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程星心想，一個人若是無法自救，旁人就算出再多力氣也是惘然。但紀羨吱眼神一而再，再而三地投望過來，程星終究忍不住心軟。……誰還沒個難處呢。她走上前，這才看清男人的臉，絡腮胡，半長發，有幾分文藝氣質，臉和聲音極不相符。看見她後不耐煩地揮揮手，手中的煙剩個煙屁股，隨手一揮，煙灰灑在空中，很嗆。“關你什麽事？”男人粗著嗓子斥道：“邊兒待著去。”“不巧。”程星說：“我跟這位小姐認識。今天我先把人帶走了，如果你口中的那位王總有意見，讓他去汀蘭公館找程小姐。”程星淡定地說完看向紀羨吱：“走吧。”紀羨吱抿唇，朝程星低頭：“謝謝程小姐。”男人聞言怔了幾秒，隨後反應過來汀蘭公館是什麽地方，姓程又是什麽人，根本不敢攔程星的去路。程星沒準備上沿英雄救美那一套，等走到自己車旁就雙手插兜，冷聲道：“紀小姐，我能幫你一時，幫不了你一世，往後你還是要靠自己的，不然在這個圈子裏總會被人當成物件送來送去。”紀羨吱垂著頭嗯了聲。程星也不知道她聽沒聽進去，但她言盡於此。“你自己回吧。”程星說：“我還有事。”紀羨吱站在原地，忸怩地看了她好幾眼。程星餘光都有掃到，但沒說什麽。明眼人一看都會覺得紀羨吱跟她之間有些什麽，但紀羨吱不說，她更不知道。對紀羨吱，沒有除那部劇之外的任何印象。今晚的事，程星也算做得仁至義盡，也不會再教育紀羨吱什麽。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選擇。往後即便紀羨吱真的選擇去飯局，見這個總那個爺，都與她無關。她們不過就是萍水相逢的關係。“謝謝你。”紀羨吱悶著嗓子說：“程小姐，對不起。”說完之後小跑著離開。程星望著她背影消失在轉角，這才收回目光。-對程星來說，這不過是晚飯時的一個小插曲。但對紀羨吱來說，這個插曲跌宕起伏，差點嚇得她心髒跳停。一路跑到公交站牌處，紀羨吱喘著氣站在原地，將搭在胳膊上的圍巾係在頸間，下巴也垂進去，盡力去平複自己的心跳。從衛生間時見到程星時她就在忐忑，卻沒想到傳說中脾氣差不好相處的程小姐會對她施以援手。紀羨吱要搭乘的公交車來了，她刷卡上車，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看見公交車駛過之前那條路，程星還站在路邊低頭看手機。紀羨吱像做賊一樣收回目光。還好……她不知道在那場宴會上陷害她妻子的人就是自己。紀羨吱的心跳仍舊沒能平複，手機鈴聲卻驀地響起，她看了眼來電顯示，手微抖，手機直接滑落在地上滾了幾圈。有好心人給她撿起來還給她，但在拿到她手上的那刻，鈴聲戛然而止。紀羨吱更害怕，顫巍巍地打回去，對方卻像是在懲罰她一樣，無人接聽。幾秒後，紀羨吱發短信過去：【您找我？】公交車停靠在站台，一站又一站，在行駛到第三站時，紀羨吱收到短信：【下車。】她擠過人潮從後門下車，然後看見了停靠在路邊的白色勞斯萊斯。熟悉的車牌號讓她微微心悸，卻急速平複自己的情緒，抬手揉了一下自己的臉，好讓自己扯出笑容，不疾不徐地朝著那輛車走去。可在她走過去的瞬間，那輛車發動徑直駛過，揚起一陣熱風。紀羨吱捏在手中的手機屏幕亮起：【跑過來。】紀羨吱覺得自己是她的玩具，不想聽，可又不敢不聽。畢竟在江港，誰敢不聽沈小姐的話呢？紀羨吱的掌心布滿了自己指甲的掐痕，忍著眼淚在路旁奔跑起來。白色勞斯萊斯內坐在後排的女人麵無表情地看著倒車鏡裏瘋狂奔跑的紀羨吱，隻發消息：【速度要快，晚上沒吃飯？】紀羨吱看完消息後咬著下唇，拚盡全力地奔跑。可每次都是在她快要追上去的時候，車子往前行駛幾百米。