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詩甜的目光不禁落在她臉頰的指痕上, 內心很是糾結, 不知道怎麽回答,想硬起心腸,卻偏偏硬不起來。許燃察覺出她臉上的猶豫之色,朝她走近了一些:“現在食堂快要關門了,回去也沒什麽飯菜了,我們就在外麵吃吧?”這下, 她語氣更軟了些。楊詩甜聞言更加猶豫了, 咬唇半晌, 暗想, 算了,陪她吃吧, 就當是報答她剛才為自己擋住梅映雪的巴掌。她輕點頭:“嗯。”許燃帶著她來到街角的一家泰國菜,點了冬陰功火鍋。平常她從不吃火鍋之類,一是火鍋店人多眼雜,二是她嫌耽誤時間,可是這次卻很想吃,吃的時間長一些,就能和楊詩甜呆的久一點。楊詩甜吃的很慢,也很少,勉強喝了碗湯,吃了一些涮菜,就放下筷子,目光隨意一瞥,再次落在了許燃臉上的巴掌印上。她肌膚雪白,透出冰雪般的冷意,一點點痕跡都異常顯眼,現在過去了快半個小時,巴掌印還沒有完全消失,還殘留著五根清晰的淡紅色指痕,想來,梅映雪那一巴掌打得非常重。楊詩甜雖然父母雙亡,可是記憶中父母是特別疼愛她的,後來姥姥、舅舅、三個表哥也都寵著她,她實在想象不到是什麽樣的媽媽會這樣狠心打自己的女兒。何況,許燃已經20歲了,還是聞名夏國的鋼琴天才,又剛剛榮獲肖邦金獎,做父母的怎麽會舍得那樣打她?楊詩甜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你媽媽為什麽……那樣?”許燃驟然抬頭,和她四目相對。她看人時一雙墨色眸子深深地凝視過來,顯得異常專注,楊詩甜被她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輕輕移開視線。許燃輕聲說道:“我媽和我爸離婚了,我爸出軌我小姨,離婚後還和我小姨結婚,所以她有點接受不了,脾氣變得越來越糟糕……”她說到停住了,在記憶裏苦苦搜索,卻竟然想不起自己爸媽是哪一年離婚的,這實在太奇怪了。楊詩甜忍不住心頭一緊,不自覺地攥住了手。她沒想到許燃是離異家庭,也沒想到她媽媽的遭遇會那麽慘。前世她隻見了梅映雪一麵,是在和許燃交往一年後,許燃出國參賽歸來,她去機場接她,碰到梅映雪從車上下來,神情冷漠,瞥了她一眼,叫走了許燃。她站在一邊,聽見許燃向梅映雪介紹自己是她同學,梅映雪再也沒看過她一眼。當時她因為她的介紹顧著傷心,沒有多問,許燃沉默寡言,也從不談及家庭。許燃又道:“今天的事你別放在心上,我不會讓我媽媽傷害你的。”楊詩甜揪緊的心緩緩鬆懈下來,她感覺自己心境特別複雜,知道她家庭情況後,竟然莫名有點心疼她,可是過去發生的一切依舊讓她心有餘悸。分手那五年,她是會偷偷關注她動態的,時常從一些報道中看到她獲獎的新聞,顯然,相比她的鬱鬱寡歡,許燃分手後要過的比她風光多了,那麽,她家裏的情況,她也用不著去操心吧。沉默片刻,楊詩甜抬起頭來,目光直直地看著許燃,緩慢而果斷地說道:“許學姐,既然我們已經分手了,以後一別兩寬,各自安好,我覺得就沒必要再保持聯係,稍後我會刪除聯係方式,望你周知。”許燃瞳孔猛縮,十根手指不可抑製地摳進了掌心。她剛剛從這頓飯上感受到和楊詩甜之間有了一絲緩和,沒想到她會在突然提出這麽決絕的打算,而且聽語氣隻是告知自己。她將指尖攥到泛白,又一點點鬆開,緊盯著麵前微低著頭不肯看自己的女孩,肅聲道:“就算真要分手,我們也還是學姐學妹,還是校友同學,我不會刪掉你的聯係方式。”