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軟墊看起來隨意, 實際上坐下去才知道, 內裏並不平, 似是多了許多高矮不一的弧度, 卻讓人坐著更舒服了些。


    也許禦書房也該弄些這樣的軟墊, 那他批完奏摺就沒那麽累了。


    「馬上就來,不若我先跟您解釋一下我這茶樓中的規矩?」佟殊蘭坐直身體, 笑靨如花說道。


    雍正點了點頭,看蘇培盛先喝過茶過了半刻鍾他才拿起自己的茶杯。


    茶是好茶,再配上笑得特別好看的小姑娘聲聲如蓮,倒也不失為一件雅事。


    可這遠遠沒到能讓覓惠居聞名大清的程度。


    雍正就算是在宮中也不少聽說覓惠居的大名,對權貴們趨之若鶩的情況也有所了解。


    這次來盛京微服私訪,一為了解鷹主在這邊的勢力, 了解他為何不肯大婚,二就是為了探探這覓惠居的底細。


    「您看我說的夠清楚嗎?」佟殊蘭用這個時代能接受的最簡單言辭將會員製度解釋了一邊, 衝著雍正問道。


    他點點頭,可還是不太認同:「你這倒是個斂財的好法子,可若是權貴去到外地, 或是臨時知道了這新奇的地兒,想要體驗一下,你這是要將客人往外推?」


    這樣隻怕是要得罪權貴,鷹主也並非誰都得罪的起。


    「您說的我懂,可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如若真有位高權重之人想要進我這覓惠居……」佟殊蘭一收扇子,笑得很收斂,「有很大可能不等他們自己想,會員貴賓就會想法子給他們送上資格。若是無人送,他們也有本事能獲得資格。」


    「如果二者皆做不到……這樣的人得罪了便得罪了,我葉小二得罪的起。」說著說著她突然將扇子放在唇前大笑起來。


    雍正有些摸不著頭腦:「這有何好笑?」


    佟殊蘭抬起頭一臉揶揄:「我是想到,除非來人是萬歲爺,他肯定是沒人敢送又不可能自己去要資格的。」


    蘇培盛和侍衛們都是一驚,神色間立馬就警惕起來。


    雍正笑了笑,眸色幽深問道:「若是那般你該如何?」


    佟殊蘭左右瞧了瞧,才湊得離雍正近了些,聲音更調皮:「萬歲爺我是得罪不起,可若萬歲爺真被攔在門外了,我猜他不好意思發作,哈哈哈……他肯定會想,那群權貴們要得意死了,皇帝老兒都進不去的地方,他們是貴賓,聖上丟不起這個人啊,當然不能讓人知道。」


    蘇培盛:咱家覺得你可能是預約了砍腦袋套餐。


    侍衛們都瞧著蘇培盛:咋還不拍桌子?我們的刀都饑渴難耐了!


    就在蘇培盛和侍衛們低著頭恨不能自己沒長耳朵的時候,雍正驀然笑了出來:「你這話有道理,皇帝老兒肯定也是要麵子的。」


    雍正從小就愛多琢磨,做了皇帝後比以前琢磨的還要更多一些,眼下聽了佟殊蘭的話,他有些啼笑皆非之際,卻拿不準對方是不是知道了他的身份。


    「但要是皇帝下旨直接私下處死覓惠居的所有人呢?」雍正不動聲色試探她。


    「那鷹主豈不是白當了鷹主?」佟殊蘭笑得特別大氣,神色間滿是不以為然。


    雍正臉上淺笑不變,眸色卻冷了下來:「你的意思是鷹主可一手遮天,皇帝動不得他?」


    佟殊蘭聽了這話有些驚訝:「怎麽會呢?鷹主是皇帝的奴才,雖說是輕易殺不得的一個奴才,可不也是奴才嗎?」


    雍正聽這話雖然有些不舒服,可意思到底是讓他滿意的,所以他臉上的淡笑並未散去:「爺有些不大明白你的意思,前後有些矛盾不是嗎?」


    「那是您不了解我這覓惠居能做到什麽地步。」佟殊蘭重新恢復了收斂,「如果萬歲爺知道覓惠居的能量,他捨不得殺覓惠居的任何人。」


    「怎麽說?」雍正對著蘇培盛擺了擺手,讓他帶著人出去守門後才問出口。


    「您也不是皇帝,我當然不能告訴您了。」佟殊蘭聳聳肩,聽到了門外蘇培盛攔人的動靜,「您要的酒來了。」


    雍正定定看著佟殊蘭,好一會兒才衝著門外道:「進來。」


    月白親自端著金色琉璃盤端步走進來,酒罈子一開封,香飄滿室,他跪在黃花梨長幾前,將白色碎玉酒杯分別擺出了三杯,淡淡琥珀色的清透酒液緩緩而出,蘇培盛沒忍住咽了口唾沫。


    他一個做奴才的,平日試毒也用不上他,年輕時候蘇培盛記得自己也是好兩口的,可隨著地位水漲船高,他倒是多年不曾碰過酒了,沒成想今日倒是來了機會。


    隨著月白優雅灑脫的讓禮姿勢,蘇培盛端起酒杯,無心欣賞酒杯之美,抬起頭幹掉……


    他臉上立馬起了兩團酡紅,搖搖晃晃一屁股就軟軟坐了下來。


    侍衛們刀猛地拔了出來,雍正也有幾分驚訝,這佟家姑娘真敢下毒?


    蘇培盛臉上如夢似幻:「好酒!」


    侍衛們:「……」


    雍正:「……」


    「剛才我說過了,酒量不好……就別試了,這一杯頂尋常酒十杯還有餘,一口氣下去……」佟殊蘭特別淡定搖著自己的藍玉扇牛氣道。


    雍正看著蘇培盛劃拉了半天站不起來,還是侍衛一人一邊拎著他胳膊,這才腳後跟不沾地的靠在了牆邊上,他眼神中又重新帶上了笑。


    沒再多等,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入口柔,隨後是辛辣,火一般的滋味兒由喉頭劃過,隨即在胃裏燃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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