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曼春從學校回到酒店,一開門就踢到了酒瓶。硬的玻璃瓶和軟的尖頭高跟鞋對撞,最疼的自然是腳。蘇曼春皺著眉彎腰換了鞋,發現大拇指都泛了紅,抬眼看過去,陸琪喝得爛醉,整個空氣裏都是刺鼻的酒味。她走過去踢了踢陸琪的腿:“醒醒,滾去床上睡。”陸琪睜開眼,一雙眼混沌,看見蘇曼春後笑了笑:“呦,給你的小情人獻完殷勤了?”“滾。”蘇曼春抱臂居高臨下看著她:“你少狗嘴裏吐不出象牙,這裏能待就待,待不完就滾回國。”那天她一定是腦子抽了,跟陸琪鬧得不愉快以後,陸琪又抱著她柔聲輕哄,兩人幹脆一同買票來了倫敦。可是經過了長時間燜的飯菜早已不再新鮮,沒辦法送給薑珊那樣的千金大小姐吃。她隻能去請薑珊吃了學校外的一家中餐廳。這兩天薑珊實驗忙得很,根本顧不上見她,她隻是去跟幾個回國能用得上的人脈去打好關係。沒想到陸琪過來以後直接成了酒蒙子。早知道這樣,還不如把她留在國內禍禍薑瓷宜呢。也是陸琪那天的話嚇到了蘇曼春,要知道蘇曼春現在可不想得罪薑瓷宜,她不喜歡這個女人,但陸琪好歹跟她有點感情,也不想眼睜睜看陸琪上趕著找死,想著幹脆把陸琪帶出國,這樣總禍害不到薑瓷宜了。現在倒好,改成禍害自己了。蘇曼春看她這幅蓬頭垢麵的模樣就氣不打一處來,“滾起來,回國。”陸琪坐起來擼了把頭發,“有病啊?”“我看有病的是你吧。”蘇曼春抱臂,不耐煩地說:“有氣滾回國跟陸惜時撒,少在我這耍威風。”陸惜時這三個字就像是陸琪的禁忌,下一秒陸琪就掐住了蘇曼春的脖子,紅著眼睛質問:“你他媽能不能別提陸惜時?”下一秒,陸琪放在沙發上的手機響起。屏幕上顯示備注 惜時姐姐。第108章 酒意上頭的陸琪頃刻變得清醒, 掐著蘇曼春脖頸的手微鬆。下一秒,蘇曼春抬手扇了她一巴掌。清脆的巴掌聲伴隨著手機鈴聲響起, 陸琪搖搖晃晃後退幾步。蘇曼春凝眉摸著自己的脖子,暗罵了一句瘋子。陸琪被打得嘴角出了血,卻像沒事兒人一樣舔了舔嘴邊的血,走到沙發旁拿起手機,清了清嗓子才接起來,“姐。”放軟了的聲音跟剛才發瘋要掐死蘇曼春的完全不是同一個人。蘇曼春厭惡地看著她身影, 冷哼著笑了聲。聲音不大,但陸琪立刻投遞來威脅的眼神。蘇曼春沒搭理她,轉身去收拾東西。飛來倫敦的時間也很緊, 她並沒帶多少東西,不過幾分鍾就已經坐在床上刷短視頻。陸琪和陸惜時的越洋電話也沒持續太久, 不過陸琪在沙發上耗了很久。蘇曼春正安心刷著手機,客廳裏突然發出一聲崩潰的尖叫聲。突兀的聲音把蘇曼春嚇得一激靈, 手一抖差點把手機摔了。不過經曆了剛才的矛盾,她懶得再跟陸琪多說一句話,側過頭看了眼, 發現陸琪跟瘋子一樣抓著自己的頭發, 又尖叫了一聲。“你有病啊。”蘇曼春忍不住嗬斥一聲, 生怕她把酒店管理人員喊來。陸琪卻沒反駁,反倒蹲下身開始收自己喝過的酒瓶。放在茶幾上的酒瓶不小心跌落碎掉,滿地玻璃殘渣。陸琪也悶聲收拾,碎片劃過手指, 鮮紅的血滴落在地上。蘇曼春隨意瞟了眼, 懶得理會,卻沒想到下一秒陸琪像瘋了一樣, 拿起玻璃碎片就往自己手腕上劃。蘇曼春立刻喝道:“你做什麽?”這一聲讓陸琪的動作慢了幾分,蘇曼春已經跑過去把她手裏的碎片扔到一邊。“要尋死也別在這。”蘇曼春捏著她的手腕,剛才不經意劃過的一道現在滋滋往外冒血,糊在蘇曼春手上。“你攔我幹什麽?”陸琪勾唇譏笑:“在意我?”“神經。”蘇曼春冷眼看她。“也是。你在意的隻有你自己。”陸琪毫不在意自己手上的傷口,似是感知不到疼一樣,惡狠狠盯著蘇曼春說:“你這種女人從來不會在一棵樹上吊死。從我這跳回到程星那,這會兒又跳到了薑珊身上,你特麽想幹什麽?”蘇曼春不喜歡陸琪那種眼神。審視和輕蔑。距離她和陸琪在學生時代的廝混也過去很久,上一世她回國再見陸琪亦是很多年後,彼時的陸琪混得不算好,但也不差,畢竟在陸家的庇佑之下,成為了一家時尚雜誌的總編,三十多歲沒有結婚。陸惜時和顧家掌權人在經曆過風風雨雨之後終還是走到了一起。生意也如日中天。蘇曼春不知道她有什麽資格審視自己。一個心裏裝著別人也能跟她上床的女人,和她半斤八兩。