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霍歌見他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笑著安撫說,“我自己也不會落下太多的。”


    聽他這麽說,一向對他學習情況有所了解的郝誌有些猶豫:“我知道你天生學習能力比一般人強,但我們距離高考就一年半了,這段時間真馬虎不得。你看過立青的貼吧嗎,你知道上麵都怎麽說這個學校嗎?”


    “知道,”霍歌平靜地點點頭,“入學前稍微了解過。”


    見他麵色如常,郝誌也明白他現在內心肯定非常不好受。任誰一定都無法接受家中父母出車禍離世這種經曆。


    情感讓郝誌覺得霍歌這一生能夠快快樂樂生活就很好,可理智卻讓他惋惜,無論別人怎麽誇霍歌是個天才,他都知道他背後付出的努力。每一場遊刃有餘的考試背後,都是無數題海的堆積。


    想到這,郝誌不由歎了口氣:“要不你轉回來吧,住我家,你要不好意思,等你畢業了孝順一下我爸媽不就得了。我跟你說,你要住我家,我媽指不定得多高興,他天天捧你都快捧上天了,就遺憾你不是他兒子。”


    霍歌去過不少次郝誌家,自然能想象出這番畫麵,感動的同時,輕輕拍了拍他的肩:“其實我現在還不錯,至少人還挺放鬆的。學校雖然破了點,但教材不都一樣,最終還不是得靠自覺。”


    說罷他睫毛輕輕一顫,語氣低了下來:“郝誌,我現在不想回到跟過去有關的任何狀態中,我接受不了。但我會好好的。”


    聽見這話,郝誌莫名哽咽了一下。轉而他又想他這幅樣子算什麽,白白給霍歌添堵,硬是把發酸的鼻頭給憋了回去,故作輕鬆道:“哎,你別說,你這麽一說我都有點羨慕你了。高上之後學習壓力更大了,你都不知道我們學校有多變態,完全喘不過氣,回到家就更喘不過氣了。也好,不然你到時候呆在我家,得跟我一樣瘋,我媽每天吃個飯都要給我放英語聽力。”


    聞言霍歌配合一笑:“那——歡迎你一起來立青?來了立清你絕對不會有這樣的煩惱。過個把月你就能感覺到快樂加倍,成績一落千丈。”


    “噗——那還是別了吧,我好歹隻要再拚個一年多,這樣也不至於留下什麽遺憾。我要來了立清可真做不到像你這樣,我這自製力,估計呆一陣子我就隨波逐流了。”郝誌停頓了一會兒說,“你還記得小眼鏡嗎?他現在就坐我旁邊,這人太他嗎恐怖了,除了吃飯上廁所,其餘時間幾乎都在學習,搞得我現在跟人聊個天都有壓力。你知道吧?就一看到他在學習就感覺不行不行,我再不學就來不及了,我現在的噩夢都是他。”


    “這不是挺好,你不就需要這樣的激勵。”霍歌瞥了一眼緩緩駛來的公交,朝郝誌抬抬下巴,“車來了。”


    郝誌轉頭看一眼,車子就在身後。千言萬語也隻能化作一陣無聲歎息,郝誌摟住他的肩,重重拍了一下:“兄弟,有事找我,咱倆永遠是最好的兄弟。”


    霍歌也回摟著拍了一下他的肩,鄭重地點點頭:“放心,會的。”


    公車慢慢停下又緩緩啟動,載著郝誌漸行漸遠,消失在白日蕭條的榕鎮街頭。


    直到車拐彎上了大馬路看不見了,霍歌才回神般坐到公車站台的椅子上發了會呆。


    以往他們在青州市區分別都是各回各家。但今天不同,今天他送郝誌上了回家的車,可車子駛離的那一瞬間,他卻不敢回頭。


    因為他的身後沒有路,有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無處可去。


    天大地大,這世上卻沒有他的容身之處。


    霍歌幾乎是迫不及待想要找些事情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下意識就掏出手機撥通了韓也的電話。


    當電話中響起一陣嘟嘟的機械音,他急速加快的心跳才稍稍趨向平靜。


    霍歌深吸了口氣。


    直到電話被接通,韓也清晰低沉的嗓音隔著微弱的電流傳過來。


    他整個人才稍稍落於實處,恍惚的大腦也漸漸恢複清明。霍歌緩緩籲出一口氣,聽著那邊略顯嘈雜的背景問:“你在網吧?”


    “嗯,”韓也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心不在焉的。


    霍歌想了想:“行吧,那你打遊戲吧,我先回去了。”


    電話那頭短暫地沉默了一會兒,正當霍歌準備掛電話時聽見韓也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你們聊完了?”


