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大四,很快就離開學校了,真羨慕你。”秦朝鶴喝了酒後有點傷感,摟著許黎明的手臂開始收緊,“你和白天才大二,還有很多時間可以成長。”“都很快的,我們畢業那天,也會覺得是一眨眼。”許黎明說,“而且畢業隻是開始,你會越來越好的。”“好什麽?”秦朝鶴笑著歎了口氣,眼裏卻沒有笑意,隻有滿滿的疲憊,“演員這行不好做,我已經一年沒有戲拍了。”“我大大小小麵了得有幾十個劇組,連丫鬟我都去麵了。還是沒人要,偶爾能被定下也很快就被替換掉。你說這行沒有背景,就算長得再好看,演技再好又有什麽用。”她似乎碰壁碰久了,又放鬆下來,身上原本那股驕傲勁兒蕩然無存。許黎明喉嚨動了動,她發現自己安慰別人的詞匯十分匱乏,不知道該說什麽。“堅持下去,會好的。”秦朝鶴捧著酒杯咯咯咯笑了起來:“怎麽堅持?被潛規則嗎?”“你不是這種人。”許黎明搖了搖頭,“你可是影後。”“胡說八道什麽,誰是影後?我嗎?”秦朝鶴笑得更大聲了,她指了指遠處和陸白天一起坐在沙發上安靜看電視的夏且,“她是影後我都不會當影後。”夏且穿著牛仔褲和白色襯衫,她和陸白天並排坐在一起,一個像白玫瑰,一個像白玉蘭,和其他人的氣氛格格不入,卻很和諧。夏且時不時低下頭溫柔地對陸白天說什麽,陸白天麵對她似乎並不社恐,兩人似乎聊得還挺熱絡。過了會兒,秦朝鶴自己搖了搖頭,收回了自己剛才的話:“好吧,她確實適合大熒幕,我覺得她總有一天會拿獎的。”秦朝鶴靠著椅背,似乎更抑鬱了,手裏的酒一杯杯喝,最後許黎明伸手拿走杯子,給她換上了果汁。“許黎明你知道嗎,雖然我當時看起來很不請願,還和你要片酬,但我其實很感激你能選擇我演你的話劇。”她歪在椅子上,抱著膝蓋,外套鬆鬆散散掛著肩頭,燈光照射下,眼角能看出微弱的水漬:“至少你讓我知道,我還是會被認可的。”許黎明心裏湧上一片酸澀,她黝黑的眼睛看著她,而後定聲開口:“因為你演技確實很棒。”“明珠蒙塵不掩其光,你總會被人看見。”秦朝鶴沒說話,她偏過頭去,微不可查地擦掉眼角的淚。許黎明拍了拍她,然後岔開話題:“不過既然都是我們劇組的人,夏且是怎麽來的?”“誰知道。”秦朝鶴坐起身子,用外衣蓋住肩膀,撇撇紅唇,“她和阿澤同班,邱秋去找阿澤的時候她聽到了,就問能不能來。”“看著冰清玉潔的,臉皮還挺厚。”她說。許黎明點了點頭,沒說什麽。紅酒上頭,還沒到淩晨三點,屋子裏已經醉倒幾個人了,能扶進臥室的許黎明就扶進了臥室,扶不進去的隻能四仰在地毯上呼呼大睡。放眼望去,屋子裏尚且清醒的隻有許黎明、陸白天、秦朝鶴和夏且四個人。秦朝鶴雖然也醉了,但她酒量不錯還沒昏睡,隻是走路有些打晃,離開椅子,朝著沙發走過去。“我要看電視,你讓開一點。”她抱著雙臂看向夏且,夏且沒說話,往旁邊錯了一步。秦朝鶴看東西重影,她對準空隙坐下,結果晃晃悠悠沒站穩,一屁股坐在了夏且身上,夏且往後仰去,卻沒躲開,隻抬手虛扶一把。她纖長的睫毛顫了顫,杏眼微張,看不清眼底神色。許黎明上前一步沒攔住,眼睜睜看著秦朝鶴坐下,無言片刻,索性當做沒看見,轉身去煮醒酒湯。“許黎明,你家沙發有點硌得慌。”秦朝鶴腰肢帶動屁股扭了扭,大著舌頭抱怨,“這麽有錢,怎麽不換個好點的沙發。”“明天就換。”許黎明在廚房開口,坐在她們身邊的陸白天捂住了臉,借口去幫許黎明,跑進廚房。她頻頻回首,然後看向許黎明,臉又紅了些。