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人群中,準備等著那位資曆頗深的修士出來,卻被身旁的人碰了碰。“你也是來參加拜師的嗎?”宋望瀟回頭,是一個較年輕的少女。“是。”宋望瀟道,她決定詢問一下這裏的近況。“道友可知曉這前輩的來曆?”少女皺眉:“你不是來拜師的嗎,怎麽連這都不知曉?”宋望瀟一頓,訕訕笑道:“我之前一直呆在山林之間,這是第一次下山。”少女了然地點頭:“原是如此。”她整理了下語言,正準備和宋望瀟講話時,視線卻突然看到了從不遠處出現的一位女修,頓時閉嘴。“來了。”她隻道。宋望瀟循著她的視線看去,落在了不遠處的女修身上,微微蹙眉,總覺得這女修有點眼熟,可她翻遍了自己的回憶也沒記起這人是誰。不知是否是她的目光太過疑惑,女修的視線掃過堂下一群人後,忽地同她對視。而後,雙目震顫,麵容姣好的一張臉上滿是驚訝和驚喜。宋望瀟見她露出這麽大的情緒波動,腦海頓時浮現一個小小的身影,整個人怔在原地。“留采!”留采也愣住了,她沒有想到居然會在這裏看到宋望瀟,欣喜和無措交加,她在台上怔愣好一會才找到自己的聲音。“諸位,今日我家尊上身子有些不適,無法見人,這裏是一些靈石,尊上為表歉意請大家喝酒,請大家移步醉仙樓把酒言歡,隔日再來。”她抱拳,一番話說得滴水不露,全然不似之前宋望瀟記憶中的孩童模樣。堂下眾人頓時噓聲,亂說了些便準備離開,宋望瀟身旁的少女準備轉身,卻看到宋望瀟還站在原地,疑惑道。“道友還不走嗎,今日算是見不到花閣下了。”“花閣下?”宋望瀟喃喃重複這個名字,而後毅然決然抬腳,朝著堂上走去。少女看著她的背影,喚了她兩聲沒有回應,便歎了口氣轉身離開。宋望瀟緩緩踏上台階,看向麵前已經長高許多的留采,滿心恍然。“留采?”她試探道。“宋姐姐!”即使已經可以獨當一麵,再見到宋望瀟卻還是忍不住落了淚,她猛地向前緊緊抱住宋望瀟。“這些年你都去了哪,為什麽一點你的消息都沒有?”少女淚眼婆娑道。宋望瀟也非常驚訝:“你還活著,那行聽和花歸塵是不是也在這裏?”“嗯。”留采鬆開懷抱,擦擦眼淚:“我師尊和花閣主都還好好的,當時大戰好多城鎮都被毀了,花滿城也一片荒蕪,我們就和閣主一起重新建造城鎮,救助百姓。”她忍不住向宋望瀟說這些年的經曆,宋望瀟卻在心痛隻餘察覺到不對勁。“當時大戰?那現在距離當時已經過去了多久?”“五十年。”留采如實應道。宋望瀟瞳孔震顫,怎會過去如此之久。“江辭霜呢!那江辭霜在哪?”她忍不住心中的慌亂,茫然無措道。留采呼吸一窒,她低下眸咬著唇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宋望瀟卻已經從她的反應中察覺到幾分真相。“不、不會的。”宋望瀟搖著頭大喘著氣,意識有些空白,她潛意識不想接受這個事實。“不會的,怎麽可能?”宋望瀟緊緊抱著額頭,腦海深處泛著鑽心的疼,她抑製不住地低聲嗚咽,眼中綴滿淚水。留采擔憂地扶著她:“你先和我去裏麵,讓我師尊看一看你的傷,而且我隻是聽聞,當時大戰時花閣主在場,她知道的比較多,可能會有所不同。”後半句話說出時,她的語氣不住地削減,連她自己都不相信她說的話。宋望瀟最終還是被留采攙扶著進了閣內,她全身的力氣早已經在一日的折騰中耗盡,渾身沒有任何力氣像具傀儡,隻憑江辭霜這一執念才有自己的動作。走過廊道,宋望瀟這才看到遍地盛開的花,沁人心脾的花香縈繞鼻間,宋望瀟卻沒感受到任何輕鬆。廊道盡頭是一間房,房門開著,還未走近宋望瀟便聽到自房中傳來熟悉慵懶的聲音。“小留采,我這不是好好在這嘛,怎麽就身子不適了?”女人隨意地坐在椅子上,一手拿著酒杯一手拿扇,一身紅色衣衫映照得她肆意張揚,她飲下一口酒,緩緩抬眸,在看清留采身旁人的樣子後,猛地頓住,手中的酒杯也隨之落下,酒灑了一地。