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兒被動靜驚醒,揉揉睡眼,神情朦朧。見蘇苒苒立在門頭,神思被拉回,起身拍拍衣裙,上前關切,“小姐,您這是一夜未眠嗎,您這傷……”


    她挽住翠兒,並不理會他,轉身回了自己屋。坐在妝鏡前,翠兒上前為她取下珠釵、耳環,吩咐了丫鬟送來熱水,熱帕遞在她麵前,她轉手接過,若無其事問道:“昨夜他在屋外守了一宿?”


    翠兒抬首望著家思染映在窗上人影,點頭應道:“嗯,讓他回去也不回去,應是怕再有刺客闖入吧。”


    她長籲一氣,“府裏守夜的多了往日一倍,有什麽好守的,讓他好生回去養傷,他腦子不清醒胡鬧,你可不能由著他。”


    翠兒為她脫去外襖,剩得裏麵一件褻衣褻褲,扶她緩緩走到床邊,翠兒應著:“小姐我知道了,您快趁著這天未亮,再好好睡會兒。我一會兒就出去告訴他,讓他回去養傷。”


    見事交代清楚了,她才放心入睡,還未等翠兒關上房門,已聽得那平穩的呼吸聲。翠兒輕輕掩好門,見他還在屋外,招招手。等他過來,她拉著他衣袖走遠處說道:“小姐讓你回去好好養傷,這幾日就別來這守著了。你也別太擔心,周叔已經安排了別人過來替你。”


    說完,翠兒便推搡著他往院外走去,出來洞門,他又回首眺望,見那屋內安靜無聲,想著她應是睡著了。撇過佩劍,轉身回了偏房。


    日上三竿,蘇苒苒緩緩睜眼,喚道“翠兒”,未聽人回應她掀開被褥,赤腳放在繡鞋上。取下那衣架上的披風搭在肩上,踩著繡鞋推開房門。清風徐來,迎麵一陣花香,精神好了大半,她又輕聲喚道:“翠兒?”


    看著園景她入了神,須臾,翠兒端著清粥走來,巧見她一人立在亭內,放了粥在石桌上,“小姐醒了喝點粥吧。”


    她將領口拉拉,點了點頭,“嗯。”思慮片刻,又問道:“府中清早有什麽要緊的事嗎?”


    翠兒擺好粥勺,道:“清早韋掌櫃命人將賬簿送來了,我給小姐放書房來的。”


    她舀上一勺,放在嘴邊吹吹,緩緩放入口中,“我一會兒再去查查,家思染在府裏可還老實?府裏有人對他有懷疑嗎?”


    翠兒抱著托盤,立在一旁伺候,“周叔那邊倒是沒見察他,不過二少爺那日是否懷疑,我還不敢確定。”


    她依舊緩緩喝粥,“提醒他若是不想被趕出府,就讓他好好把戲做足了,不然我也保不了他!”


    翠兒驚道:“小姐,您保他為何?他若真是派來的暗探,您豈不是很危險!”


    她抬眼看著翠兒,“你傻嗎,他若是想殺我,那夜遇刺就動手了,何必等到現在。我留他在身邊是好奇他與嘉郎的關係,他那日說得頭頭是道,我是一句也不相信。”


    翠兒點頭“哦”了一聲,忽而聽見有人來報,“夫人,二少爺在外求見。”


    蘇苒苒與翠兒相視一見,她擺了擺手示意放行,隻見周清秋一身白衣,肩上一件狐腋裘皮的月白披風襯得膚嫩肌白。進亭拱手施禮,“嫂嫂。”


    她抬首扶他,“二少爺不必多禮,你身上有傷,應在屋子裏好生休養才是,怎到我這裏來了?”


    “那日答應嫂嫂,為你取來同香芳的賬簿,不知韋掌櫃送來了嗎?”語聲輕盈婉轉,如春風撫耳。


    “送來了,多謝二少爺。二少爺還有別的事嗎?”


