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蘊久久沉默。****謝昭寧在一日間將所有的店鋪低價賣出,紅韻心在滴血,“你這虧了最少三成。”“沒有可見的利益,怎麽吸引人來呢。”謝昭寧不在意,她有了錢,自然就會有東山再起的機會。這些鋪子也是她一點一點攢起來的,有第一回,就有第二回。紅韻依依不舍,“你走了,我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了。”“那你隨我一起走?”謝昭寧問道。紅韻又不肯了,她在酒肆的生活很穩定,顛簸多年,見慣了人情世故,她喜歡現在的生活了。謝昭寧如今自身難保,自己跟著她,也會是累贅。紅韻唉聲歎氣,謝昭寧準備好吃的用的,也不雇傭車夫,自己打算駕車去各地看看,選一地留下經商。“你不去京城嗎?”紅韻想起來謝昭寧在京城有產業。“不去,京城的水太深,我不想去渾水了。”謝昭寧收拾箱籠,聽到這裏想起自己的賣身契,她問紅韻:“賣身契在,我是不是該去衙門裏解除自己的奴籍。”紅韻張了張嘴:“謝家買你的時候沒有解除奴籍嗎?”“我也不清楚,你明日去衙門裏問一問。”謝昭寧知曉規矩,謝家的管事們做得好,謝家人為恩賞,會給他們解除奴籍。這就是高門大戶的賞賜規矩。若解除奴籍,就不存在賣身契了。紅韻當初出青樓,謝昭寧辦的是解除‘賤籍’,與奴籍還是不同的。“行,我去衙門裏問一問,那你就走不成了。”紅韻答應下來。翌日一早,紅韻就帶著錢去衙門裏,在衙門裏辦事,錢就是敲門磚。走了一通後,小吏告訴她,“漾兒的奴籍解除了,上麵派人來辦的。”小吏將冊子拿給紅韻看,指著一行字,“前日剛辦的,我可不敢耽擱,當日就辦了。”紅韻心眼多,看了一眼,漾兒的出處寫的是京城。謝昭寧來自京城!既然解除了,她也沒什麽事情,給了兩貫錢給小吏,自己就走了。回到酒肆,她將事情與謝昭寧說了,“你來自京城,你要不要去找父母看看?”“找他們做什麽,我如今自己能養活自己,何必給自己找麻煩。”謝昭寧不在意,既然解除奴籍了,自己也算是自由身。紅韻見她有主意,就也不多勸,提醒她一句:“你最好去衙門裏辦個路引路籍什麽的。”“我知道了。”謝昭寧放下手中的活,將賣身契找了出來,隨手給燒了。往事已矣,將來,她可以掌握自己的生活,想做什麽都不糊有人阻攔。謝昭寧在酒肆待了三日,期間謝三也沒有過來找麻煩,到了第四日,紅韻打開門要做生意了。門打開,等了一日,謝家人也沒有來找麻煩,她正想喘口氣,一女子走進酒肆。她揉了揉眼睛,心提到了嗓子眼,“謝相、您怎麽來了。”謝相竟然還沒走。謝蘊挑了個靠窗的座位坐下,看著路上的行人,招呼紅韻近前,“上一壺你這裏的好酒,兩盤拿手菜即可。”“好的、好的,您一人嗎?”紅韻腸子都悔青了,怎麽就選今日開門了。謝蘊轉身,目光淡淡,“酒肆的二東家呢?”“酒肆隻有我一個東家,沒有二東家。”紅韻勉強發笑,心裏悔恨得不行,謝相果然是來找謝昭寧的。“謝昭寧呢?”謝蘊開門見山地問。紅韻笑著搖首,“奴家這裏沒有謝昭寧。”謝蘊好脾氣地問:“漾兒呢。”“漾兒是誰?”紅韻繼續裝傻充愣。謝蘊豈是好糊弄,當即冷了麵容,“你與我裝傻充愣嗎?”“不敢,我這小店十分不易,前麵是有一個二東家,不過她已經走了,至於您問的謝昭寧與漾兒,著實不在我這裏。我已經關門三日了,今日剛開門,您就饒了我,成嗎?”紅韻說得可憐,她惹了誰,為躲避謝三爺關門三日,如今又惹來謝相,她的生意真的要做不下去了。“你讓她過來,陪我喝一杯,當作是為我踐行。若不然,你試試。”謝蘊含笑,眸色冷冷。紅韻聽到‘踐行’二字,莫名一喜,“罷了,我去問問,她不願出來,您也別為難我。”紅韻轉身去找謝昭寧。等了片刻,一襲藍袍的少年人緩步走來,她依舊是她,除了名姓以外,她沒有任何改變。她問:“我該如何稱呼你。”“一個名字而已,隨你怎麽稱呼。”謝昭寧自然地在她對麵坐下,“我沒有意見。”謝蘊抿唇,心口繃得緊緊的,微微一歎,“你想留在謝家?”