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低眼看著他,神情默然,忽而又笑道:“我記得你,你是那日郡王夫人參加我詩會時,一起帶來的那個小護院。”


    說著他回首看向蘇苒苒,她目光一怔,笑道:“回太子殿下,正是他,這小子莽撞的很,周叔,快,命人講家思染帶下去。他現在是越來越沒規矩了,你給我好生管管他。”


    周叔上前領了命,正欲帶家思染離開。太子笑道:“別,上次是翻我府別苑,這次又是莽莽撞撞撞了本太子,看來這護院是沒什麽規矩呀!”


    她忙上前笑道:“太子殿下,他智力低於常人,我平時也都想著這,就縱容了他些……”


    太子低身湊到她眼前,笑道:“苒苒妹妹還是不清楚怎麽管下人,你若是今天免了他的罪,明天是不是還要免別人的罪。這個人的罪免了,那個人的也要免,若不如此,下麵的人便要罵你不公。長此以往,大家的罪責都免了,這郡王府還怎麽管?”


    她一時不知該說什麽,轉了頭,向周清秋看去,隻見他搖搖頭,目光撇向一旁。她欲開口,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久久抬眼看著太子,道:“太子……殿下說的是。”


    見她不再說話,太子朝那身旁的護衛道:“還愣著幹嘛,幫郡王夫人教教這小護院什麽叫規矩。”


    家思染跪在地上,猛然抬起頭,看向蘇苒苒。她撇了頭望向一旁不敢看他,牙咬著絳唇,手緊緊拽著紵紗綢緞的裙邊。


    那身披戰甲的將領將佩劍往身後一撇,上前走到那紅木雕花門框邊,抓起那腕粗的木棍在手中一拍,頤指著一旁兩將士,冷言道:“你們兩個,把他按到屋外去。”


    兩人領命,將家思染從地上拽起來,他一時軟了骨,沒力氣,硬是被拖著出去。那正院的青石子路上,一張木長椅已被安置好了。


    他不哭也不求饒,咬著牙,死倔著不肯趴在椅子上。那拿棍的將領見狀火了,上前一腳踹在他腹部,指著那兩士兵怒道:“你們兩個,沒吃飯嗎,一個廢物都按不住。朝廷養你們幹什麽吃的,這點力氣都沒有。再來兩人,將他給我在椅子上按死了。”


    接著又來兩人按著,她猛然轉頭,上去欲攔,太子轉過身,擋在她麵前,笑道:“郡王夫人這是怎麽了?本太子為你責罰個護院,你這是心疼?莫非……”


    聞言,她吸了長氣,抬頭對上他的目光,笑道:“太子殿下這是什麽話,您幫我責罰下人,這是郡王府的榮幸,我隻是想上前……勸勸,讓他好生受……受著。”她話中多處顫抖。


    翠兒緊拉著她手,目光望向她臉皆是疼惜。可那是太子,她做不了什麽,隻能死死拉著她,怕再出事端。


    蘇苒苒轉身,翠兒上前為她擋住眾人的目光,手輕扶在她背脊上。


    太子轉過頭不再去看她,厲聲喝道:“打。”


    那將領不敢怠慢,木棍聞聲而落,一聲悶響拍下,聽得那按人的將士數道:“一、二……”偌大庭院中除了那葉蕭鶯啼便是這皮肉挨著棍棒的聲音。


    院裏的丫鬟抱團圍聚在一起,埋著頭不敢看那場麵。小廝們皺著眉,應聲撇一下腦袋,四下的人都不敢發聲,隻顯得那打人的聲音愈加刺耳。


    前幾下打下去,還聽得他趴在椅子上發出幾身低吟,過了“十”後,她隻覺那聲音越來越小。忍不住,回了頭望去,隻見他趴在椅子上,強抬起頭望著眾人。


    她心中一顫,心尖又是劇痛,隻覺那朦朧的眼神似是在哪兒見過。忍不住她笑望著太子,悠悠道來,“太子殿下,您看這罰也罰了,打也打了。”


