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宋望瀟在心中嗤笑，江辭霜說出口的情愛, 就和她的名字一樣, 盡是寒冷的霜雪, 萬般凜冽不可信, 是淬毒的酒。兩人就這麽一前一後保持距離進了魔宮，期間江辭霜就這樣深深看著她，一雙好看的墨色瞳孔映射出萬分愛意, 她的眸中滿是麵前的女人，宋望瀟卻覺得被這目光看著全身發毛。她不喜歡江辭霜這麽看著她，江辭霜這般看著她隻會讓她覺得自己之前的愛給的是多麽的廉價。宋望瀟進了宮門，想著要先去自己之前的小院子裏拿些東西，上次江辭霜來到她的院中她就一直沒再回去, 她的衣服她的包袱都放在了那處，當時走的時候就覺得可惜沒有拿，她現在要回去拿, 至少她不想穿江辭霜為她準備的衣服。宋望瀟回到了之前的小院子，江辭霜停在院中沒有跟進去, 站在院外看著宋望瀟在房中的身影忙碌，目光溫柔眷戀。院子很幹淨，房間裏也沒有被任何人碰過的痕跡，宋望瀟不由地鬆了口氣，看來江辭霜在她離開後並沒有進來這處。她拿了衣服和包袱放進儲物戒中，而後沒有任何眷戀地抬腳走了出去，正巧同站在院中偷偷看她的江辭霜對視。被發現看她，江辭霜沒有避開視線，露出個溫柔的笑意，宋望瀟卻沒有回應地從她身旁走過去，江辭霜的心又一次墜入了冰窖，她隱隱有些惶恐，卻又不斷在心裏否定，不知自己要怎麽做，隻想盡可能地對宋望瀟好。她要補償阿瀟，她知道的。宋望瀟出來時天已經昏暗，她淡淡瞥了眼身後的江辭霜，心想著要去一趟魔族藏書閣，前幾天她沒有去，這次想去看看。宋望瀟不知道藏書閣的方向，在路上攔住一位女婢。“你好，請問藏書閣在哪個方向？”她攬起禮貌的笑意盡量放緩語氣問她。女婢被她突然攔住嚇了一跳，正準備回答目光卻冷不丁看到了宋望瀟身後緊緊盯著這處的江辭霜，江辭霜眸中掀起層層漣漪，她不可置信地看著麵前的兩人，情緒翻湧。即使江辭霜的眼神並沒有多看她，女婢還是被魔主自身的威壓嚇得渾身顫抖，她甩開宋望瀟的手，匆匆指了指南方就倉皇離開。宋望瀟被這麽對待也不惱，看著她的背影說了句謝謝，正準備轉身卻看到視野中江辭霜身上溢出的魔氣。江辭霜跨步過來，雙手包住她的手，眸光碎開在瞳孔顫動，聲音發顫：“阿瀟，我也知道藏書閣在哪裏，你問我好不好？”為什麽要問其他人，為什麽要對其他人笑，這種笑她已經不知多長時間沒有看到，為什麽宋望瀟會這麽輕易地就給了她人。為什麽寧願對其他人這麽溫柔也不想分給她一分眼神，她們不是約定的道侶嗎。江辭霜嫉妒地發狂，她手緊緊握住宋望瀟的手，摩挲著想要消除剛才碰到別人的痕跡，然後同她十指緊緊交扣，瞳孔蘊滿霧氣，眼神深情迷離，她好像陷入了心魔中，隻想著麵前的人，隻能看到麵前的宋望瀟。宋望瀟被她手握得好疼，她使勁將手從江辭霜的手中掙脫出，甩了甩發痛的手腕。“江辭霜你又發什麽瘋？”宋望瀟氣瘋了，這個人到底要幹什麽？“我做什麽同你有什麽關係？我們兩人早在百年前就沒關係了！”江辭霜看著她手腕的紅痕，心中無比慌張，她想握住手腕替她療傷，卻又看到宋望瀟冷冰的眼神而不敢動作，她知道她又衝動了，她就是這麽容易衝動，百年的等待已經讓她岌岌可危的底線變得脆弱，心中的那些陰暗怎麽也壓製不住。