    他從袖中掏出一剔透玲瓏的瓷瓶放在桌上,笑意溫柔,“這是揉骨舒筋的良藥,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好在能緩解骨痛,還望嫂嫂不要嫌棄。”


    她將瓷瓶拿在手中,冰涼透心,瓶身雕花新鮮,一朵蓮花綻放生姿。她謝意笑道:“謝二少爺,那我就收下了。”


    見已無它話,周清秋不好再多留,告辭走出庭院,聽得他扶牆連咳幾聲。她又叫住他,吩咐翠兒進屋再拿見外褂來,“你受了傷,這幾日少走動些才是。”


    一麵說著,一麵接過錦褂,他把頭略低一低,任她穿上,又道:“嘉郎說你身子弱,平日裏別穿這麽單薄。”


    他頷首低眉望著她,臉頰微紅終是有了絲血色。她抬眼正好觸上目光,笑道:“想什麽呢?讓你平日裏多穿些,聽見沒?”


    他木楞點點頭,輕聲應了聲“嗯”。見她已將手放下,他拱手緩道:“嫂嫂好生歇著,清秋告辭了。”說完轉身快步走出院落。


    見他走遠,她低頭看向手中瓷瓶。翠兒上前疑問:“小姐,這二少爺今日是怎麽了?”


    她搖頭不語,將瓷瓶遞給了翠兒。翠兒接過手中,“小姐這個您要用用嗎?”


    “今晚試試吧,這肩膀痛的有好些日子了。”說著,背手捶了捶肩背。


    幾日相安無事,蘇苒苒躺在院落藤椅,清風揚起青絲。翠兒在旁伺候,捧上茶來遞於她手邊。她接過吃了半碗,問道:“今日起得早,你早些吩咐膳房把早膳送來。”


    “是,小姐。”翠兒放下茶壺回道。


    她抬手看著手中茶碗,問道:“這是嘉郎最喜歡那副百花青瓷盞嗎?”


    “是的小姐,昨日周叔命人送來的。想來這麽好茶具不用,放著就蒙塵了。”


    翠兒話未說完,忽然聽見院中一聲落地聲,她手一鬆,豁啷一聲,茶碗摔在地上,打了個粉碎,潑了兩人一裙的茶水。兩人皆警惕回頭,隻見家思染手中提著食盒,單腳踮地,生怕踩了園中花草。他抬首笑望,見她二人都在院中立著,笑容凝結了。


    “家思染,你怎又□□進來了?”翠兒叉腰,氣勢洶洶走上前吼道。


    他顫抖指院門,又指指蘇苒苒,吞吞吐吐道:“你、……夫人不是還在休息嗎?”


    翠兒低首見那碎瓷片,又抬眼瞧著蘇苒苒,見她臉色陰暗,心頭不由給他捏了把汗,“家思染,你……”


    翠兒未將話說完,她打量他一眼,蹙眉打斷道:“剛醒,你若再不從我園子裏出來,我定讓你看不見明日朝陽。”好在他未踩壞花草,她那盯人的眼神真是想將他生吞活剝了不可。


    他躍步從花台中跳出,將食盒舉在她麵前,笑道:“同香芳新出的菜,夫人嚐嚐。”


    未等她說話,他將菜肴一一放在她麵前,嘴裏不停地介紹著菜色。隻是見她臉色不好,才悠悠問道:“夫人這是怎麽了?”


    翠兒拉拉他,指指地上。他低頭望去,見一地碎渣、茶水,不禁倒吸一口涼氣,瓷片碎紋他再熟悉不過,敬德官窯出的百花紋青瓷,他好不容易從太子那求來的。現在靜靜躺在地上,他還什麽都不能表現。


    他捂心說道:“夫人,這……”


    她抬眼看著他,指著一地碎渣和那花卉,冷言道:“這些,還有那些從你這個月,還下個月,還有下下個月的月銀裏扣,翠兒,給我記他賬上。”


    翠兒投去同情目光,應道:“是,小姐。”


