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呆久了你叔該以為我們在小樹林裏做壞事了。”


    蘇新七臉色微沉,追上去,冷著聲不快道:“把照片刪了。”


    陳鱘回過頭,把手電筒往蘇新七臉上照,她受不了強光,眯起了眼。


    “不是讓你自己刪嗎?”他把手電筒按下,照向她腳下,“小心點,在自己的地盤上摔了多丟人。”


    蘇新七跨過一道坎,站到他麵前,“生日。”


    陳鱘故意問:“什麽?”


    蘇新七咬牙切齒,“你的生日,什麽時候?”


    陳鱘揚起唇角,看著蘇新七眼神曖昧,他垂眼看了下她手裏的手機,語氣欠欠的,“回去問問老板娘,她看過我的身份證,應該知道。”


    他說完回頭接著往前走,蘇新七站在原地愣了兩秒才皺起眉頭,十分不快。


    她把手機揣進兜裏,不再和他搭話。


    他純粹就是個無賴,逗著她玩罷了,她也不湊上去供他取樂。


    蘇二叔等在船上,看到島上有燈光照出,扯著嗓喊:“小七,小鱘。”


    陳鱘率先走出來,蘇新七跟在後頭,蘇二叔問:“怎麽樣,夜景好看嗎?”


    陳鱘點了下頭,蘇新七一言不發,低著頭越過他往船的方向去。


    蘇二叔見她走得快,提醒道:“小七你慢點下來,岸邊滑——”


    他話語未落,蘇新七就踩到了一塊不大穩的石頭上,腳底打滑,人不可遏止地往後仰倒,本以為會摔個紮實,可預想中的疼痛卻沒有降臨。


    蘇新七仰倒後一時發懵,聽到背後有人悶哼一聲,她還有些茫然。


    “哎喲,小七……小鱘你有沒有事?”蘇二叔離不開船,隻能焦急地詢問。


    蘇新七這才反應過來,趕忙起身,轉過頭去看。


    陳鱘墊在她身後,她起來後他也坐起身。


    “真他媽滑。”他低罵了句,抬眼問蘇新七,“磕著了?”


    蘇新七動了動手腳,沒什麽大礙,冬天穿得厚,加上他有意護著她的腦袋,她皮肉上並沒有受傷。


    “沒有……你呢,怎麽樣?”手電筒掉下去了,沒有光源蘇新七看不清他的情況隻能開口問。


    陳鱘甩了下手,捂著脖子轉了轉腦袋,片刻後才謔聲回道:“我今天救了你兩回,再來一次你是不是就該以身相許了?”


    第10章 燈塔


    蘇新七和陳鱘上了船後,蘇二叔趕忙問:“你們兩個,傷著沒有……小七?”


    蘇新七搖了搖頭,蘇二叔又問陳鱘的情況,他坐在船尾,應了沒事。


    蘇二叔不放心,又問了一遍,“這邊石頭上都是牡蠣,殼沒全撬下來,利得很,你們有沒有擦傷?”


    蘇新七除了小腿蹭到了礁石,身上還是幹淨的,她把目光投向陳鱘,船上隻亮著一盞小黃燈,光線亮度有限,她上下打量他,他兩手揣兜,臉和脖子看不出有傷。


    “傷著了要說,不能馬虎,我先送你們回島。”蘇二叔說完握著船的舵把子一轉,開動船駛出去。


    夜晚的大海更顯廣袤深邃,發動機和螺旋槳的聲音蓋住了海浪聲,蘇二叔開船穩,雖如此,船行海上還是難免顛簸。


    陳鱘屈著腿坐著,背靠船身,閉著眼養神,良久他幽幽地開口問:“看上我了?”


    蘇新七一直在觀察他的臉色,上船後他就閉目養神,下頷線繃著,表情不難看但也沒那麽放鬆,她一時分辨不出他是暈船難受還是剛才摔著了。


    猶豫了下,她還是出聲詢問:“你有傷到哪嗎?”


    “我說沒有你不信,要不……親自檢查下?”陳鱘微微睜眼看她,語氣一如往常,吊兒郎當沒個正經。


    蘇新七瞥他一眼,緘默。


    她有些氣悶,在自己生長的地方,一天之內被同一個外地人搭救了兩次,丟臉不說,偏偏這個人還和她不對付,她不占理,所以就算再怎麽看他不順眼,事實擺在眼前,人情欠著,她也不能不忍氣吞聲,隱忍著情緒。


    古話說得好,善遊者溺,她還是太大意了。


    蘇二叔把陳鱘和蘇新七送到了沙島舊碼頭,船靠岸後,陳鱘率先下了船,蘇新七緊隨其後。


    “唉,你們等會兒,我把船固定好,帶你們去衛生院看看。”蘇二叔喊。


    陳鱘雙手插著兜,回過頭上上下下打量了下蘇新七,過了會兒才說:“你去看看,我回旅館。”


    他說完沿著碼頭樓梯躡級而上,蘇新七忖了片刻,轉過身對二叔說:“二叔,你別下船了,我帶他去衛生院就行。”


    “你剛摔得厲害嗎?撞到骨頭沒有?”


    蘇新七搖頭。


    “還是得去檢查下,小鱘也是,我看他護著你摔得不輕。”


    蘇新七點了點頭,朝二叔揮了揮手,“你回去吧,開船小心點,我們走了。”


    和二叔道了別,蘇新七轉身三步並作兩步沿梯而上,生怕陳鱘騎著車走了,到了碼頭岸上,她左右環顧了下,看見陳鱘戴上頭盔把著車頭,看樣子像是要啟動車子,她一急,拔腿跑過去,一邊跑還一邊招手。


    陳鱘看見她跑過來,一腳撐著車,把頭盔的玻璃罩往上一推,等她到了跟前,見她氣喘籲籲的,忍不住輕笑。


    “就這麽想和我一起走?”