當著那麽多人的麵,她一晚上沒敢接近許黎明,這時才有了機會,抬手從後麵抱住她的腰。許黎明的腰又細又軟,身上帶著淡淡的香氣,陸白天把臉貼在她背上,深深地聞。“身子難受嗎?”許黎明轉過身,往她嘴裏塞了塊冰糖。“不難受,就是有點沒力氣。”陸白天輕聲說,舌尖舔過滑溜溜的冰糖,甜得沁人心脾。“好哦,那我下次動作小些。”許黎明有意逗她。陸白天果然不樂意了,鬱鬱蔥蔥的眉毛皺了皺:“不行。”她躲閃眼神,輕聲道:“我喜歡。”許黎明的嘴角控製不住地往耳根咧,女孩忽然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將櫻桃一樣的紅唇對準她。眼睛一眨一眨地討吻,許黎明笑了笑,摟著她親了一口,陸白天的嘴唇柔軟又有彈性,怎麽親都親不夠。女孩的舌頭冷不丁探過來,靈活的舌尖撩動般在她唇齒上繞了繞,而後將那塊冰糖推進她嘴裏。許黎明驚訝地含著糖塊,感慨陸白天這都是從哪兒學來的主意,那雙眼睛還無辜地看著她,將她撩撥得渾身欲望又湧了上來。隻是不是時候,許黎明滿心可惜地抱住陸白天,用力吸吮她唇瓣,直將那嘴唇親到紅得滴血,女孩開始求饒,這才戀戀不舍地停下。陸白天被她親得頭腦發暈,她抱著對方緩了會兒,才開口:“我們現在能出去嗎?”“不知道,再等會兒吧。”許黎明說,“你也看出來了?”誰看不出來啊,陸白天想,夏且偷看秦朝鶴的每個眼神她都熟悉得要命。有時候像含了水似的柔和,有時候又含了霧似的傷感,暗戀的人的心思瞬息萬變,又甜又苦又酸。“你和秦朝鶴學姐一樣,都是傻蛋。”陸白天小聲說。秦朝鶴在夏且身上晃了好幾下,直到對方明顯隱忍的嗓音從背後傳來,念了她的名字,她的理智才戰勝了酒意,迅速清醒了幾秒。然後跌跌撞撞滾下夏且的腿,軟軟倒在一邊,夏且抬手扶了她一把,卻被她大力拍開。秦朝鶴力氣用大了,手磕在夏且臂彎,疼得黛眉直皺,哭腔便止不住了:“你幹什麽呀?”她又委屈脾氣又大,夏且卻還是沒生氣,拿過她手慢慢揉著,溫聲道:“對不起。”秦朝鶴淚眼朦朧地看了夏且一眼,把手抽回來:“別碰我。”然後捂住胸口,轉身便要吐,夏且眼疾手快抽過旁邊的垃圾桶,接住她稀裏嘩啦的嘔吐物。這是她第二次在她麵前吐了,夏且卻還是沒表現出丁點嫌棄,一直溫柔地看著她,等她再也吐不出什麽後,將茶幾上的水遞給她。看著女人漱了口,歪倒在沙發上。夏且歎了口氣,收拾幹淨垃圾桶走回來,秦朝鶴還在原地躺著,身上的外套不翼而飛,雪白的肩膀露在外麵,黑色短裙勾勒出管理良好的身材,即便畫著煙熏妝,都透出一種難以遮擋的媚意。夏且垂了垂眼神,將自己身上的襯衫脫下來,蓋在她身上,擋住空調的風。“我不要。”秦朝鶴把襯衫拉開,夏且又替她蓋上,兩人往返多次,最後是秦朝鶴失去了耐心,煩躁地不再動。“你這個女人怎麽這麽煩……”秦朝鶴被她氣哭了,她帶著醉意惡狠狠地抹淚,“怎麽哪裏都有你啊,陰魂不散的。”“我很討厭你,你不知道嗎?我不想看見你,你老老實實當你的大明星好不好,天天在我麵前晃什麽?”“網上不是說我們是對家嗎?天天說我搶你的戲,說我碰瓷,我想離你遠點都不行嗎。”秦朝鶴猛地坐起來,纖細的手指去指夏且的鼻子,“我現在沒有戲拍了,你滿意了吧。”隻可惜她指錯了地方,眯著眼睛找了半天,才找到夏且的鼻子在哪。雖然她知道自己接不到戲和夏且沒有半毛錢關係,但人喝醉了,就開始口不擇言。“別人都說黑紅也是紅,我怎麽隻黑不紅呢……”她抽抽搭搭拿紙巾擦淚,煙熏妝擦成了熊貓眼。