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事,讓人意料不到。光風霽月的五皇子竟然背地裏誘.奸並肆意殺害民間女子,又在眾人眼皮子底下派人截殺查探的明王。當真是不可思議啊!再加上前幾天的事,興安帝感到十分失望,疲倦之下,他擺了擺手,喚人入內帶走樓。然而空寂的大殿內,任他如何呼喚,殿外始終沒有大內侍衛聽他的令進來。隨著周圍的氣氛變得緊張,興安帝終於感到一絲不對勁,他坐直了身子,半眯著眼,握著狼毫的手瞬間捏緊。“父皇,”樓抬起頭來,低低喚了他一聲,而後在他震驚的目光中起身,扯了扯嘴角,“看來兒臣在你心裏,還是能割舍的。”“逆子!”此刻的興安帝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他感到後悔,當初為何要給樓如此大的權力,讓他如今陷入了困境中,無法自救。他想到貼身保護他的皇室暗衛,又朝外呼喚著,可還是無人前來。“沒用的,父皇。”樓原本溫潤的臉慢慢變得陰沉,眸中染上了些許戾氣,“本來還想多留你幾日,可惜你對我始終不夠用心。一點兒小事就要奪走我的監國之權,甚至現在為了那幾個賤民還想把我關起來!”窗台的風沿著縫隙吹了進來,桌上的燭火搖晃不停。興安帝氣得重重喘氣,指著樓的手一個勁兒地顫抖,“你居然如此不念朕對你的寬容,居然如此不懂朕為你鋪路的心思……”“鋪路?”樓嗤笑兩聲,嘲諷的意味十足,“既然要為我鋪路,為何不早早廢了樓玨的太子之位?為何你明知姑姑和她都對我多有不滿和刁難,還要一再容忍她們?!”樓恨恨地看了一眼氣到無法出聲的興安帝,渾身散發著的狠厲叫人心驚膽戰。“所以,你不想傳位給我,那我就自己來拿。”話音落下,他一甩衣袖,踩著冰冷的大理石板走出殿外,旁邊候著的總管公公迎了上去,俯身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知道了,好好看著皇帝,明日早朝時傳旨,皇帝病重,繼續由本王監國。”如此一來,朝堂又在他的掌控之下,再加上之前父皇特意為他提拔了許多人為他所用,那對於他來說,明日洗脫嫌疑就更有利了。樓身披蒼茫月色,大搖大擺地出了宮。回到府內,他又喚來了幾名暗衛,交代了他們幾件事。看著暗衛散去,他心下稍安,靠著椅背舒了口氣。雖然現在行事有些早,但他已經被逼到了絕境,若是不奮力一搏,恐怕皇位與他就再無緣了。而行動之前,他必須得牽製住讓他感到頭痛的另外幾人。好在細作打探到孟溪梧十分看重她的夫人,那他便正好能利用那位姓顏的讓長公主府自亂陣腳。……一夜的時間,枝頭的綠葉又舒展了幾寸,密密麻麻地點綴著朵朵含苞待放的花兒,使得春意愈發盎然喜人。隻是隨著春風腳步而來的還有讓人萬分震驚的消息興安帝再次病重昏迷,指派了還未洗清嫌棄的五皇子繼續監國。旨意一出,眾臣嘩然。而五皇子再次出現在朝堂上,第一件事便是把那幾名女子的誣陷給澄清了,並拿出女人認罪畫押的證據,直指是太子樓玨故意收羅了這群人來誣陷他。而明王被截殺一事,也被他推得幹幹淨淨。朝臣們看著上首嘴角掛著淺笑的五皇子,心中有諸多猜想,可權衡再三,到底還是沒有出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後,眾人都埋下腦袋,一言不發。眾臣的沉默和屈服落在了樓眼中,這樣大權在握的感覺讓他心口堵著的氣又順暢了不少。看著離自己僅有一步之遙的龍椅,他的臉上閃過一絲誌在必得。……午後,本要入宮探望興安帝的孟溪梧被攔在了大殿外,說是皇上要靜養,不能被人打擾。她也沒再堅持,慢慢出了宮。看著天色漸晚,估摸著顏吟漪今日差不多快忙完了,便準備去太清書院接她回家。然而她尋遍了書院,問完了裏麵所有的人,都說早早就沒看到顏夫子了。