    太子沒看她,冷言道:“這才多少板子,十五杖有嗎?那宮裏的太監不懂規矩還要挨上二十個板子呢,怎麽這就不行了。”


    他頓了頓,繼續道:“沒叫你們停,繼續打,打到我喊停為止。”


    家思染剛緩了氣,那手還未抬起就又被人按了下去,那棍子又重重打下。隻見他眼睛微眯,兩杖下去便閉了眼。


    隻見她再忍不住,上前立在太子跟前,抬頭望著他,“太子殿下,罰也該罰夠了,家思染是郡王府的護院,您打傷了他誰來護這郡王府。況且,他與我夫君是故交,夫君托我照顧他,您這樣若是將他打死了,嘉郎晚上豈不是要來責怪我。”


    太子似信非信垂下頭,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拖著那尾音不由讓她身子一顫。


    她低下頭,沒再回話。


    倏爾,聽見一溫婉舒雅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太子殿下,家思染犯得也並非大錯,這懲罰一下以示警戒。府裏的下人也都看見了,日後若有人再犯就是這樣的下場。家思染確實在府中身居要職,況且這府裏一時半會也找不到人來替他,還望太子殿下開恩,饒了他這次吧!”


    太子聞言,回首看著上前來的周清秋,一副嬌弱的書生模樣實在惹人憐惜。太子笑道:“既然這樣,行吧,本太子就饒了你這次,停手。若還有下次,怕就不是打這幾板子就能解決的。”


    兩將士跟在那將領身後退下,蘇苒苒在旁使了眼色,兩小廝上前架著家思染走到太子跟前。


    他緩緩跪下,叩頭謝恩,“謝,太子殿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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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養傷


    太子沒看他,目光直落在蘇苒苒臉上,見她神情減緩,溫柔婉言,“既然郡王夫人都開口了,那這事就這麽完了吧。我看這時辰也不早了,宮裏還有要事,我就不多留了。”說著,他回首對身後之人道:“回宮吧。”


    蘇苒苒低腰施禮,身子微顫,語音一抖,“我送太子殿下出去。”


    他抬手攔住,蹙眉溫言道:“郡王夫人留步,你還是快些命人將這人抬下去找大夫看看吧,晚了,說不定那腰就廢了。”


    聽著,她身子抖得更厲害了,隻見她抬眼強擠著笑顏,“周叔,你送太子出府。”


    周叔看了她一眼,點了首,低下頭,弓腰上前,“太子殿下,這邊請。”


    她拱腰低首,須臾,她緩緩抬起頭,目送著那金絲黃袍華衣出了那月洞門,消失在那竹籬花障間。她指著一旁的小廝,急道:“快,快扶回東院,去找大夫來。”


    那兩小廝聞言,看了周清秋一眼,低身將跪在地上家思染架起。隻聽他強忍悶哼一聲,她定睛看了那腰部一眼,血跡斑斑,一條條紅痕浸了那黑衣,破布巾條,那傷痕時隱時現。


    她撇過頭望著那西府海棠,豔紅的花朵兒隻讓她眼前又出現那條條血痕。周清秋挪步上前,細語慰道:“嫂嫂,我那還有治療皮外傷的藥膏,我一會兒便命人將藥膏送去。”


    她抬首笑顏回道,“那我替他先謝過二少爺了。”


    翠兒上前,輕聲婉言,“小姐,我們也回去吧。”她一把抓住翠兒手腕,倚著她肩膀站立,悠悠回道:“走吧。”


    說完,她寸步緩行轉了身,“二少爺也早些回去吧。”未等周清秋回話,她輕拍翠兒手,翠兒會意,扶著她緩步出了正院。二人擦身而過,她的裙邊幔紗掃過他的手背,一陣酥癢。


    周清秋抬首望眼見她離開,眼裏失落一閃,久久方才回過神來。見正院已無他人,他取下那裘皮披風搭在手上,一手背在身後,悠悠走去了那南院。


    穿過鏡湖轉角便是東院偏房,小廝拖著家思染已不見人影。翠兒扶著她已到湖邊,她停了步,不走了,轉頭望向那湖麵,隻見水上落花愈多,其水漸渾。


    她淡言道:“這天是快下雨了?”