    蘇新七跑得急,氣還沒喘勻,她深吸一口氣正要開口,垂眼就看到他把著車頭的一隻手的手背上橫七豎八都是劃傷,道道冒著血珠,觸目驚心。


    她嚇一跳,立刻就想到剛才摔的時候他一手護住了她的腦袋,這些傷應該就是那時候被牡蠣的殘殼劃到的。


    “我帶你去島上的衛生院。”蘇新七立刻說。


    “不去。”陳鱘想都沒想就說。


    蘇新七一臉嚴肅,“傷口不處理會感染。”


    陳鱘掃了眼自己的手,渾不在意,“擦傷而已。”


    蘇新七張嘴還想說,陳鱘把另一個頭盔往她頭上一罩,問她:“走不走?”


    她看了他一眼,係上頭盔的帶子,鼻子嗅到淡淡的白酒味,她說:“換我來騎車。”


    陳鱘懶眼一抬,“還想有第三次?”


    蘇新七無語凝噎,有點憋屈。


    “上來。”


    蘇新七遲疑了下,還是坐上了後座。


    “跟我回旅館?”陳鱘噙著不明的笑,從後視鏡裏看人。


    這句話被他這麽一說就有了歧義,蘇新七沒理會,她想了想,最後說:“送我回家。”


    陳鱘略一挑眉,有些意外。


    “坐好了。”


    蘇新七吸取之前的教訓,雙手往後抓緊了,陳鱘看到她的動作隻是笑,他沒說什麽,擰了鑰匙,一轟油門車子躥了出去,他保持著中速,蘇新七在後頭指引方向,帶著他抄小路。


    因為地小,沙島的房子建得擁擠且不規則,房子與房子之間的小巷十分狹窄,七彎八繞的像迷宮,也沒設置指示牌,要沒有本地人領著外地人根本不知道要怎麽走。


    每個巷子口還有三三兩兩的人在聊天,用的本地方言,嘔啞嘲哳拗口得很,小巷裏還有小孩在嬉笑打鬧,拿著小煙花棒到處揮舞。


    陳鱘碰著亂跑不避讓的小孩就不耐煩地猛按喇叭,那些孩子一點也不害怕,還衝他扮鬼臉挑釁。


    “你小心點,別撞著人了。”蘇新七忍不住提醒了句。


    陳鱘不屑,“往哪?”


    “右邊。”


    陳鱘照著蘇新七說的走,七拐八彎,最後停在了一道鐵門前,他推上玻璃罩,抬眼看到大門上“沙島衛生院”幾個掉色的大紅字,又把玻璃罩按下,轟了下油門。


    “欸,等下。”蘇新七一急,想也沒想拉住他的衣角。


    陳鱘略微偏頭,“這是你家?”


    蘇新七避而不答,“來都來了……”


    陳鱘不理,他從來不是會被任意拿捏的人,更不會輕易妥協。


    “下車,自己進去。”


    冥頑不靈,蘇新七有些氣結,她想了想,把自己的頭盔玻璃罩推上去,看著他說:“你在外麵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出來。”


    她說完沒有立刻下車,而是等著他回答。


    陳鱘盯著蘇新七看了幾秒,最後才點了下頭。


    蘇新七下車後看著他後退著走,確定他老實等著後才轉身跑進衛生院裏,看到看診室裏亮著燈,她走進去。


    “赤腳爺爺。”


    診室裏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家正在燈下捧書閱讀,他是衛生院的院長王為民,在島上行醫大半輩子,對島民來說他就是華佗一樣的存在,島上的人但凡有個頭疼腦熱的都會到他這來看看。


    他是大陸人,知青下鄉的時候來了沙島,在這裏有了愛人,車巠口勿自然而然地就留下來了,老一輩的人開玩笑說他是赤腳大夫,島上的小孩也就跟著大人喊上了“赤腳爺爺”,老人家從不計較,欣然接受。


    院長聽到聲抬起頭,推了下眼鏡看了看來人,“小七啊,怎麽來了,身體不舒服?”


    蘇新七搖了下頭,說:“我來買棉簽和酒精。”


    “家裏有人受傷了?是不是你爸爸出海……”


    “不是。”蘇新七頓了下,在想要怎麽解釋,“有個朋友,在石頭島玩的時候,手被牡蠣殼劃傷了。”


    “你朋友人呢,怎麽不來這裏處理傷口。”


    “他……不方便過來。”


    “脫鞋玩水劃到腳了是吧。”王為民笑笑,並未懷疑蘇新七的話,他站起身,在屋裏的櫃子上拿了瓶酒精,又從玻璃櫃裏拿了包棉簽,“牡蠣殘殼劃到的傷口一般都不深,簡單清洗下傷口,拿酒精消下毒,這幾天注意點別碰水就能好。”


    蘇新七點頭,低下頭要掏錢,院長阻止她:“這麽點東西你拿去就好。”


    “那怎麽行呢。”


    院長拿了個小袋子把酒精和棉簽裝上,遞給她,“別跟爺爺客氣了,你媽媽早上還送了魚丸過來,我不能吃白食是吧。”


    蘇新七笑了,沒再推拒,接過袋子道了謝,她提著袋子從衛生院出來,踏板車還停在外麵,陳鱘不見了。


    蘇新七愣了下,走過去看了眼車頭,車鑰匙還掛在上麵,她往四周瞧了瞧,正準備到處找找看時,就看見他從一條小道的拐角處走出來,手上還拿著一把小煙花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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