“望瀟!”她猛地起身,奔走至兩人身前,一雙狐狸眼顫動著。“望瀟!你……我……”她震驚到不知道說什麽,隻能愣愣地看著昔日好友的麵容。“你這些年去哪了?”她忍住情緒起伏,再開口時還是含著滿滿的哭腔。“我以為你……”宋望瀟抓住她的衣袖,腿腳發軟,嗓音苦澀。“歸塵,你告訴我江辭霜在哪好不好?”她落下淚來,眼角猩紅。花歸塵身形微怔,有些恍然道:“江辭霜她不是已經……”話未說完,就被留采的一記眼刀擊中,頓時閉了嘴。“我求你告訴我江辭霜在哪好不好,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一定要見到她!”宋望瀟泫然泣下,眼神裏含著滿滿的偏執,雙手死死抓著花歸塵的手腕。花歸塵呼吸頓住,她垂下眼似乎陷入了糾結中,被宋望瀟抓著的手腕發疼,她咬牙深深吐出一口氣。“好,我帶你去看她,但是人和屍你可能都見不到。”第95章 “那年大戰, 天地混沌,萬物枯朽,花滿城同眾多城鎮一樣, 皆被天雷劈滅,幸好我同行聽留采已經提前將城中大部分百姓疏散才沒釀成慘禍。”花歸塵禦劍,領著宋望瀟朝遠處飛去,二人衣衫隨風飄動,隱隱能看到下方茂密的樹林。花歸塵收回視線, 雖然身後並未聽到回應,她卻知曉,宋望瀟在聽她所言。“後來我知曉是江辭霜那邊發生的事情, 便馬不停蹄趕了過去, 結果卻被那磅礴的氣勢遮擋在外。”花歸塵的語氣驀地低了下來, 似乎不忍回憶當初發生的事情, 那樣的一幕至今依舊存在她的記憶中。“江辭霜為了天下,毅然決然飛升同它同歸於盡。”她的嗓音凝滯,感受到身後宋望瀟的渾身一怔, 卻還是咬著牙將這一切全部告知。“她沒有留下任何東西,屍首,遺言,什麽都沒有,就好似完全消失了一般。那個時候, 天地很亂,多數仙魔高手皆隕滅在了那場天雷中,你也消失了, 我隻能先擔負起照顧百姓的職責,想著等稍微喘息些再去找你, 誰知一忙便過去了五載。”花歸塵抿唇苦笑了下:“整個仙魔兩界沒有你的任何消息,我原以為你也……”她的嗓音不住地哽咽,忍住哭腔繼續道。“後來,我們在休整仙界的時候,驀地發現仙界的秘境突然打開,興許是被那一場天雷震動,在秘境內我發現了一處洞穴,也同時看到了江辭霜。”花歸塵驅使著劍緩緩下落,直至逐漸停在了一座山前。宋望瀟抬眼看向這座不高大卻盡顯威壓的山,隻覺得渾身震顫。她知曉裏麵是什麽,因此一顆依舊不死的心此刻徹底發涼,她緩緩抬腳,腳步虛浮踉踉蹌蹌朝裏走著。花歸塵想要扶著她,宋望瀟卻擺了擺手,她隻能站在外麵一臉擔憂地看著她。洞穴內依舊是一番寒冷,好似終年化不開的冰,宋望瀟顫顫朝裏走著,骨頭裏都在發著冷。眼睛逐漸能夠適應洞穴的黑暗,宋望瀟能看到洞穴深處坐立的數尊雕像,就好似從來沒有變過,無論多少年,依舊是這般安靜模樣。可等她的視線卻落在了洞穴深處的一尊多出來的雕像之上,原本被壓製的情緒頃刻間洶湧起來,連腿腳都頓在了原地。那處的空地,原本就是為飛升的江辭霜準備的,而現在已經被一座雕像填上,再沒有空餘。宋望瀟愣愣看著那處,渾身的血液都在翻湧,她顫著腳,一步一步極其緩慢地走了出去,直至能看清整座雕像的全部模樣。清冷的麵容緩緩闔著顏,盛著霜雪的眉眼寒冰化開隻剩下神對世間的憐憫,她板正盤坐著,同之前一幕幕在宋望瀟麵前入定的樣子一模一樣,卻永遠都不會再睜開眼,也不會開口溫柔喚她“阿瀟”了。宋望瀟隻覺得渾身發麻,心中一直支撐著她走到現在的意念徹底崩斷,她控製不住地腿軟跌在地上,眸中滿是破碎。江辭霜依舊是閉著眼眸,沒有任何反應,渾身粗糙的石壁反射著洞內幽暗的光。宋望瀟顫抖著雙唇,想開口喚她的名字,卻隻能從喉嚨中發出近乎絕望地嗚咽,她已經悲痛到無法說話。