她心尖兒發涼,一股即將失去的感覺從深處襲來,強作鎮定繼續說道:“希望你也不要刪除我。”楊詩甜沒吭聲。飯後快接近2點,兩人往學校走去,一路上楊詩甜默默無語,許燃數次想要開口,卻感覺所有言語都蒼白無力,尤其是覷見楊詩甜懷抱著那本厚厚的情書,她更加不知道對她說些什麽。她送楊詩甜到教學樓門口,正要跟著進去,楊詩甜停下腳步,很是認真地看著她:“許學姐,就送到這裏吧,以後不用再來接送我,省的讓人誤會。”許燃的鎮定瞬間潰敗,不由自主地捏住指尖。隻聽楊詩甜又認真說道:“希望大家都能有新的開始,我也在這裏提前祝許學姐一生幸福。”許燃眸色漸深,怔然看著她,一個字眼都發不出來,眼睜睜看著她轉身走掉。她沉默幾秒,跟著走進去,楊詩甜察覺,回頭看了一眼,嘴唇動了動像是要說什麽,又抿住了,當做沒看見她一樣走進了自己教室。許燃停在教室門口,盯著她背影,喉嚨發澀,指尖摳入掌心猶自不覺。她是真的要和她分手,她連懟她的想法都沒有了。路人甲同學們瞧見這一幕,議論紛紛。“許燃學姐又來送小甜學妹了,她真的好體貼!”“又是見證絕美愛情的一天~”“唉,羨慕的淚水從我嘴角流了出來!”“嗚嗚嗚,美好愛情和別人家小孩一樣,永遠不會屬於我!”“不是聽說許燃學姐和小甜學妹分手了嗎?”“什麽呀,許燃學姐都來送小甜學妹上課了,她們怎麽可能分手?”“c到底是誰傳出這麽離譜的謠言!”許燃聽著這一句句低聲議論,隻覺異常刺耳,本想多留一會兒的心思也沒有了,轉身離去。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楊詩甜才從書本中抬起頭,朝門外看去,門口空蕩蕩地,可她許久都沒挪開視線。發生過的事並不能像寫錯的筆劃一樣用橡皮擦掉,那些經曆都像是刻在記憶深處,每每回想起來,她都好難過。可是,中午她還是忍不住心軟了。餘曉敏從背後用筆帽捅了捅她:“小甜,你們和好了?嘿嘿,床頭打架床尾和,古人誠不欺我。”楊詩甜哭笑不得,支吾了一聲,什麽也沒說。等時間久了,大家自然就明白,她和她確實沒關係了,謠言便也不攻自破了。下午放學,許燃攔住孫哲,帶著他來到牆角,孫哲心驚膽戰,以為她要找自己算賬,畢竟自己給她準備好女朋友的生日禮物後,她女朋友就沒了。他想了想趕緊先開口:“有話好好說,不用來到牆角的。”許燃凝眸盯著他:“我們什麽時候認識的,我指第一次見麵。”孫哲嚇了一跳,更加確定她要找自己算賬,現在這話是和連舊賬也要一起算嗎?他欲哭無淚:“不用說那麽清楚吧,以前的事都過去了,你還提來幹嘛?”許燃眸光一沉:“別打岔,我在問你事。”孫哲隻好不情不願地說道:“你11歲時我們認識的。”許燃陷入沉思,孫哲比她大一歲,自己11歲時他12歲,那就是9年前認識的…她眼神微微一變,因為記憶裏完全沒有任何關於9年前的事。她緊蹙雙眉,沉聲又問:“那你知道我爸媽是哪一年離婚的嗎?”孫哲一愣,立刻說道:“你問這個做什麽?是不是梅阿姨又凶你了?”“先回答我。”孫哲神情有些異樣,輕聲道:“你爸媽是6年前離婚的。”說完他就趕緊補充:“不開心的事情你問做什麽,趕緊別說了,咱們去吃飯吧,我請你怎麽樣?”許燃伸出手臂,擋住他,她沉默地站在那裏,神色數度變幻,片刻後臉上忽然顯出痛苦之色,高挑的身姿猛地晃了一下,孫哲嚇得一跳,拉了她一把。“許燃,你怎麽樣?”許燃推開他手臂,自己扶住牆麵,有些喘息著問:“我爸媽離婚時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我想不起來?”