    家思染一臉無措,伸手攔道:“夫人,夫人萬萬不可啊,您這樣,我後麵幾月可怎麽活……”


    “你要什麽活,你上無老要贍養,下無幼要撫養,郡王府有吃有住,餓不死你。”說罷,拂袖轉身回了屋子。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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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又闖禍


    翠兒回首望他,吐吐舌頭,轉身跟著蘇苒苒回了房間。桌上菜肴熱氣依舊鋪散,他低頭看看,也未將那菜收回,拿著空食盒朝院外走去。正巧碰見前來的周清秋,二人對視,家思染撇過頭徑直往偏房去了。


    周清秋轉身回首看他,眉頭一抬,手中折扇輕扇,未說什麽,目送他離開後,轉身徑直進了東院。


    翠兒替她掩好門,見她氣惱也不敢多話,隻是靜候在一旁。倏爾,她氣道:“當真是要找人好好管管他了,誰教他的□□跨院,當著是什麽地方了!”


    翠兒上前安慰道:“小姐,您別氣了,擔心氣壞了身子。他這性子雖是放蕩了些,好在心不壞呀!”


    她在屋內焦急踱步,攤手道:“那是嘉郎最喜愛之物,現在壞了,我、我心裏實在是……罷了罷了,自己招來的護院,這些罪也隻能自己受著了。”


    “小姐怎能說這話,什麽受不受罪的,呸呸呸。您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罵著,心裏可不這麽想。”說道,翠兒上前替她揉肩。


    她斜臥在躺椅上,抬手扶額,“就你會說話誆我,他這性子倒確實與嘉郎有幾分相似,讓你查的事查得怎麽樣了?”


    “能打聽的都打聽,都沒聽說過郡王爺有救過什麽左武郎家的庶子。兩人唯一一次交際還是多年前太子生宴,也不知家思染是如何混進去的,隻知當時有人出言不遜,郡王爺聽了忍不住替他回懟了一句。”


    “僅此而已?”她回頭驚訝望向翠兒。


    翠兒點點頭,篤定道:“僅此而已。”


    她悠悠將頭轉回,拖音自言自語道:“那就不對了!”


    “小姐這有什麽問題嗎?”翠兒停手疑惑問道。


    她捏著腰間那根五色細絛,緩緩道來,“竟然沒有別的交集,他為何給人的感覺又如此熟悉。每次見他,我總覺在哪裏了見過此人,和他的距離忽遠忽近。”


    翠兒驚道:“難道小姐您見過他?可我伴在小姐身邊這麽多年,未曾對他有過印象呀!”


    她愣目搖頭道:“不是長相,是內在,可以說是靈魂。就好像朝夕相處了幾年的熟悉感,可又一時半會說不上是什麽帶給我這種感覺。”


    說到這,她又想起什麽,問道:“這月月銀已經發了嗎?”


    翠兒搖頭回道:“還沒,應是月低才能領到吧!”


    她好奇道:“那就奇了怪了,他一個被家裏賣來的護院,哪裏來的錢財去買同香芳的菜品?”


    “小姐您意思是說他……”翠兒未將話說完,她打斷道:“話不可亂說,你去問問周叔便知道了,若是出了問題及時來報便是。”


    翠兒領了命,轉身推門走出房間,走過花園正巧瞧見周清秋立在院內。隻見他一身素衣白袍,發絲簡單束在一起,插著支玉簪,站在那花林草木之間,院中隱隱霧氣繚繞,宛若仙人。


    翠兒一愣,久久上前行禮,“見過二少爺。”


    周清秋踱步走來,合扇將她手扶起,用扇指著那坐上菜肴問道:“嫂嫂這是又饞同香芳的菜品了,怎點了這麽多?”


    翠兒解釋道:“回二少爺,是家思染送來的。”


    他婉笑道:“這菜可得花不少錢,他個小小護院當真是大方!”說著他抬頭望了望她的屋子,續問道:“菜都快涼了,嫂嫂為何還不出來用膳?”


