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年紀上去了,樣貌也有所改變,但身上那種討厭的氣質是不會改變的。薑瓷宜看這些人都眼熟,尤其是陸琪。當年放學之後她被圍堵在小巷子裏,她們很少真正欺淩她,譬如打她掐她那種,校園暴力最經典的那種橋段很少在她身上發生。大多時候她站在那,就像是個玩物,所有人戲謔地看她,然後裝作無視她。一幫打扮跟學生格格不入的人站在她麵前有說有笑,聊著和她毫不相關的話題,但不允許她走一步,隻要她稍稍往旁邊挪動一步,都會被人立刻拽回來。陸琪會拽她的頭發。並不是生拉硬拽扯頭花那種,而是輕輕扯動,就像是在跟你開玩笑,但你知道隻要你反抗一句,那一片頭發都不會在你的頭上繼續存在。陸琪會說:“怎麽又要走?還沒玩夠呢。”然後她們繼續把她當做一個觀賞物一樣留在那。這種眼神帶來的精神壓迫讓人十分恐懼。就像是一種汙染,無孔不入。最終把你變成木訥的、自卑的、不敢與人對視、不敢反抗、不敢拒絕的人。不得不說,她們做得很成功。高中那三年,薑瓷宜就是以這樣的形象度過的。當然了,也會有暴力經典橋段發生在她身上,在她實在受不了這種目光欺淩的時候,動手反抗換來的會是一堆人的暴揍,很多人的手腳落在她身上,讓她根本分不清是誰的。如果運氣好被人看見告訴老師,嚴厲的教導主任趕過來阻止這場鬧劇。然後陸琪會在無人的角落裏打自己幾個巴掌,把頭發扯散開,將這一場數人的霸淩換成是兩人的互毆,然後讓老師來叫家長,就會出現比霸淩還讓薑瓷宜難受的情況。她沒辦法告訴家長,讓年邁的奶奶來辦公室為自己求情。於是在辦公室內一言不發,最終在和稀泥的老師教導下跟陸琪和解。陸琪跟她並不是一個班。薑瓷宜那時從始至終都想不明白,為什麽陸琪盯上她。到現在,仍舊不明白。……讀書會如期開展,書店老板先宣讀了讀書會的規則,還講了今天的贈書。贈書活動是為了吸引人來參加讀書會的,因為這個活動在浮生書局還沒開展幾次,沒多少知名度。所以會用贈品的方式來讓大家多多參與。老板的聲音很溫和,也讓現在的氣氛回還了些。除他之外沒人說話,可陸琪的目光總似有若無地落在薑瓷宜身上。對於薑瓷宜來說,她的眼神就像是一塊黏在腳底的泡泡糖,怎麽摳也摳不下來。惡心,但沒辦法。眼神怎麽能算一種霸淩呢?但陸琪真真實實地霸淩了她很久。讀書會分享的順序由抽簽決定,而一向運氣很差的程星抽到了第一。程星還沒緩過剛才的勁兒來,所以說出的第一句話是:“我先緩緩。”薑瓷宜瞟了她一眼,語氣淡淡地:“我先來吧。”她看上去很強大,並沒有因為陸琪的到來而有所波動,隻在她們進來入座時平靜地掃過一眼。不是程星一直握著她的手,發覺她的手還在止不住顫抖的話,程星可能也覺得她沒有什麽問題。但不管怎樣,薑瓷宜都不會將自己的脆弱暴露給對手。程星還有些擔心地看她,薑瓷宜卻收回了自己的手,若無其事地翻頁,清冷的嗓音在安靜的空間內響起,就像是拉起了交響樂。讓人不由自主地跟著沉浸。薑瓷宜聊起這本書的內容,她的總結恰到好處地保留了故事的主線,也將這個不算複雜,但時間線有些難以搞懂的故事波瀾起伏地講給大家聽,講完故事之後還分享了選擇這本書的理由。第一個理由就是她在浮生書局看到的這本書。因為之前在浮生書局附近的醫院住過很久,但從來沒走進過這家書店。第一次進來就看到了這個醒目的封麵,而且有解憂二字。猶豫了很久還是在最後結賬時買下了這本書,還特意提了下,是她的妻子程小姐結的賬。讀書會活動中有那天的店員在,很少看見她們這樣的大客戶,店員也忍不住分享起她們之間的故事。因為前一天是程星一個人很晚來到店裏,看上去有些失落地繞著書架走了好幾圈,最終坐在那兒。這座城市從來都不缺失意的旅人。店員因為她的顏值和她身上特有的破敗感多看了幾眼,最終卻因為她在書店打烊前隻買了一本書而感到失落。當店員說出破敗感三個字的時候,薑瓷宜適當地插話:“這個形容詞很少見。”“因為她的頭發很亂,像是枯草,眼神也很迷茫,可腳下走路又很堅定。”店員說:“我很少見到這樣的人。