她身形又晃了一晃,臉色蒼白如紙。孫哲趕緊說道:“就是離婚,沒發生什麽,你想不起來是因為這些都是傷心事,沒必要想起來,快別想了吧!”許燃盯著他,目光銳利:“孫哲,你說實話,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孫哲心中暗驚,臉上擠出一絲笑:“你想多了,你家裏的事我怎麽會知道?我扶你歇會吧。”許燃眼神有些失望,揮手拒絕他攙扶,自己靠著牆壁站了片刻,腦袋裏的炸疼這才慢慢消失。“你怎麽樣?我陪你去醫務室看看吧?”許燃轉過身,淡然道:“不用。”孫哲看著她走掉,眼神忽然變得糾結起來,在她身後站了好一會兒,才歎了口氣。許燃出來教學樓,習慣性打開手機,去看楊詩甜的對話框。放學前她發過去信息,告訴楊詩甜自己晚上有事,不能去接她,現在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了,信息仍舊孤零零地躺在對話框,沒有收到回複。她眸光黯了些,收起手機往家裏趕去,梅映雪白天大發雷霆,她得回去看看。打開門,她眼神定格一瞬。客廳狼藉不堪,麵目全非,蛋糕被摔在地上,濺的到處都是,鮮花被撕碎,項鏈禮盒四分五裂,還被狠狠踩了幾腳。許燃關上門,走進去,開始收拾,一直到將狼藉的地麵打掃幹淨,她才停下來倒了杯水慢慢喝。自始至終,她臉上都麵無表情。梅映雪沒有等在這裏,那就是回去另一個房子了。許燃淡淡想著,今天她實在沒有心情回去應對梅映雪的嗬斥,還是明天再說吧。她收拾好躺下,卻因為淩亂的心境無法入睡,想起答應楊詩甜的每天10條信息,她來了點精神,一條一條打好發過去。隻是半個小時過去,這些信息猶如石沉大海,沒有收到任何回複。她忍不住翻看楊詩甜的朋友圈,發現那裏,隻剩下一條灰色的橫線。原來,她已經將她屏蔽了。許燃的心,直往下沉。如果看不見她任何動態,她也不回複任何信息,那即便兩人依舊是好友,和彼此拉黑也沒有任何區別了。許燃怔怔看著那條灰色的橫線,眼神漸漸變得難過。也是於這一刻,死去的記憶忽然浮出了水麵。以前,一整天,幾乎每隔一節課的時間,手機就會發出叮咚叮咚的信息提示。後來,她嫌煩,將手機設置為靜音,一整天都聽不見這些噪音了。可每次拿起手機,都能看到一條又一條往外彈出的新信息。每一條都是楊詩甜發來的。【燃姐姐,人家下課啦,想你~~親親】【燃姐姐,人家放學啦,你怎麽又不看手機嘛?】【燃姐姐,你在哪裏,我去找你好不好?】是從什麽時候,她開始這麽在乎她的信息?又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等不到她的信息時,越來越難受了?許燃輾轉反側,10分鍾內看了楊詩甜的對話框不下50次。其實壓根不用看的,現在她的手機沒有設置靜音,隻要有新信息,就會發出叮咚叮咚的提示音。她看著天花板,感覺有股鈍鈍的痛,從心底彌漫出來,一點一點向四肢百骸蔓延。直到某一刻,這種痛積累到了極致,感覺快要呼之欲出,她忽然坐起身,重新劃開手機屏幕,打開了小號。吃瓜群被她設置了靜音,但是消息提示已經變成了999+條。她匆匆掃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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