“謝相,你過來是提舊事的嗎?”謝昭寧十分平靜,正視麵前的謝蘊,“我救你一命,自問並無對不起你之處,你我就當恩怨兩消。”謝蘊皺眉,“你想好去哪裏了?”“沒想好,我自小就四處行走,也曾走過荒山野嶺,去過土匪窩裏,不會有危險的。”紅韻送了一壺酒,謝昭寧主動接過,起身斟酒,白淨的手指捏著袖口一角,氣息平穩,“這酒後勁足,你少喝一些。”酒入咽喉,極為辛辣,謝蘊不覺皺眉,謝昭寧似乎習慣了,一口飲盡。她垂著眼眸,長睫輕輕顫抖,幹淨無害,完全沒有前幾日咄咄逼人之態。白淨的麵容,無端惑人。謝蘊有一瞬的恍惚,她好像看到了謝府中知禮的少年人。她恍惚看了許久,謝昭寧再度給她斟酒,沒有說話,靜靜的動作,莫名一陣尷尬。謝昭寧坐了下來,平平靜靜的看著她,眼前從容如水的少年人,與那日裏熱情似火的謝昭寧,似乎不是同一人。謝蘊無端小臉,謝昭寧的自製力很強,這樣的人必成大事。她托腮,謝昭寧開口:“謝相,你是不是不甘心?”謝蘊挑眉,“如謝府都知曉我與你一場雲雨,都說我被美色迷暈了頭腦,你就這麽走了?”謝昭寧沉默,不知有沒有將謝蘊的話聽進去。對麵的人儀態優雅,不吵不鬧,謝昭寧平靜地的心湖泛起陣陣漣漪,“我將京城所有的鋪子都給了你。”我將大部分的家當都給你了。兩人平靜的情緒,讓暗中偷看的紅韻脊背生寒,她沒見過這麽平靜的分手場麵。想當初在那等地方,小姐妹們分手哪一個不是哭上三天三夜的,她們就像是廟堂裏的一對菩薩,你靜靜的看著我,我靜靜的看著你。紅韻等了等,等著人拍桌子流眼淚。等了小半個時辰,酒壺空了,也不見兩人有什麽波動的情緒。謝昭寧晃了晃空空的酒壺,站起身,盈盈一笑,乖巧得不像話,“謝相,一路保重。”謝蘊同樣起身,手中捏緊了酒杯,目光緊緊地黏在她的身上,“我如今的身份,需要你那些鋪子嗎?”“除了鋪子,我什麽都沒有了。”謝昭寧無奈淺笑,“可惜,我不能把命給你,我、最惜命。謝相,我確實喜歡你,但我們不同路。”從她知道自己不是謝家人後,她對謝蘊的感情就變了。離開人偏向於美好, 謝蘊幾乎無可挑剔,謝昭寧喜歡也在情理之中。她也深知謝蘊不是尋常人物,輕易碰不得。謝蘊更若淤泥中掙紮而出的白蓮, 隻可遠觀, 不可褻玩。她習慣了謝家普通的商賈生活, 明白一入京城, 萬事不由己,她更不想將掌握權放在旁人手中。被謝大夫人掌控多年, 謝昭寧不願再落入那樣的生活。在少年喜歡與自由之中,她選擇了後者。一句不同路, 讓謝蘊啞口無言,她試圖挽留,可她怎麽都無法張口。謝昭寧轉身離去, 謝蘊麵色隱隱有些發白,端起酒欲喝一口,卻發現裏麵空空如也。謝昭寧從她的眼前消失了。謝蘊悵然若失, 勉強露出一絲笑容, 她嚐到了被拒絕的滋味。須臾後, 紅韻三兩步走來, “謝相。”謝蘊起身, 頭腦恍惚,分明沒有醉, 她卻覺得自己腦子一片空白, 她問紅韻:“她是什麽樣的人?”“以前,她是謝家威風的大公子, 現在,她就是一個普通的小女娘, 毫無優勢。”紅韻輕笑,“您一眼就能看透她,她不是隨波追流的人,更不是熱衷富貴的人。”她隻是她,失去謝大公子的身份後,她是自由的人,如同一根落葉,飄飄搖搖。“謝相,您喜歡她?”紅韻遲疑的問出聲,謝相可以追到酒肆,可見她心裏是有謝昭寧。謝蘊沉默,沒有否認,沒有承認,眼中落下一抹孤寂。紅韻等著她的回答。“她要去哪裏?”紅韻玩笑道:“江州有謝家,她待不下去了,去其他地方謀生,人總得活著,您說,是不是?”謝家有謝相在,此刻不敢尋謝昭寧的不是。若她走了,謝家找茬,謝昭寧很難活下去。她又說:“人都得往前看,活下去,見識美好山水,享受一番,才覺得快慰。”謝蘊被說得啞口無言,她在京城待了多年,不懂她口中的樂趣。但她深深明白,自己與謝昭寧不是同路人。謝昭寧對她的淺淺喜歡,不足以讓少年人飛蛾撲火般跟在她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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