“我隻是太想讓你對我笑一下。”她太想看到宋望瀟之前的樣子，以至於已經形成夢魘。“你對我笑一下，可好？”江辭霜眼角微紅。宋望瀟卻不想再看她，她看了江辭霜一眼，轉身就走，隻留江辭霜看著她的背影黯然傷神。宋望瀟循著女婢的方向來到了一處空曠地帶，看著好像是魔宮的練武場，她正準備穿過練武場，卻意外看到了幾個人。“稽道友。”她走過去同稽思雲道，“你們怎麽在這裏？”宋望瀟想起她上一次看到這些人還是在那一天的晚上偶然聽到她們要去移生殿，現在已經過去了三天，也不知道她們進去了沒有。稽思雲看到她，對她禮貌作揖：“亦竹道友，我們是來找魔尊的。”說完她看向宋望瀟，有些疑惑。“亦竹道友，怎麽你的樣子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樣了？”宋望瀟訕訕笑道：“許是魔族魔氣所使，我體內靈氣本就單薄，居住魔族多日自然會發生變化。”“原來如此。”稽思雲道。她話剛說完，宋望瀟身後就出現了江辭霜的身影，她連忙走過去。“魔尊殿下，現在已是第四天，溫醜應該已經醒了，可是現在還是沒有任何反應。”她的語氣略顯焦急。江辭霜淡淡掃她一眼，伸手，手中憑空出現一個小玉瓶：“吃了這個自會蘇醒，闖入魔族禁地，若非斷腸流血，非為懲罰，他昏死幾天已是仁慈。”稽思雲同她身旁幾人皆白了臉，江辭霜這些話是給他們的警告，下一次再闖入魔族禁地，就不是昏死這麽簡單。前幾日他們剛準備去移生殿查看情況，不料還未出發魔宮內魔醫便進來查看溫醜身子，說這是他進入魔族禁地受到的懲罰，眾人不知這懲罰有什麽副作用，皆不敢輕舉妄動，便沒繼續行動。宋望瀟站在一旁靜靜聽著幾人交談，看著江辭霜的背影覺得好笑，分明該是坐於九天之上的神，卻一夕墮魔，這樣一朝一夕陡然發生變化，江辭霜應當早就已近乎瘋了，對她也隻是一種奇怪的執念罷了。宋望瀟覺得沒去，獨自走開，她也沒了去藏書閣的想法了，轉身回了正殿。江辭霜將藥交給眾人，回首便發覺宋望瀟在她身後消失，她眉間一凜，緩緩閉眼，身上魔息同宮內牆壁詭譎紋路詭異相似，不消一刻，她緩緩睜眼，身影消失，再次出現就已站在魔殿正中。她抬腳走入側殿的移生殿，便看到坐在一旁看著自己屍體的宋望瀟。宋望瀟似乎早已察覺到她會找到自己，沒有看她，隻是呆呆看著琉璃冰床上躺著的她的屍首。“江辭霜，你是什麽時候認出來的？”她無端開口，既然雙方已經明了，那便不需要再掩飾什麽。江辭霜抬腳走過去，忍不住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你一進入魔界，我便知道了。”她貪戀宋望瀟氣息百年，怎麽可能分辨不出宋望瀟的氣息的存在，江辭霜眷戀地將宋望瀟白皙手掌放在自己臉頰，親昵地蹭了蹭。宋望瀟微微彎唇，任由她動作：“是嗎？可是，我們之間早就沒什麽糾纏了。”她驟然收回手，目光變得冷冽。“你同我早在百年之前，我們的情意就消散了，你守護了蒼生，坐化成神，我和你之間怎麽會有愛。”她語氣冷淡，盯著江辭霜，讓她認清目前的局勢。“或者說，你還沒有徹底殺了我，所以想繼續編織謊言讓我進入再次殺了我？”