    翠兒望天,隻見那烏雲遮日,怒風漸起,她緩緩答道:“小姐,春日多雨是常有的,好在雨滴不大,那蒙蒙細雨潤得這萬物發芽,雨過天晴就可以看見那春暖花開了。”


    她抬首閉眼,淡淡回道:“我還有機會看見那春暖花開嗎?”


    翠兒拉了拉她衣袖,皺眉道:“呸呸呸,小姐怎麽會沒有機會看那春暖花開,等這雨過天晴,小姐咋們就去那江南水鄉賞荷咋樣?”


    見她一臉討巧賣乖的模樣,蘇苒苒神情總算舒展了些,露了笑顏,“好,就去那江南賞荷。”


    主仆二人轉了身,往那東院偏房去了。還未進屋就見一小廝端了銅盆出來,盆中鮮紅一片,她上前兩步,落坐在屋外石凳上,悠悠問道:“翠兒,你去問問大夫來了沒?”


    翠兒扭身跑到那正欲端水進屋的小廝麵前,拉著那小廝衣袖,問道:“夫人問大夫來了沒?”


    那小廝回首瞧了眼坐在石椅上的蘇苒苒,低首回道翠兒的話,“大夫已經到了,正在裏麵給他看呢。”


    聞言,她抬手擺了擺,那小廝會意欠了身子轉身進去了。翠兒行至她跟前見她一臉憂思,悄聲問道:“小姐,您說太子殿下為何要罰家思染罰得這麽重呀?”


    她低頭看著手中絲娟,思忖半晌,緩緩道:“我現在心中隻有一個可能,家思染既然說認識嘉郎,那他會不會也和太子有接觸,他以前可能是得罪過太子。今天太子罰的這頓打,說不定是對他的警告。”


    “小姐若是這樣的話,那家思染說他認識郡王爺,就有依有據了。小姐還要再查他嗎?”翠兒眼睛一亮回道。


    她抬首,望著那屋子,回道:“查,不查清楚誰心裏也沒個底。”


    良久,大夫終於背著看診的箱子出來了,翠兒彎身扶她起身。那大夫走到她跟前,施禮道:“郡王夫人。”


    她忙伸手扶大夫起身,問道:“李大夫,家思染情況如何?”


    大夫撫著胡須,聲音低沉沙啞回道:“他現在這傷在下已經為他上過藥了,這幾日怕是下不了床了,夫人還是容他好生修養幾日吧。至於那先前的傷……”


    “那傷應該快好了吧?”翠兒在旁問道。


    隻見李大夫搖首回道:“上次我來為他診治,夫人說都開最好的藥,按理說應該不至於愈合的這麽慢才是。我想著可能是他體質特殊,傷比常人恢複的慢,所以這次在下才不好估計他傷口愈合的日子,這才望夫人多給他些休息的時間。”


    她聽聞,眼睛往那屋子一瞟,回眼道:“我會的,有勞李大夫了。翠兒,送李大夫出去。”


    翠兒領著大夫出了偏房,她見那端水的小廝走出,問道:“裏麵收拾好了嗎?”


    “回夫人,已經收拾好了。”


    周叔擰著幾包藥從外走來,見蘇苒苒正站在院內,他上前低聲道:“夫人,家思染錢財哪裏來的已經查到了?”說著他將幾包藥遞與她。


    她疑惑接過藥包,放在鼻尖一嗅,濃鬱的藥香撲鼻而來,涼森甜絲的幽香,她疑問道:“這是什麽藥?”


