點,她並不能確定,祖母說去訂旗袍的時候,她身邊跟了一個男人,那時候是六月初,知夏四月份就被賣到了皇庭去,那時候就受了辱,受辱之後的知夏選擇繼續待在皇庭,並且若無其事地麵對身邊的人,這必然有一個合理的理由,而這個理由,不能是為了養父母忍辱負重,知夏雖然善良,但並非毫無原則,所以這個理由一定是強大的,具有使命性的,這種使命感能夠讓衝抵掉她天生的膽怯和軟弱,能夠讓她重新站起來,變得堅強。


    而六月份的時候,離她的死期還有將近一個月左右,離她受辱後也有一定的時間距離,她是個不願意給親人惹麻煩的人,所以去和平街裁縫鋪不會是求救,一直以來,為了祖母能夠安心,哪怕養父母多苛待她,她都沒有在祖母麵前透露過任何消息,隻等長大成人,獨立謀生的時候,自己擺脫這一切。六月初的時候,她身邊跟的有人,很有可能是在監視她的人,而知夏在被監視的情況下,還要去找祖母,一定是很重要的事。她想傳遞消息,但這消息太過珍重,口頭書麵都無從下手,隻好想出刺繡這樣的方法。


    至於傳遞怎樣的消息,靠什麽傳遞,春和還沒想明白。


    雖然都是無憑據的猜測,但春和還是一五一十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程景明有些訝然,最後隻說:“你的猜測,八九不離十。”


    這些心細,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程景明叮囑她,“最近不要有什麽動作,你太擅長抓蛛絲馬跡,那些人有些忌憚你。”


    春和想起自己今天站在城中村外的思考,問他,“是朱朱老師嗎?”


    程景明把她按在座位上,歎了口氣,“我說過,我也不是什麽都知道的,隻隱約知道朱然老師有些貓膩。”


    春和剛得了他的認可,心裏不再那麽沒底,所以她把對朱然的想法也說出來,“我一直在思考趙鈺涵的死和朱然有沒有關係,她接受詢問的時候臉上那種恐懼是很真實的,描述自己那天都做了什麽的時候也很急切,那種發自內心想證明自己清白的樣子看起來不像是裝出來的,如果真是裝的,那這個人,心思也太深了。


    “至於作案時間和作案手法,這些我不懂。我隻思考了一個問題,動機問題,如果朱朱要殺趙鈺涵,會是因為什麽?我覺得直接原因可能就是佳佳樂超市那個視頻,但那個視頻她講的很清楚,警察也去看了,雖然最後沒能留檔取證,但大致內容很清楚,就是知夏去買東西的全過程。


    “唯一一個疑點,朱朱自己也做了陳述,視頻上陳淮給知夏打了電話,而如果因為這個視頻朱朱要殺趙鈺涵的話,那視頻裏必然要有明顯對朱朱不利的內容吧?再或者兩個人是一夥,但這種情況下,朱朱完全沒必要這樣做,單單一個陳淮的名字出現在手機上,又不能定罪,為何要冒險殺一個人?”


    說到這裏,春和停頓了下,看了一眼程景明,他點點頭,做了肯定,春和才繼續,“事情沒有頭緒的時候,我喜歡用排除法來分析,假設趙鈺涵是朱朱害死的,那視頻裏一定有對朱朱不利的東西,可視頻很顯然與朱朱並沒有什麽關係,反而對陳淮更不利,這也是為什麽警察認定朱朱沒有作案動機的地方。我一度也覺得不會是朱朱。可後來我聽閆東哥說,陳淮否認自己曾與知夏聯係過,並提供了相關證據,如果一種事實證明陳淮聯係過知夏,一種事實證明陳淮確實沒有聯係過知夏,兩相矛盾的事,必然有一方是錯誤的,可哪一方都表明沒有錯誤,視頻上的確顯示陳淮有聯係知夏,陳淮也的確有沒有聯係知夏的證據,我們再做一個假設,假設這兩種事實都成立,你覺得原因會是什麽?”


    程景明沉吟片刻,跟上她的思路,“如果陳淮的確沒有和陸知夏聯係過,但是陳淮的名字出現在那個手機上也是真的,那麽唯一的情況就是,那個手機的主人另有其人。”


    “對,就是這樣。”春和拍了一下掌,越發肯定自己的猜測,“我去過知夏養父母那裏,她養母說,知夏是有一個手機,但是她沒有給她交電話費,所以知夏幾乎沒有用過。”


    所以很可能,那個手機根本不是知夏的。


    春和站在城中村外看著朱朱的房子的時候,腦子裏已經有些想法,現在終於捋順了。


    她在想,那個手機,會不會和朱朱有關係?