她隻能一次次地追。直到在她疲憊地停下不願追之後，再次收到消息：【跑過來，吱吱。】紀羨吱感覺眼淚就在眼眶打轉，她從小到大都跟母親相依為命，但母親一直都疾病纏身，從未真正地疼愛過她，她以為隻要努力生活就會好起來的，可偏偏在還未畢業的時候就遇到了沈小姐。紀羨吱好累。她快要累得暈倒了。她不想疲於奔命地追逐過去，被沈小姐當做玩物一樣。可……紀羨吱抬起頭看那輛車，仿佛就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可實際上離得很遠很遠。就像她同沈小姐一樣。手機再次響起。【吱吱，別讓我說第二次。】紀羨吱發狠似地跑過去，這次那輛車沒有再往前行駛，車窗緩慢下降，紀羨吱看到了沈小姐從容地笑著：“吱吱。”沈小姐雖溫聲喚她，紀羨吱卻感覺自己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後退半步。沈晴雪忽然收了所有笑意，下巴微抬：“上車。”紀羨吱繞到另一側開門上車，車內溫度適宜，但她剛剛奔跑過，身上熱得厲害，額頭還浸著一層汗，她也不敢擦。在沈小姐麵前，她並不屬於自己。沈晴雪側眸看向她，忽地抬手捏著她的下巴：“吱吱，你晚上見了什麽人？”紀羨吱背脊挺得筆直，聲音細若蚊蟲：“柯總。”她回答完之後，又悄悄地掃了沈晴雪一眼，忽然想到之前程小姐說的那句：往後你還是要靠自己的，不然在這個圈子裏總會被人當物件送來送去。靠自己？她又能怎麽靠呢。可她受夠了這種在沈小姐身邊膽戰心驚之後，還要去外邊看人眼色討生活的日子了。沈小姐很厲害啊。那為什麽……為什麽不能隻依仗沈小姐呢？紀羨吱捏緊了拳頭，臉頰紅彤彤的，連帶著一雙小兔似的眼睛無辜地望過來：“我做什麽沈小姐不都知道嗎？不然為什麽又要懲罰我？”紀羨吱從未敢這麽跟沈小姐說過話。在她認識沈小姐的時候，就知道沈小姐是個不容違抗的女人，隻需要聽話就好。不知道沈小姐會不會……厭煩，或是懲罰她。就在紀羨吱忐忑不已時，沈晴雪忽然笑了，她泛著涼意的指腹掠過紀羨吱發熱的臉頰，好似是冰雪覆在火上。紀羨吱這把火倏地便被澆滅，正要道歉卻聽見沈晴雪道：“吱吱，你更有趣了。”紀羨吱抿唇：“拜沈小姐所賜。”沈晴雪問她在店外同誰在一起，紀羨吱便如實以告，說了程星幫她解圍的事情，卻不料沈晴雪再次捏緊她的下巴，仿佛要將她的骨骼捏碎。紀羨吱不甘又害怕地看著她，真怕她就這麽捏死自己。畢竟大名鼎鼎的沈小姐……有什麽事是做不出來的呢？反正不論她做了什麽，背後都有偌大的沈家為她買單。紀羨吱甚至不敢掙紮和反抗，違背了人類求生的意誌，等到沈晴雪覺得夠了才鬆開手。紀羨吱下巴火辣辣地疼，感覺自己剛剛死裏逃生。就聽沈晴雪語氣淡淡地說：“吱吱，別想著從我身邊逃走。”“就算喜歡她也不行。”沈晴雪說。紀羨吱反駁：“程小姐有妻子，你忘了嗎？”沈晴雪看向她：“那又如何？隻要是我吱吱喜歡的，就算有主也給你搶過來。”紀羨吱盯著她看，“可……可……”“但是人不行。”沈晴雪說：“吱吱，你隻能喜歡我。”紀羨吱鬆了口氣。下一秒就聽沈晴雪勾著唇笑：“不過她妻子長得很漂亮，合我的胃口。你說，要不要搶來玩玩？吱吱。”紀羨吱從沒懷疑過沈晴雪話的真偽。從認識沈小姐的那天起，她就知道沈小姐很瘋。沈小姐在人前大方得體從容偽善的模樣都是裝出來的，其實她就是個十足的瘋子。她什麽事都敢做。紀羨吱忽然伸手握住她的胳膊，眼睛對上沈晴雪的，低聲懇求：“您……您有我還不夠嗎？”“吱吱。”沈晴雪輕輕撫過她的胳膊：“如果你聽話，我不會換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