失落失意但並沒有絕望,身上吊著一絲生機,有點像……”店員想了一下:“懸崖邊會開出的花。”“但第二天你們又一起來。我在你身上看到了破碎感,就像是一塊已經被打碎的玻璃,卻沒有哐當碎成一地,仍舊維持原貌,但已經有了裂痕。你們給我的感覺太奇特了,所以很難忘。尤其當你拿起《解憂雜貨店》的時候,我覺得你很適合這本書。”薑瓷宜這才知道這個故事的另一麵。在她躺在醫院的床上望著窗外孤月在思考程星為何出現那麽大的變化時,程星去望青山赴了許婧橙的約,飆車結束後回到醫院附近,不知為何走進了這家書店,然後在眾多書架當中隻給她挑選了一本她可能會喜歡的書。程星來回在書架前繞著走是在度量書架之間能否放下她的輪椅,哪個位置又是絕佳的看書位置。當她帶著書回到醫院後,才跑到衛生間大吐特吐,而薑瓷宜看在那本書的麵子上,給她倒了一杯熱水。這也成為薑瓷宜心軟的契機,重新考慮這段婚姻關係的開始。一本書而已,看上去很輕。但隻有選擇的人才知道花費了多少心思。店員的話串起了薑瓷宜的記憶,但薑瓷宜卻沒圍繞著她們的故事繼續說,隻是笑笑:“或許因為那段時間我在失意。”店員也點到為止,之後的內容也都是大家在聊這本書中的觀點。由淺入深,點到為止。來參加讀書會的人都很有分寸,起碼這一場是,除了……有些人。陸琪忽地開口:“那你在這本書中收獲了什麽呢?還是說,讀書能讓你暫時忘記痛苦,譬如你的貧窮,你的殘疾?”她的話很有針對性,聽上去好像無傷大雅,但其餘人在看到薑瓷宜坐著輪椅之後,話題全都避開了她的腿。因為知道用殘疾來取笑一個人,很不得體。其他人都很有邊界感。陸琪似是捏準了一個地方,瘋狂踩薑瓷宜的痛腳。薑瓷宜看向她,“讀書隻是讓人增長見識,也讓人懂得思考。譬如,不要當沒有邊界感的人,會很討厭。”軟刀子刺了回去。在陸琪想回擊的時候,店長發言讓第二個人開始分享。因為薑瓷宜替代了程星的順序,所以程星便用了薑瓷宜的順序號,在第五個。程星隻說自己身邊最近有一些人突然離世,而人們隨著長大,也會跟一些人或物在告別,可能是親人,可能是路人,也可能是養過的小動物。所以她試圖從書中找到些慰藉,於是選擇了這本書。程星分享完之後就是陸琪。陸琪先是用很流利的倫敦腔念了《懺悔錄》原文中的一段。不得不說,她的發音很正宗,也很好聽,就像是訓練過很多遍,放在bbc也不會遜色的存在。這大概就是最讓人討厭的地方。曾經霸淩過別人的人因為有金錢的庇佑,可以輕而易舉地換地方生活學習,得到更好的資源。而薑瓷宜如果沒有和程星結婚,如今應該成為了不配跟陸琪待在一個空間內的人。她連陸琪要參加的晚宴入場券都拿不到。她們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自己的失敗固然糟心,但敵人的成功更讓人備受打擊。薑瓷宜的口語比起陸琪差很多,沒有一對一的家教老師,也沒有良好的語言環境,她敢和外國人交流就已經用了很大勇氣。這很諷刺,卻很現實。大概是另類的黑色幽默。陸琪讀完之後,程星立刻用英文問:“你在這本書裏收獲了什麽?是能治愈你的殘疾嗎?”陸琪報以微笑,用中文回答:“程小姐你看我哪裏像殘疾?”程星勾唇:“腦殘。”陸琪:“……”罵得猝不及防,不知是誰突然笑了一聲。陸琪臉色變得很難看,扭頭看向粉綠黃三個人,三個人齊刷刷冷下臉,看向程星就開始挑釁:“你說什麽呢?”“做什麽?”程星說:“你們準備代表月亮消滅我?”粉綠黃:“?”程星隨手一指,“你,粉色魔杖。你,魔杖上的草。還有你,魔法掃把。怎麽?今天的讀書會裏還有魔法書cosy?我們也是你們y的一環?”所有人:“……”幾秒後,有人繃不住笑出聲,但都是低低地笑,隔了會兒實在憋不住,低頭笑起來。就像是會傳染一樣,大家紛紛笑起來。粉綠黃的臉青一陣紅一陣,“你……你別太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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