    第24章 骨折


    “還要盯嗎凱哥,那女孩兒在明哥這兒過的夜……沒出來過, 倒是明哥出來了一趟, 無人店拿了套子……估摸著, 咳,倆人在溫存呢吧!”三個人在後巷守到十二點左右,院子裏的燈光,十點鍾左右就滅了,那女孩兒毋庸置疑是要在這邊過夜了。


    “回來吧!”秦澤凱吩咐, “既然在那邊, 也沒什麽好盯的。”


    三個人就等這句話,應了聲是就迫不及待啟動了車子。


    他們身後, 一輛麵包車悄悄跟了上去。


    周奇搓了搓困到僵硬的臉, “別跟太緊。”


    開車的人應了一聲,“沒事,這些人警惕性不強,就是一般的嘍囉。你說,組長為什麽讓我們盯著這些人啊!抓到了也沒什麽用。”


    周奇想起在派出所的時候那個女孩子,十七歲的年紀, 遇到事情卻難得的冷靜, “我懷疑有人跟蹤我, 兩個人……或者三個人,一直在車裏,沒有出來過,所以沒有看見臉。”


    警察詢問有沒有確切證據的時候, 她搖了搖頭,“沒有,跟的不是很緊,一直在三百米左右的距離守著,他們應該也不怕我報警,全程跟蹤連輛車都沒有換,就算你們抓了他估計也沒有什麽意義。我懷疑這些人屬於某個組織,跟蹤我的目的也不是為了抓我,應該隻是監視,今天跟了我好幾個地方,我在城中村外的時候開始懷疑他們,那個時候周圍幾乎沒有人,也沒有監控,如果他們想劫我,那時候就能動手了。我隻是有點兒害怕,但是還好,應該沒有事。”


    周奇回過神來,笑了笑,“別小瞧這些嘍囉,越是不起眼的地方確實容易出差錯。記著,我們今晚的目的不是為了抓他們,盯著就行,看看他們窩點在哪裏。”


    那輛普桑最後在酒吧一條街停下來,三個人分別進了三家酒吧,融入到人群當中,很快就沒了蹤影,周奇帶著人進去的時候,毛影子都沒找著,最後在外麵蹲了一夜,那輛普桑,再也沒有動過。


    第二天早上的時候,一個中年女人開走了車,去菜市場走了一圈,又回到酒吧一條街,鑽進了街後的小胡同。


    周奇覺得自己再盯也沒有必要了,帶著人回去了。


    “幾個人很滑頭,魚似的,遊到人群裏就沒了蹤影,酒吧一條街那邊亂的很,查起來太難了,我們就回來了,不過至少確定一件事,這些人不簡單。”周奇匯報著,“那輛車不是私家車,酒吧一條街後麵巷子裏一家飯店的公車,用來采購用,飯店挺大,我們悄悄打聽了一趟,那輛車一直停在網吧一條街,飯店的員工都可以開出去,連登記都不用,車很破,所以大家都不怎麽愛惜,車鑰匙就在車上扔著。”


    所以查起來完全沒有意義,無法確定是誰開走的車,就算確定了,大費周章找到人,估計也是什麽線索都不會留,一口咬定自己什麽都不知道,跟蹤的事完全就像是無稽之談。至於誰派他們去,為什麽派,就更不可能問出來了。


    “好,我知道了。”


    閆東已經從市局回來,帶了專案組整個組的人,正式批準將712搶劫案與江縣特大走私案並案調查,該行動秘密進行。


    江縣公安局一時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兩個女高中生墜樓案突然又變成了什麽搶劫案走私案,這件事已經大到派出所無法插手的地步,所有文件移交,正式由專案組全權接手。


    周奇被調到了專案組,以熟悉案情和了解當地局勢為由。


    “東哥,是你的意思吧?把我調過去。”周奇問閆東。


    閆東“嗯”了一聲,“我們需要你。”


    周奇把這句話咂摸了一會兒,立正敬禮,“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閆東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說,“還是要好好活著,不然那些壞人誰去抓?”


    周奇嘿嘿笑了兩聲,“能問一下嗎組長,為什麽突然並案調查了。有新證據了?”


    閆東抬了抬下巴,“待會兒開會,再細說。”


    -


    春和以為自己會失眠,但這一覺睡的還算踏實。她依舊睡在臥室,床頭放著一根鐵棍,程景明昨晚出去的時候替她把門反鎖了,和上次一樣。


    他其實是個很細心的人,會把很多細節都考慮到。


    春和躡手躡腳出去的時候,他還沒醒,蜷在地毯上,眉頭微微蹙著,不知是睡的不舒服,還是做了不好的夢。


    春和挪到衛生間,想著洗漱一下,沒找到備用牙刷,先洗了把臉,閉著眼睛把水往臉上潑的時候,春和還在思考,待會兒要不要悄無聲息地離開,不打擾他睡覺。


    正這麽想的片刻,洗手間的門開了——她沒鎖。


    程景明進來,歪著頭看了她一會兒,從很高的架子上把備用牙刷拿下來,遞到她手裏,問她,“怎麽醒這麽早?”


    春和看著高高的架子,心想,怪不得她找不到,又看他一臉朦朧的睡意,不禁問了一句,“我吵到你了?”


    他輕搖了搖頭,“我睡覺比較醒。”


    拆牙刷,擠牙膏,他遞給她一個一次性紙杯當牙杯,“湊合著用吧!”


    春和“嗯”了一聲,看他靠在台子一旁無事可做,騰了一半的地方給他,“你要不要也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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