這是從未有過的事!孟溪梧冷下一張臉,吩咐了文竹派人搜尋顏吟漪的下落,可整整數日,都沒有再見到她的身影。清河郡主暗中尋人的消息悄悄在京中傳開來,眾人看著愈發不沉穩的郡主,總感覺京城內風雨欲來。微涼的夜幕中,一場淅淅瀝瀝的春雨落下,茫茫的雲霧堆積,暗沉的天像是壓抑了許久,到了後半夜,雨勢更大了。沉睡在夜色中的府邸,驚起一聲低呼,擾亂了靜謐的氛圍。“你說什麽?!父皇駕崩了?!”聽著暗衛來報,五皇子樓驚醒過來,可是在得到暗衛又一次地肯定後,他第一反應不是悲痛,而是極致的驚喜。“通知舅舅,讓他聚集兵馬,現在入宮!”皇帝一死,那龍椅的歸屬問題便擺在了明麵上。可現在太子還沒有被廢,按理來說登上皇位是名正言順的事。但這並不是樓希望看到的,所以他得趁皇帝駕崩的消息還沒傳開,先發製人,秘密偽造一份遺詔。等到明日消息傳出宮外,他便能憑借那份遺詔上位。若是有人質疑,並且還想擁立樓玨,那他匯聚的兵馬也能及時壓下所有反對的聲音。頂著愈下愈大的春雨,樓一行人悄無聲息地進了宮。大約是他封鎖消息及時,整個皇宮還處於極度的平靜之中。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興安帝的寢殿,總管公公已經等在了門口。“殿下,奴才一直守在這兒,宮裏其他娘娘和殿下們都還不知道皇上駕崩的消息,您快些準備著吧。”總管公公推開了門,將五皇子等人放了進去,“奴才繼續在這兒給您守著,若有其他人前來,奴才會攔下的。”大殿內一如往常得空寂沉靜,燃著的龍涎香嫋嫋攀升盤旋,充盈了整間屋子。樓亦步亦趨地走入內室,恍然之間,心中一點兒感覺都沒有。可在看到龍床上明黃床幔遮掩下,那張布滿了皺紋的熟悉麵龐時,空寂的心好似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他忍不住笑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在他麵前再也神氣不起來的皇帝,說出的每一句話都帶著無盡的爽快,“父皇啊父皇,忍了你這麽久,你總算是死透了啊!”他仔細看著麵容烏黑憔悴不已的人,笑得越發肆意了:“你可能想不到吧?你為了追求長生不老而吃下的每一粒丹藥裏,都摻雜了極少極少的毒藥。”“是我讓人給你放的。”他很是得意。宣泄完心中積攢的怨氣後,樓再沒將床榻上的人放在眼裏,拍了拍手後,總管公公小心翼翼地來到了他的身邊,“殿下,玉璽已經擱在前邊的書房裏了。”幾人又就著幽暗的燭光,來到前院,善於模仿筆跡的謀士已經在房間內等候,樓已經等不及了,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趕緊寫下傳位聖旨。空氣似乎凝滯了,謀士剛要提筆,門外傳來了逐漸清晰的馬蹄聲和嘶吼聲。眾人神情突變,齊齊望向了火光衝天的大殿外。“這是……?!”有人目眥盡裂,想要逃走。樓也反應了過來有人得知了他入宮的消息,已經領了大隊兵馬包圍了過來!他一把抽出身旁侍衛的佩刀,狠狠刺中了慌不擇路想要逃竄的人,“本王的人,隻能戰,不能退!”第51章 每個人的心頭像是架起了一架震耳欲聾的鼓, 密密麻麻的鼓點響起,急促得好似再也見不到明日的陽光了。今夜他們是秘密入宮的,所以帶的人手並不夠,兵部尚書帶的兵馬在京郊, 要來支援恐怕還要兩個時辰的時間!來不及了!這個每個人心裏都升起的念頭。但想要逃跑的人已經直挺挺地躺在了地方, 如果他們也露出一點兒想退縮的心思, 恐怕下場也會如此淒慘。退也是死, 不退也是死, 那不如拚一把!若是成功,日後便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這些人做好了心裏建設,紛紛抽出長刀, 隨著樓來到了門口。