清淚自眼角落下,她淚眼婆娑的緩緩靠近石像,抬起手指尖一點點撫摸石像的額頭、眉眼、鼻間,直至雙唇,指尖下的觸感卻已不再是柔軟光滑,而是粗糙。宋望瀟心被鋪天蓋地的悲慟遮滿,她控製不住落淚,心髒百轉千回,每處血液都在哭訴著痛苦。她抬起手,顫顫著擁雕像入懷,感受著懷抱中比江辭霜身子冰冷許多倍的溫度,終於克製不住嗚咽出聲,嚎啕大哭,淚珠落在石像上,濡濕一片。她的江辭霜,她的江辭霜,她終於找到她了,可是……太遲了。花歸塵站在洞外,聽著洞內傳出的悲慟的哭泣聲,心中自然也不好受,感慨為什麽這兩個人會經曆這些,為什麽這麽重大的事情偏偏要她們兩個背負。這座洞穴內,應當都是之前飛升化神的雕像,江辭霜也是其中一位,洞穴內刻著幾段文字,大概說的是這些仙族人雕刻石像的經曆,但應當有些杜撰,就比如這些雕像應該都是修仙者飛升上神之後坐化而來的雕像並非雕刻。洞穴內雕像是一座,每一位皆是對蒼生做出重大貢獻的仙者,皆被天道篡取神力,就連江辭霜也為了消滅它失去生命,當真是最大的禍害。花歸塵歎了口氣,擔憂著洞穴內的宋望瀟,同時更加痛恨這為禍世間的天道。不知過了多久,洞內的哭泣聲停止,傳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花歸塵忙平複心情,現在宋望瀟情緒已經瀕臨崩潰,她絕對不能展露什麽陰鬱情緒。宋望瀟垂著眸緩緩從洞內走了出來,僅僅是不過一個時辰,她的狀態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一雙眼睛腫著,眸內黯淡無光。花歸塵深吸一口氣,不忍見到她如此頹然:“望瀟……”“謝謝你,歸塵。”宋望瀟開口抬眸看她,聲音像摻了一整碗沙,沙啞得不像話。花歸塵無措:“無礙,那我們先回去吧,先讓行聽看一看你的身子,你今天消耗了太多神識了。”她擔憂道。宋望瀟卻搖頭:“不用了,我想留在這裏,陪著她。”她說著,目光緩緩看向幽深的洞穴,一雙失神的眼底逐漸漫出愛意。花歸塵神色一頓,緊皺著眉走到她身旁想要勸她:“望瀟,這裏不是什麽世外桃源,凶獸極多,你的身子還很虛弱,需要去調理……”它話說一半,卻突然對上了宋望瀟偏頭看過來的視線,也因如此,她直直望到了宋望瀟眼底露出的偏執和瘋狂,一瞬間她竟以為看到了江辭霜,呼吸一滯,要說的話竟全忘了。宋望瀟一回頭,看向幽深的洞穴彎唇:“她一個人待在這裏會很孤單的,我陪著她她就不冷了。”她的聲音滿含柔情,愈發像之前的江辭霜。“江辭霜說,想和我結為道侶,我還沒答應她,等她回來了找不到我怎麽辦?我要在這裏等著她,等她一睜開眼就能看到我。”花歸塵震驚顫著眸,不知道要怎麽開口,江辭霜死了,可宋望瀟卻偏執地變成了江辭霜。“望瀟,你是不是今天靈識消耗過多,有些意識不清了。”花歸塵試探著道。宋望瀟搖搖頭,驀地笑了。她很清醒,沒有任何時候比現在更清醒了。江辭霜會回來的,她堅信江辭霜會回來找她的。“世間不是說,一個人死去,她的所有靈識和神魂都會隨之消散嗎。”花歸塵點頭:“沒錯,修仙者隕滅,內丹也會隨之破碎,修為和神魂都會消散回饋萬物。”她有些沒明白宋望瀟的意思。宋望瀟聞言彎唇,一雙發紅眼眸露出幾分笑意。她體內的屬於江辭霜的三縷神魂還沒有消散,江辭霜還沒有真正在這個世界消失,她還有機會,隻要將這神魂從她靈丹內剔除還給江辭霜,江辭霜就能醒過來了。好似在深海抓住了最後一塊浮木,宋望瀟獲得了生還的幾分喘息,心中重新燃起偏執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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