裝什麽高尚?“你管我做什麽?”蘇曼春甩開她的手,厭惡地看著手上的血,冷聲道:“管好你自己。”“你可以死,但不要在這裏尋死。”蘇曼春說:“我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煩。”也懶得再跟她糾纏,蘇曼春買到了今天最早回國的機票,這時候該出發去機場了。她拎起包戴好墨鏡,“你要是回國就把你手包紮一下,我要退房。如果不回就自己續房,我走了。”蘇曼春走到門口時,陸琪才悶著聲說:“我回。一起走。”-薑瓷宜的體力還沒完全恢複,但因為拿的是別人手機,就沒跟程星一直通電話。掛斷電話以後,薑瓷宜把手機合起來放在床頭,重新躺回到病床上。躺了不過兩三分鍾,腦子便又昏沉起來,昏昏欲睡。可是閉上眼後不久,那種昏暗潮濕的感覺就像是浸在骨子裏一樣重新襲來。猛地打了個激靈,重新睜開眼。她看向掛在牆上的表,離她閉上眼休息也隻隔了三分鍾。可在短暫的三分鍾裏,她卻像被藏在閣樓裏蜷縮著度過了三個小時。一時間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身處於哪裏。對於自己被救出來還有些不真實感。就在薑瓷宜恍惚時,病房的門被推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程星身後還跟著沈晴雪和薑顧兩位夫人,目光幽幽望過來,帶著小心翼翼的不舍。但薑瓷宜看不見,她隻看見了風塵仆仆趕來的程星,穿一件灰色呢子長款大衣,衣帶沒有係,長一節短一節鬆鬆垮垮垂在大衣上,眼看就要掉下來。一看就知道這人是隨手套了件衣服跑出來的。分明才兩天沒見,卻像過了漫長的一個世紀。薑瓷宜坐著看向她,眼眶都發酸,這兩天被關起來的孤獨和委屈沒有讓她掉一滴眼淚,但現在卻忍不住想要流淚。她的手張開又握成拳,掌心黏嗒嗒的,以為這種方式能緩解緊張,卻發現掌心那層汗讓她更緊張。片刻後,薑瓷宜輕呼出一口氣,佯裝無事地笑了下:“你來了。”仿佛隻是她在這做了個檢查,程星下班過來接她回家。程星想笑,卻笑不出來。不過兩天,薑瓷宜臉色看上去蒼白得很,坐在那兒穿著病號服,看上去就搖搖欲墜,仿佛被風一吹就能吹散。程星的表情有些難看,卻還是勉強笑笑,裝作平靜地應:“嗯。”可是顫抖的尾音卻泄露了她的情緒。她沒有自己裝出來的那樣堅強。但她一步一步,堅定地朝薑瓷宜走過去,朝她伸出手。被汗濕透的掌心握住了另一隻黏嗒嗒的手,五指很容易滑落到對方手指縫隙裏,十指相扣,握得很緊。程星看到了她手腕處的磨痕,雖然已經過處理,看上去卻還觸目驚心的。但病房裏還有旁人在,程星什麽都沒說,指腹輕輕在她傷口邊緣觸摸,眼睛盯著那處傷口看了會兒。一雙溫柔的眸子像潤了水,深情凝望著,卻比言語更有力量。什麽都沒說,但讓薑瓷宜有些不好意思,把寬鬆的病號服袖子往上拉了拉,試圖遮住那塊傷痕。程星卻朝她搖搖頭,終是移開目光放在她臉上。無言對視片刻,程星調整了下自己的麵部表情,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如常:“餓不餓?”薑瓷宜朝她點頭,揉了揉肚子,柔聲道:“兩天沒吃東西了。”“回家。”程星聽到她說兩天沒吃東西,一滴眼淚啪嗒就從眼睛裏掉下來,幾乎沒在眼眶中停留,晶瑩的珠子落在薑瓷宜的腕上,她卻沒有再多餘的話,低著頭彎腰給薑瓷宜找鞋。薑瓷宜試圖去看她的臉,卻發現她將自己的臉全藏了起來。“嗯。”薑瓷宜坐在床邊,等她找到鞋單手給自己穿上,這才下了地。程星卻偏過頭看她,不知是光線角度還是怎樣,從薑瓷宜這兒看過去,程星的鼻尖都是紅的,像是剛哭過一場。但隻有剛才,有透明小珍珠掉在薑瓷宜手腕,除此之外,程星都表現得還算淡定。薑瓷宜望著她的側臉,總感覺下一秒她就要碎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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