“去把人帶到這裏來。”樓朝身後的侍衛低聲囑咐了幾句。他已經透過窗戶的縫隙看到了外麵豎起的旗幟,是長公主府的人。到了這個地步, 他也沒法再去想為何長公主府會這麽快就得到了他入宮的消息。現在最要緊的事, 拖延一會兒時間,等到他的舅舅秦懷澤的救援。此時此刻, 他無比慶幸在籌謀之前提前抓住了顏海林的女兒,現在正是用她來牽製長公主府的好時候啊!“逆賊樓, 意圖皇位,謀害皇上, 其罪當誅!”一身盔甲的長公主騎在高頭大馬上, 火光映照著她暗紅色的披風, 目光冷漠, 手持長劍,渾身充斥著如山的堅毅氣質。她揮動著劍柄, 在半空中劃出一道淩冽的劍氣,“你現在投降, 本宮還能留你一命。”大殿周圍已經被團團包圍,前後左右都站滿了身披鎧甲的士兵。樓穩住心神,讓人慢慢拉開了殿門。漆黑的夜空下,燃燒著高舉的火把,他一眼便看到了正前方的長公主。“姑姑這是做什麽?侄兒隻是聽說父皇有些不適,便來看看父皇而已。”他盯著她,眼裏的溫和從容早已不見,褪下了偽善的麵具後,他的聲音都狠厲了不少,“倒是姑姑你帶了這麽多士兵入宮,怕是目的不簡單啊!”他捏著手中的長刀,試圖用這些汙蔑的話語給長公主潑髒水,繼續拖延一些時間。但長公主才不上當,看了一眼燈火通明的大殿,冷冷一笑:“你說你隻是來看看皇上?那你現在出來,本宮和其他大人一起進去瞧一瞧皇上。”這時候,樓才從長公主的身後瞧見了數名朝中重臣的臉。見他們應聲附和著長公主的話,他心裏便知恐怕不能再拖延下去了。“父皇剛剛服了藥歇下,再進入隻會打擾到父皇。”他與身旁的侍衛使了個眼色,打算從西南邊薄弱的包圍圈衝出去。那處兵馬較少,若是所有侍衛拚盡全力護著他,應當有七成的把握能衝出去。隻要他能出宮,便能和舅舅匯合,到時候再帶著數萬人馬逼宮,即便名聲不太好,但也好過現在這個局麵。然而他還沒動,長公主一聲令下,又縮小了包圍圈。“樓,你自己做了什麽事,你自己心裏清楚。”長公主不再和他多費口舌,長劍一揮,身後數道箭矢齊刷刷地射出,直逼樓的麵門而去。千鈞一發之際,心驚膽戰的樓往後退去,旁邊的侍衛倒是忠心耿耿,立馬擋在他前麵,舞著手中的大刀,抵擋著飛速刺來的箭矢。可惜他們人手實在不足,沒一會兒便倒下了好幾人,逼得想要趁機逃走的樓又一次退回到了殿內。然而還不等他鬆一口氣,周圍的士兵已經舉著長槍衝了過來,鋒利的槍尖泛著森冷的白光,像是數以千計的流星簌簌落下,身旁護著的人一個接一個地倒下,最後隻剩下了樓一人。他站在殿內,臉上沾染著不知是誰的鮮血,陰鷙的目光看著慢慢走來的長公主,那模樣看起來可怖極了。“姑姑,不知清河表妹現在在何處?”他麵色灰白,卻慢慢露出一個古怪的笑來,“想必是還在尋找她那位新婚夫人的蹤跡?那可真是太可惜了,一旦我今日折在這兒了,那位顏夫人恐怕也活不到明日了。”果然,聽到他這話,一身颯爽的長公主停下了腳步,站在了紅漆大門口,目光分外冰冷。“姑姑,我也和樓玨一樣,是你的侄兒,我們誰上位都會恭恭敬敬地尊你為大長公主,給予你足夠的敬重,你何不就此撤兵,迎我為帝?”“隻要姑姑你撤了兵,侄兒保證登基之後,清河表妹就能與顏夫人團聚。”萬不得已,樓隻能祭出殺手鐧,試圖用前些日子劫走的顏吟漪來牽製住長公主。他隱晦的視線瞥向屋外,估摸著大約還要一會兒,他的舅舅就能來接應了。“看什麽?”長公主順著他的目光扭頭看去,隨即想到什麽,她眉梢微揚,笑了起來,“是在看過了多久的時間?你那位領兵的舅舅何時才能到?”樓渾身一緊,頭頂如有驚雷閃過,一時之間心跳如雷,臉色慘白如紙。長公主招了招手,身後的士兵齊齊湧入,將樓團團包圍,不再給他留一絲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