    周叔應聲回道:“這是前些日子李大夫為家思染開的愈傷良藥,他將這藥賣了才換的那些錢財。”


    “好,我知道了。周叔你先去忙吧,這些藥先放我這裏。”道完,她轉身走進了家思染的房間。


    屋內藥香撲鼻,她弓腰拉開那繡線軟簾,家思染趴在木床上,下顎放在軟枕上,聽見木門被人推開,“嘎吱”一聲傳來。


    他艱難抬起頭,順著那月白輕紗裙擺往上望,珠纓繁飾,蝶鸞宮絛,再瞧那臉花容玉貌,杏眼含水略帶怒意。


    他強現笑意,苦道:“夫人怎麽親自來了,我沒啥大礙,不過是挨了幾下板子,身體健壯著呢,受得住。”


    她冷眼一瞥,將那手中藥包拍在桌上,“你不給我解釋解釋,這些是怎麽回事?”


    他定睛眯眼看了看那桌上的東西,笑道:“夫人,您親自來看我還帶什麽藥呀,大夫那裏開的藥,已經夠我吃的了。”


    她重重將手拍在桌板上,他閉了嘴,眨眨眼望著她,她抬眼怒道:“你還在同我耍皮是不是,這些藥都是周叔親自從別人手裏買回來的。”她一道說著,一道走到他床邊,伸手拽了他耳朵,“你招不招?”


    隻聽他唉聲喚道:“夫人,夫人我錯了,我是把藥賣了,我沒錢,想買點東西總不能就衝老板笑笑吧。”


    她擰著他耳朵輕輕一提,“府裏什麽東西缺著你了?吃的,住的,用的哪一樣缺了?”


    他怕疼,身體順著她手往上一蹭,腰又疼了,這下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哎喲”叫兩聲差些把蘇苒苒逗笑了。


    這時翠兒在院裏未見蘇苒苒,喚道:“小姐?小姐你在嗎?”


    她瞧著家思染模樣,憋了笑回道:“翠兒,我在裏麵,你進來吧。”


    須臾,翠兒踏過門檻手上搭著秋香色立蟒白狐裘皮的披風走進來,見她拉著他耳朵,再看看他神情,著實忍不住笑道:“小姐,入夜了天要涼了,您把這披風披上。”


    她任翠兒為她戴上,那擰人耳的細手這才鬆開,端相了一番,隻聽翠兒問道:“小姐,這家夥又怎麽惹你生氣了?您歇著,我幫你收拾他。”


    家思染心道:“好啊好啊,翠兒本郡王生前是白疼你了,現在你也壓著本郡王欺負。”隻聽他歎氣一聲,垂了腦袋。


    蘇苒苒轉身尋了初位置自己坐下,翻了桌上的茶碗,笑道:“行吧,翠兒就你去吧。我也累了,就在一旁喝水看著。”


    翠兒叉腰走到他身邊,傲頭問道:“你自己招吧,為什麽要去換錢,為夫人帶同香芳的菜有何目的?”


    他叫冤道:“我換錢就是為了給夫人買同香芳新出的菜肴,賣藥的錢都用在那裏了。”說完他撇過頭去,不在看她倆。


    翠兒接問道:“為啥買菜你還沒說呢!”


    他猛地回過頭來,急道:“是夫人自己說想嚐嚐同香芳的菜的。”語罷,他忙閉上嘴,瞪眼看她反應。


    她將茶緩緩送到嘴邊,此語一出,她手一停,悠悠將茶杯放下,抬眼和他對視,淡淡問道:“你把方才的話再說一遍。”


    他喉嚨一咽,嘴唇微張,一點一點擠出字來,“是郡王爺告訴我的。”


    她不信,娥眉一抬,言語悠悠道:“你們兩個關係當真不一般呀,他連這個都告訴你了?”


    他知此話她不信,又編了下文,“郡王爺生前找過我一次,交與了我一封書信,裏麵全記著他曾經答應夫人卻又沒做到的事。我願意報郡王爺的恩情,自然便答應幫他做到。夫人若是不信,那書案左手最下槅的那封黃紙紅封的書信就是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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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戒備


    蘇苒苒起身幾步走到書案前,拉開那抽槅,裏頭果真躺著一封信。她手指顫微,緩緩伸向那信封,她將信攥在手心一捏。良久,終於緩過來,她打開那信封,抽出裏麵的信紙。信中白紙黑字地寫著幾行工整娟麗的字:“三月初一,無事,欲攜妻子至同香芳一品鮮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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