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騙你。”


    陳鱘還有點沒回過神來。


    談不上鬆一口氣,雖然他計劃裏並沒打算這麽早就當爹,但昨天一晚上他認真想了想,如果蘇新七是他孩子的媽,其實他也沒那麽排斥提前換個身份。


    現在結果出來了,可能是他心理準備做的充分過了頭,他現在居然還有點失落。


    蘇新七看他表情,“不高興啊?”


    “沒有。”陳鱘見她還盯著他看,解釋了句,“我們現在要孩子的確太早了,算ta識趣,沒來耽誤我們的二人世界。”


    他雖然這麽說,但蘇新七還是能覺察出他情緒稍有低落,不說他,就是她自己,剛剛看到結果時都有點失落,還多等了兩分鍾,就想看看是不是第二道杠杠還沒顯現出來。


    孩子這種事,雖則他們近兩年還沒有計劃,但當ta有可能來時,期待還是會有的。


    蘇新七往前走一步,雙手搭在陳鱘的腰上,仰著頭軟聲說:“對不起啊,我以後盡量保持情緒穩定,不讓你誤會。”


    陳鱘拿過頭盔往她頭上一戴,輕輕敲了下盔頂,“該笑就笑,想哭就哭,以後我注意點就是了。”


    蘇新七沒懷,陳鱘很快也就釋然了,他們分離多年才重新在一起沒多久,這半年又是聚少離多,二人世界都還沒過過癮,要真來個小的,再想要獨處就更難了。


    初五一整個白天,陳鱘和蘇新七又去島上各處轉了轉,下午還去漁排溜達了下。傍晚,陳鱘謹記老丈人的叮囑,想著今晚要早回去,時間寶貴,他半誘半哄地帶著蘇新七去了娛樂區的賓館,開了房才進去他就把她按在門後親。


    情熱時,陳鱘一手往下探,摸到了一點濕意,正想著她今天怎麽這麽快,又覺手上觸感和以往不同,抬手看了眼,紅色的。


    蘇新七的親戚姍姍來遲,陳鱘當時臉就黑了,他滿心鬱悶,但還是第一時間出門給她買了衛生用品,回來時還捎了袋紅糖。


    因為突如其來的“變故”,陳鱘早早地就帶著蘇新七回了家,甚至還趕上了飯點,晚上吃飯的時候他明顯感覺到老丈人看他的眼神沒那麽犀利了。


    吃了晚飯,陳鱘和蘇新七一家出門散步,老夫老妻走在前麵,年輕情侶走在後麵,路上遇上認識的島民開玩笑說他們真像一家人,蘇父扯著嗓子回道:就是一家人。


    晚上,陳鱘就住在蘇家,雖然早上離開旅館前蘇新七的小姨和他說了,晚上還可以去她那住,但現在這情況,去哪住都沒差。


    蘇母給陳鱘備了套洗漱用具,他洗了澡回到三樓客房時,就看到床上隆起了一小坨,小山一樣。


    他挑了下眉,走到床邊,掀開被子的一角,低頭說:“你是不是很想看我挨揍?”


    蘇新七蜷在被窩裏,一點沒下床的打算,看著他說:“我爸爸今天晚上要出海。”


    “阿姨呢?”


    “她不會上來的。”


    陳鱘躺進去,展開手臂,蘇新七自然地翻了個身滾進他懷裏。


    他把燈一關,清心寡欲地閉上眼,“睡吧。”


    窗簾沒拉,蘇新七借著窗外微弱的光看著他,把手搭在他腰上,有一下沒一下的劃著,像是拿準了他現在不能把她怎麽樣,她更加放肆,手指彈琴似的往下走,在危險的邊緣瘋狂試探。


    陳鱘腰腹緊繃著,額角一跳,忍了忍,翻身壓製住她,埋下頭咬了下她的耳朵,半威脅道:“你真是太囂張了。”


    他咬得根本不用力,一點威懾力都沒有,蘇新七嗬嗬笑著,半點不懼威脅,還善解人意道:“要不要我幫你啊。”


    陳鱘躺平,拉過她的手握著,“不用,別把床單弄髒了。”


    “不弄髒不就好了。”


    陳鱘正想問她怎麽才能不弄髒,話還沒出口,餘光就看到她鑽進了被窩,沒多久他的氣息更粗了。


    .