宋望瀟突然自嘲道。江辭霜眸色淒楚，她搖頭：“不是的阿瀟，我知道我做了很嚴重的過錯，所以我想補償你。”為什麽阿瀟要和那個人說同樣的話，她不想成神，她隻想要她的阿瀟。宋望瀟突然笑道：“補償，你想怎麽補償？”江辭霜抬眸：“至少現在，你還沒有身子，我會用陣法，讓你的靈識融入這具身子，我有能力讓靈識融進去。”她隱瞞了自己用百年鮮血滋養宋望瀟身體的方法，魔族禁術，以鮮血韜養肉身，每七日一獻祭，可保肉身常年不死。宋望瀟看她，又看向床上那具同她無二的身子，不禁想起她在花滿閣臨走之前行聽告訴她的凝身方法。找回身體或用靈氣繼續滋潤靈丹直至凝成全身，第二個方法極其困難，她在當時還奢望如果能找到她的身子就好了，而現在她的身子就在這裏，完好無損，宛若熟睡，宋望瀟卻沒了想繼續用這具身體的想法。“不必。”她回絕。“為何？阿瀟的身子，需得趕快恢複全身，不然則會一直病弱，無法修煉。”江辭霜不理解，擔憂她的身子。宋望瀟看她，眼中藏著複雜的情緒：“不必，你若真的想補償，就把那具屍首燒了吧，我不願看到她。”也不願看到她同江辭霜的任何回憶，她一看到那具身，便想起她與江辭霜之前的點點滴滴，這何嚐不是一種折磨。她不要折磨自己，她寧願自己緩慢修煉也不想接受江辭霜的這些。江辭霜垂下眼眸，翻騰的情緒在眼眸中蓄成洶湧的浪潮，撕扯著她無法呼吸。宋望瀟就這麽看著她，不語，等她回答。半晌，江辭霜抬眸，嘴角噙著笑，眸中早已沒了剛才的鬱色。“好，都聽阿瀟的。”她要補償阿瀟，隻是燒掉身子重新再來，沒什麽。第36章 宋望瀟不再說話, 隻是在江辭霜答應之後又抬眼看向琉璃冰床之上的自己，麵色皎潔白皙，濃眉玲瓏, 看樣子江辭霜的確是在等待她回來。斯人已逝百年，這百年江辭霜就是一直將她的屍首留在移生殿嗎？宋望瀟微微凝眉。身後江辭霜的腳步緩緩靠近，她伏下身從上緩緩環住了宋望瀟的腰身。“阿瀟，隻要你同我一起，怎麽都可以。”她的語氣帶上了眷戀, 滿是對以後之事的期待，她同阿瀟之間還有許多以後，時間總會撫平所有。宋望瀟卻聽得好笑, 她彎唇, 沒打擾江辭霜一人的遐想。江辭霜伸手從背後輕觸她的臉頰, 嫩白柔荑托住宋望瀟的下頜, 強迫她抬頭同江辭霜接吻，寂靜的殿內水聲交纏。不多時，殿外響起沉重的腳步聲, 帶著渾厚的盔甲陣陣傳來。“尊上，屬下顏凝秋來報！”女人在殿外畢恭畢敬半跪，端正跪在殿前。宋望瀟伸手想要掙脫江辭霜的桎梏，奈何兩人的動作奇怪，她的雙手被江辭霜束著根本使不上勁, 江辭霜穩穩圈著她的身子，沉迷交纏吻中。“尊上，屬下顏凝秋有要事來報！”門外的人又一聲稟報。江辭霜微微蹙眉, 眉眼滿是不耐，她最終還是鬆開同宋望瀟擁吻的手, 唇緩緩移開靠在宋望瀟的耳邊平複著氣息，微喘的溫熱氣息盡數噴灑在宋望瀟的耳邊，暈染她白皙的耳。宋望瀟緩著氣息，圈著她手臂的女人已經起身整理好衣衫，清冷的眉眼眼尾染上一點微紅，平白無故增添了幾分媚態，是江辭霜不曾在在其他人之前顯現的容姿。江辭霜抬眸，蓄滿水汽的眸子注視著宋望瀟，而後伸手，掌心無端出現琉璃玉瓶，開口時語氣沾染著動情的尾音。“這些丹藥有助於凝身，你要記得吃。”