    翠兒低身收拾一地的碎瓷片,歎氣道:“唉,小姐正氣頭上呢,哪還有心情用膳!”


    “哦?誰惹嫂嫂生氣了?”


    翠兒將那碎瓷一片一片撿進裙篼裏,拿起一塊稍大的瓷片舉在他麵前,“咯,就是這個。”


    他接過端詳一番,“百花青瓷盞,他犯錯將它打碎了?難怪嫂嫂生氣呢,這不是哥哥生前最喜愛的茶盞嗎?”


    翠兒收拾好一地狼藉,起身說道:“正是郡王爺喜歡的那副,二少爺來小姐院子是有別的事嗎?”


    隻見他掏袖拿出一瓷瓶,“我想著前些日送來的藥嫂嫂肯定快用完了,這是新做的,煩請翠兒姑娘晚上給嫂嫂用上。”


    翠兒接過瓶子,笑道:“多謝二少爺了,這幾日小姐身體確實要比前幾日好些了。”他低頭又從袖中掏出賬冊遞在翠兒手中,“這是韋掌櫃還有其他幾家的賬簿,煩請翠兒姑娘交給嫂嫂。”說罷,他拱拱手退出了院子。


    清理了那碎瓷,翠兒抱著賬本走房間,見蘇苒苒坐在書案前,她轉身往書案走去。隻聽,蘇苒苒未抬頭看她,問道:“方才是誰來了?”


    翠兒將賬簿和瓷瓶一並放在桌上,“回小姐,方才二少爺來送藥和賬簿。”她拿過賬簿,在手中翻看,“他有心了。”


    翠兒見她看得出神,不便再打擾,淡淡說了一句,“小姐,我先出去了,您有事喚我。”


    她未回應,依舊低頭看著手中賬簿。翠兒退出房間關上房門,喚來那個身量未足,年紀尚小的丫鬟立在門口,交代幾句轉身走出了東院。


    未進正堂,翠兒便在遠處瞧見了周管家,她喚道:“周叔,周叔。”


    周叔一身往日黑衣,站在人流中,正指揮著眾人清掃正院,見翠兒喚他,他轉過頭去,和藹一笑,“翠兒,你不在夫人身邊伺候跑這裏來做什麽?”


    翠兒拉著他走到一旁,輕聲細語,“周叔,這月你給家思染月銀了嗎?”


    周叔聞言,依舊吩咐著眾人做事,轉頭皺眉,狐疑看著翠兒的臉道:“未曾,月銀不都是每月夫人準了才讓發放的嗎,我怎敢越俎代庖啊!”


    “那這就奇怪了,家思染身上銀子哪裏來的?”


    聽到這,周叔沉臉問道:“怎麽?那小子又犯事了?”


    翠兒也不多解釋,隻是吩咐了周叔去查他銀兩來曆。說完便轉身回了東院,好給回去複命。露過偏房,正巧看見家思染在院中熬藥。


    隻見那濃煙滾滾,火星時而蹦出,翠兒趕忙走上前去,一把奪過他手中蒲扇,罵道:“你這是要熬藥,還是要燒院子!”


    見有人突然闖進,他先是一驚,轉頭看向翠兒。隻見他臉上一片黑灰,露著兩大眼眨眨,嘴唇微張已看不出原有唇色。翠兒見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捂著肚子聽得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久久翠兒方才緩過來,用手擦淚,“你、你這是怎麽弄的。”


    他並不知自己臉色現如今是個怎樣情況,一臉無措的看著翠兒,道:“我怎麽了,不就藥煎壞了嗎?”


    翠兒拉他到水邊,隻見水中映著一白一黑兩張麵龐。家思染急用手擾了水麵平靜,激起一陣漣漪。翠兒遞上絹帕說道:“你快擦擦,一會兒小姐看見了,非不得被你笑死。”


    他急忙接過,在臉上胡亂一抹,再看看那鏡湖麵,臉上總算白淨了。他回首又看了看那爐子上的藥罐,“我這藥應該快熬好了。”說著便徑直走回爐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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