夏且被她一通急言厲語罵得紅了白皙的麵色,她咬著唇,指尖緊緊攥著自己的褲子,半晌沒有說話。直到粉色的唇瓣被咬出血色,這才慢慢上前,接過秦朝鶴手裏的紙巾,沾了點水,認真地幫她擦臉上的脂粉。秦朝鶴止不住哽咽,她歪在沙發上一抽一抽看著夏且給自己擦淚,怎麽都想不明白,為什麽這樣了夏且都不生氣。自己明明是拿她當了出氣筒,她脾氣這麽好的嗎?“秦朝鶴。”夏且忽然出聲,聲線好聽得像涓涓細流,“《赤城煙色》那個電影,你知道嗎。”秦朝鶴又抽搭了一下,她抬著迷蒙的眼睛回憶,磕磕絆絆說:“知道啊,不是說是個大製作嗎,怎麽了。”“他們有個配角一直沒定下人,本來是來找我的,但我沒有檔期,就推薦了你,人設和故事我看過了,都挺出彩,角色也不鑲邊。”秦朝鶴仿佛沒聽懂她的話,黑乎乎的眼睛一下下眨巴。“不想演嗎?”夏且停下了捏著紙巾的手。秦朝鶴瞬間忘卻了剛才的事,丟棄了平時的驕傲,很沒出息地點頭。“想。”她說。夏且還想說什麽,秦朝鶴就已經風風火火地站了起來,找到自己的外套穿上,晃悠著腰肢往外走。“你去哪?”夏且連忙拉住她。“發資料啊。”秦朝鶴的醉意似乎一瞬間消失了,眼睛閃爍著興奮的光,“我重新整理了資料,在我的電腦裏,我得去導出來。”“幫我和許黎明說一聲,我先走了!”她急急忙忙開門踏出去,夏且攔她不住,隻能飛快找到自己的東西,抬腿追上去。許黎明端著醒酒茶走出來的時候,隻看見了秦朝鶴的衣擺和手忙腳亂的夏且,驚訝地問:“你們去哪兒?”“她有點事,我送她回去。”夏且禮貌地開口,衝許黎明抱歉地笑笑,“今天打擾你了,送你的禮物和她們的放在一起,別忘了看。”她說了句再見,然後門被關上,兩人都消失在了門外。許黎明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和身後的陸白天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什麽都沒有說,搖醒幾個人給她們喝了醒酒茶後,就並肩來到陽台,關上了身後的落地窗。淩晨,天邊已經透出了朦朧的晨光,大部分的窗戶都黑著,在世界還在沉睡的時候,黎明悄然到來。風吹在身上帶了些微的涼意,許黎明看著腳下搖晃的樹,薄紗似的陰影中,原本濃密的綠色中間夾雜了一些紅黃。“秋天到了。”許黎明開口,她從客廳拿了毯子,裹緊身邊的陸白天,“你困嗎?”“不困。”白天搖搖頭,她依偎著許黎明,懶懶看著越發清透的天空,和漸漸有了行人的馬路。“除了我們,劇組的其他人都快畢業了。”陸白天小聲開口,她比許黎明更多愁善感,“你說我們畢業的那天會是什麽樣子?”“我能找到工作嗎?”“我會不會拖累你。”“又來了。”許黎明低頭在她耳朵上咬了一口,咬得陸白天倒吸一口冷氣。“我不是這個意思。”白天摸著耳朵抱住許黎明,她將臉靠在許黎明肩上,“我愛你許黎明,比你想象得更愛你。”我當然知道你有多愛我,許黎明在心裏說,她回抱著陸白天,想起上輩子這麽努力的白天甚至退了學,就更心疼了。幸好這輩子不會有那一天。她們要一直相愛,她不會讓那一天發生。陸白天在她懷裏地動,過了會兒,將手舉了起來,不太好看的手指上套著那枚銀戒指。上麵刻著太陽的形狀,是許黎明親手一個一個敲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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