    蘇新七初八就要複工,陳鱘初八就要歸隊,初七下午,他們收拾了東西,搭乘輪渡一同回了大嶼。


    陳鱘和老沈打了電話,爭取到了初八早上再去基地的機會,蘇新七回到大嶼的那晚就住在陳鱘那,因為是小別離前的最後一晚,他們越覺時間寶貴,晚上躺在一起聊了很多,舍不得睡似的。


    第二天早上,陳鱘要歸隊,蘇新七一大早就眼圈紅紅的,明明想哭卻還強忍著淚告訴他,她的情緒很穩定。


    陳鱘不想把氣氛弄得太傷感,半哄半逗,還開了個黃腔,總算把人給弄樂了,還討來一句罵,那句“混蛋”把他罵舒心了。


    他半葷半素地過了幾天,已覺滿足,她在他身邊隻消呆上個幾天,他就覺足夠,以前他隻是為了訓練而訓練,現在卻有了奔頭。


    陳鱘歸隊後,蘇新七收拾好情緒重新投入到了工作中,他們之間又回到了“同城異地戀”的狀態。


    新的一年,似乎一切如舊,但總有哪些地方不一樣。


    蘇新七對於做律師越來越得心應手,王錚也放心把一些稍有難度的案子交給她,工作還是忙,她獨立代理了幾個案子後卻也漸漸走出了當初的迷茫狀態。


    她每天晚上都會和陳鱘視頻,他今年有重大的比賽,上半年的訓練強度非常大,她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他的疲憊。


    陳鱘從不說累,蘇新七知道在專業上他是很要強的,她從不在言語上說些“加油”“堅持”之類的直白的鼓勵的話,而是想方設法絞盡腦汁地逗他開心,盡量讓他能放鬆些。


    陳鱘知道她的心意,每每都配合她,其實無論她說什麽,隻要看見她,聽到她的聲音,他就很放鬆。


    年後沒多久,馮贇案的開庭時間確定了,開庭那天蘇新七陪著李父李母去看了庭審,馮贇對自己犯下的罪行供認不諱,還交待了自己的犯罪動機。


    他說他在十七歲時發現自己喜歡男生,他的第一個戀人是個口不能言的啞巴,那個男生很自卑,很依賴他,他很享受那種被崇拜的感覺,那會讓他很有成就感。


    這段戀情後來被他的父母發現了,他們把他送去了所謂的“同性戀矯正所”,那裏的日子暗無天日,他的身心都受到了嚴重的摧殘,出來後他假裝自己變成了“正常人”,娶妻生子,但其實他的性取向一直沒變過。


    他心裏一直忘不了他的初戀,那段經曆讓他有了慕殘情結,他喜歡掌控的感覺,而身患殘疾的少年最好操控,所以他成了一名教師,把目標鎖定在了高中生。


    在李祉舟之前,馮贇還猥褻過三個少年,他們都有不同程度的身體缺陷,因為自卑和懼怕馮贇的威脅及社會異樣的眼光,他們都沒能主動報案,這才讓他一直逍遙法外。


    馮贇承認自己去沙島任教就是衝著李祉舟去的,在一次物理競賽上,他看上了他,這才有了後來的事。李祉舟知道他有妻兒後打算把他的事公開,他一急之下失手把他推下了海,等反應過來他已經溺斃,他怕被發現,倉皇逃離了紅樹林。


    馮贇交代到這,李父李母已是泣不成聲,蘇新七也是紅了眼,盡力克製才沒有崩潰。


    馮贇一一交待了自己的罪行,王錚企圖用認罪態度良好來為他進行罪輕辯護,這個案子情節複雜影響大又備受關注,庭審包括休庭時間持續了近一天,結束後法官並沒有當庭宣布判決結果。