她牽著宋望瀟的手，將玉瓶放在她的掌心，再看向殿外，不過一息眉眼就已斂去動情之態，隻餘冰冷。宋望瀟看著江辭霜出了殿，殿外是她之前在一處閣樓前遇到的那個身著盔甲的女人，殿門在江辭霜出門之後緩緩關閉，宋望瀟移開眸子，低眸看向手中的玉瓶，她伸手晃了晃，裏麵發出丹藥碰撞的聲音。助她凝身，別開玩笑了。江辭霜給予她的所有東西都不懷好意，丹藥也好，符咒也罷，都隻是江辭霜為了自己的目的引誘她進入圈套而作出的惺惺作態。宋望瀟哼笑一聲，將玉瓶隨意扔進了儲物戒的角落中，自始至終從未打開。-江辭霜出了殿門，因被打擾同宋望瀟相伴的時間，麵色冷著，令人不寒而栗。“何事？”她的聲音空冷，仔細聽去尾音還夾雜著一絲輕顫，這是剛才未掩蓋下去的情。“尊上。”顏凝秋朝她作揖，“屬下按您所要求派人前往各仙族秘密探尋，得知仙族並非同魔族交好，他們以為魔族要再次開戰，派人來探探魔族實力罷了。”江辭霜雖常被心魔魘著，但仙族刻意同之交好還是太過蹊蹺，她自然要探查一遍，對於江辭霜的性格，顏凝秋自然知曉。“吾知道了。”江辭霜隻是這麽道，而後轉身就要進入殿內，顏凝秋卻在她身後再次喊住了她。“屬下在回程途中，碰到了另一隊要來魔界的仙族人，為首之人姓談，按照時間幾日之後她們便會來到魔界，不知所為何事。這段時間仙界之人來往魔界頻繁，屬下定會加強警戒。”顏凝秋道，而後想到什麽繼續問道。“尊上，探尋靈息之事可還要繼續？”因探查仙族，顏凝秋擱置了這件事情，現下自然要詢問，她抬眸，卻瞧見自家魔尊的背影似乎不再是自前這麽淒涼，反而在聽到她的問答後竟有些放鬆。“不必，吾已經找到她了。”江辭霜微微彎唇，語氣是顏凝秋從未聽聞的溫柔。江辭霜抬腳進入殿中，身後的殿門緩緩合上將所有的光亮隔絕在外，她抬眸視線在殿中尋找宋望瀟，果然看到了正穩穩坐著的宋望瀟，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她走過去坐在宋望瀟麵前，看著宋望瀟乖乖坐著的樣子不禁心顫，她很喜歡同宋望瀟待在一起的時間，無論做什麽都令她異常心安。江辭霜探手將桌上茶水倒入杯中。“此茶對你的身子有療愈之效。”她說著，將麵前盛著茶水的杯子推至宋望瀟麵前，目光盈盈。宋望瀟低眸看了看身前的茶杯，水波晃動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樣子，虛虛幻幻，困於水中，困於杯中，也困於江辭霜的禁錮中。好像被什麽刺中了般，宋望瀟拿起杯子將茶水一飲而盡，心驚膽顫。江辭霜見她這麽乖地將茶水飲盡，眉目含笑走過去抱住她。“我的阿瀟好乖。”她輕聲呢喃，緩緩落在江辭霜身上，她探手繼續倒了茶水，指尖夾著茶杯緩緩放至自己唇邊，仰頭全部落入唇中，她彎起唇，主動貼住宋望瀟柔軟的唇，將茶水渡去。殿內隻餘水聲呢喃。想觸碰宋望瀟，想感受宋望瀟的存在，想和她一直在一起，好像隻有這樣才能掩蓋江辭霜失去宋望瀟百年的恐慌，好似隻有這樣，她才能將心中的恐懼掩蓋，告訴自己她真的和宋望瀟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