    庭審結束當天,網上又熱火朝天地討論起了這個案子,很多人從馮贇的成長經曆中去挖掘他走到這一步的動因,有人從馮贇的家庭出發,說他從小受到父母的打擊教育,所以才渴望受到崇拜,以此呼籲社會重視家庭教育,父母要多和孩子溝通;有人認為“同性戀矯正所”的這段經曆才是導致馮贇走向變態的原因,很多lgbt借此呼籲全社會對同性戀者多些寬容;還有人從他的心理角度出發,呼籲社會多加關注青少年的心理健康,網上還有不少一部分人表示自己並不想知道他到底是因為什麽原因才走到這步的,他們不想和罪犯共情,隻想看到他受到應有的懲罰。


    蘇新七的想法很複雜,作為律師,她知道挖掘犯罪動機能夠有效預防犯罪,但作為受害者家屬,她隻想看到馮贇受罰。


    四月中旬,陳鱘要出國集訓兩個月,出國前老沈好心地給了他兩天的假,他抽空回家和父母吃了頓飯,剩餘的時間都是和蘇新七一起過的。那兩天他提前索要了自己中意的生日禮物,蘇新七提醒他要規律,他直接說兩個月見不著麵,必須提前把額度用了,蘇新七說不過他,隻能隨他去。


    充飽電,陳鱘這才心滿意足地準備出國。他出國的行李是蘇新七幫忙收拾的,她每疊一件衣服就叮囑他一句,好好吃飯好好休息,好似他頭一回出國訓練一樣。不過這是她第一回 送他出國,為了能讓她安心,她說一句他應一句,半點不敷衍。


    陳鱘也是到了澳洲,打開行李箱拿東西時才發現蘇新七在夾層裏放了張她自己的照片,她在照片背麵寫了句:以前拍的照片不清楚,換張照片帶著吧。(笑臉)


    他笑笑,當即給她發去消息:七公主真貼心,照片我會好好用的。


    蘇新七收到消息時正在律所開會,看到陳鱘發來的話後她微微一窘,她給他照片是讓他睹物思人用的,不是他說的那種“用”,他就是故意的。


    .


    大嶼的天氣漸漸炎熱,雨水也多了,陳鱘出國後,朱建豪因包庇罪、偽證罪、濫用職權罪,數罪並罰,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沒多久馮贇的一審判決結果也出來了,死刑。判決出來那天蘇新七陪著李父李母去看了祉舟,親口把這個結果告訴了他,她想他一定早已成了天上的一顆星,每到夜晚就俯視著人間。


    接下來的日子蘇新七還是忙著自己的工作,陳鱘出國後她更覺寂寞了,明明他在大嶼時他們也沒能天天見麵,但距離遠了,到底是不一樣的,有時候她夢中想起陳鱘在澳洲便會驚醒,好似又回到了他們天各一方,還沒和好的時候。


    澳洲和國內有時差,蘇新七和陳鱘打電話總不能講太久,她怕影響他的情緒,從來不說自己的不安,這樣的狀態一直持續到了六月。


    蘇新七的生日在六月份,那天淩晨剛到,她就收到了父母的祝福短信,接下來一整天陳鱘都無消無息的,蘇新七知道他訓練緊張,可能忘了這個日子,她並沒有計較,隻是心裏到底是有些失落的。


    沒有特別的人在身邊,生日也不過是平凡的日子,蘇新七沒打算特別慶祝,那天她照常去律所上班,王錚知道她過生日本想攢個局,拉律所的員工一起替她慶祝下的,蘇新七覺得麻煩人,就給婉拒了,王錚不勉強她,讓她早早下了班。


    難得提早下班,蘇新七覺得有餘裕,就打車去了灣泊區,陳鱘出國差不多兩個月了,雖然不知道他回來後還能不能外宿,但她還是想把房子打掃下,有備無患。


    六月白晝愈長,蘇新七把房子裏裏外外打掃完,一看時間,時近八點,夜幕才剛剛降臨。


    過了飯點,倒是不餓了,她人懨懨的,也沒打算給自己煮個長壽麵,蜷在沙發上看著窗外的燈火,一時寂寥。


    門口傳來動靜時,蘇新七驚覺回頭,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陳鱘從門外進來。


    “就猜你在這。”


    蘇新七從沙發上跳下來,拖鞋都不及穿,光著腳跑過去,驚喜道:“你怎麽回來了?”


    “公主生日,騎士怎麽能缺席。”


    陳鱘把手上的蛋糕放在一旁,展開手,“七公主,賞個擁抱吧。”


    蘇新七見他風塵仆仆,臉上難掩倦色,眼底瞬間泛起潮氣,忍不住撲進他懷裏,抱緊他。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她問。


    “今天,剛下飛機就過來了。”陳鱘低頭聞著她身上獨有的馨香氣味,神色放鬆。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


    “我猜你今天一定很想我。”陳鱘笑。


    蘇新七沒否認,埋首在他胸口,悶聲說道:“我很想你。”


    陳鱘心口一軟,偏過頭吻了下她的側臉,“所以我回來了。”


    陳鱘用不嫻熟的廚藝給蘇新七煮了一碗麵,才陪蘇新七吃了麵,老沈就來電話了。


    他晚上還要回基地,臨近奧運,泳隊對與賽的運動員進行集中管理,一絲差錯都不能有,他沒辦法外宿,回來給蘇新七過生日的這點時間還是和老沈爭取的。


    “要走了?”蘇新七一臉不舍。


    “老沈怕我把持不住,打個電話來提醒。”陳鱘冷哼,“這麽點時間能做什麽?”


    他把蛋糕拆了,點上蠟燭,示意她,“許個願,我幫你實現。”


    蘇新七想了想說:“希望陳鱘今年比賽一切順利。”


    陳鱘皺了下眉,“幫你實現,再許一個,你自己的。”


    “那就……希望我們能一直好好的。”


    “這不是肯定的?還要許願?”


    蘇新七故意說:“你之前不是說把決定權還給我?”


    “我後悔了。”陳鱘說得理直氣壯的,“這件事我說了不算,你說了不算,老天爺說了也不算,誰說了都不算。”


    蘇新七看他跟耍賴的小孩似的,忍不住笑了,一顆不安的心像泊船有了港灣,安定了下來。


    她看著眼前為了替她慶生而匆匆趕回來的男人,心裏頭是無盡的動容,她想,她無所給予,生命都隻是她能給他的最微末的東西。


    .


    生日那晚之後,蘇新七很長一段時間都沒能見到陳鱘,直到泳隊要集結出征奧運,陳鱘臨出國前去找蘇新七,他們才匆匆見了一麵。


    那之後陳鱘在國外適應訓練,蘇新七忙於處理手上的工作,趕在奧運前把年假休了,訂了機票,和父母一起直接飛往奧運會舉辦地。


    陳鱘的父母也去了,蘇陳兩家父母在賽場上初次見麵,之後就同心協力地舉著國旗給陳鱘呐喊加油。


    蘇新七算是運動員家屬,沈教練給他們留了票,她回回都坐前排,近距離看陳鱘的比賽。


    陳鱘分組賽半決賽都發揮穩定,順順當當地進了決賽,除了個人項目外,他還參加了團體項目,賽程安排得十分緊密,除去比賽時間,他要麽在奧運村休息,要麽在為比賽做熱身,根本無暇去見家人和女朋友。


    400自的決賽最先進行,決賽那晚蘇新七和陳父陳母跟著沈教練去休息室見陳鱘,他們到時他還沒換裝,穿著國家隊的隊服正坐在板凳上調整狀態。


    陳父陳母和陳鱘說了幾句話後就把時間讓給了蘇新七,蘇新七怕影響他的比賽狀態,一時不知道說什麽才好,直到陳鱘朝她伸出手,她抬手握上,倒也不需要再說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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