    “嗯,”霍歌說,“剛送他上車。”


    “哦,”韓也無所事事地點著鼠標,聲音聽上去有些散漫,“那你來網吧找我吧,老地方。”


    霍歌垂眸看著自己的鞋尖,語調平淡地說:“我不想上網,我先回去吧。”


    “你來找我,我們一起回去。”韓也說。


    榕鎮統共也不大,這家漢堡店又開在網吧旁邊,大概走了不到五分鍾的時間,霍歌就看到了網吧的招牌。


    他一路上了樓梯,走到老位置,果然就見那四張麵孔坐在一排。


    李昌宇是第一個看見他的,揮著手跟他打招呼:“偶像。”


    而後韓也漫不經心地抬眸朝他掃了過來,他眼裏的情緒很淡,隻一眼就把注意力又重新放回了電腦屏幕。


    見霍歌走近,李昌宇迫不及待地求助:“偶像你會玩cs嗎?求求你替天-行道,解決一下阿也這個菜狗吧。”


    韓也顯然對他這個稱呼很不滿,嫌棄地嘖了一聲:“不都說了,今天手感不好。”


    李昌宇一聽立馬委屈地大聲反駁:“手感不好你不能別玩,你為什麽非得玩。”


    此時霍歌已經走到韓也身邊,聞言站他旁邊看了會兒,而後真誠感受到了這句手感不好是有多麽不好。


    他精準地避開了每一個射擊對象,可以尊稱一聲百發不中。


    最後好像自己把自己菜不耐煩了,直接丟開鼠標,扔了耳機,拿起桌上一包拆開的煙就點上了一根。


    霍歌見狀詫異地挑了挑眉:“你會抽煙?”


    白惑就坐在他旁邊,聞言瞥了他一眼搶答道:“不會,不知道他今天怎麽回事,一來就跟點了炸-藥似的,一頓乒乒乓乓,差點又跟人打起來。還不知道從哪兒變出來一包煙,裝憂鬱地抽了半天了,問什麽也不說。”


    韓也真覺得他這幫發小怪囉嗦的,好像一天不拆他台就難受:“你們天天哪來那麽多話?”


    “你剛坑了我們那麽久,還不允許我們抱怨兩句啊。”李昌宇不服氣地說,“再說了,你今天從踏進這個網吧門就不對勁,你之前到底幹嘛去了,又跟誰幹架了?”


    反正跟他們也說不著什麽,韓也幹脆懶得搭理了,扭頭看霍歌,與他那雙探究的雙眼對視片刻後,韓也忽然抬了抬下巴問:“玩嗎?”


    霍歌瞥了一眼其他幾人的電腦屏幕:“很久不玩了,我估計也會拖後腿。”


    “怕什麽,”韓也滿不在乎地說,“我教你啊。”


    一聽這話,霍歌好笑地打趣:“你這麽菜還教我?那我們倆真成難兄難弟了。”


    韓也也笑了一下,而後起身給他讓座。


    霍歌往他指間的煙頭瞄一眼,嫌棄道:“你先把煙滅了。”


    韓也一挑眉問:“怎麽,礙著你事了?”


    “是啊,”霍歌沒好氣地說,“它熏到我了。”


    兩人就這麽對視著僵持了片刻,而後韓也認輸似的掐了煙頭:“可以了吧?”


    就在霍歌心中默歎韓也掐煙的姿勢還挺帥時,就聽對方很小聲地嘀咕了一句:“真是個祖宗。”


    霍歌:“……”


    霍歌覺得如果要頒發個什麽感動中國的十佳人物,他得競爭一下上榜,畢竟韓也絲毫無法感受到他內心那顆如韓東民一般望子成龍的良苦用心。


    許久沒碰電腦遊戲,霍歌手感稍微有點生疏,再加上他玩cs的次數也屈指可數,換刀槍的姿勢非常不利索。


    韓也在一旁看了幾眼,而後俯下身,手把手教他:“你手這樣放,切換速度快一點,試試。”


    霍歌按照他的方法按了兩下,動作確實利索了些。


    此時韓也就湊在他耳邊,所以稍微能聽見一點耳機中的聲音:“好像右後側有人來了,回頭開槍。”


    霍歌慢吞吞地反應了一下移動分別對應的按鍵,想往右邊拐彎,卻一不小心按了w鍵,往前走了幾步。


    而後眼睜睜看著他即將暴露在敵人麵前,韓也快速搭上他的手,兩隻手飛快地配合操作。


    動作一氣嗬成,霍歌還沒來得及看清他的手速,就聽耳機裏呯地一聲,對麵的人應聲倒地。


    見狀霍歌意外地挑了下眉,側眸看他,韓也此時正俯著身看電腦,臉就靠在他旁邊。


    因此兩人距離湊得十分近。


    霍歌問:“這是運氣還是你的真實水平?”


    韓也轉頭與他對上眼,反問:“你說呢。”


    霍歌發現他特別愛用反問的口氣跟他說話,雖然這語氣聽著挺裝逼的,但幾次都被韓也的實力刷新了認知,霍歌也意識到對方可能不僅是裝逼,也是真的牛逼,在某些方麵。


    兩人對視片刻,霍歌正想問那為什麽之前狀態不對,今天怎麽了時,韓也忽地直起了身:“我去趟廁所,你先玩。”


    沒有了韓也,霍歌操縱的人物走路都跟順拐了似的,他練習了一下前後左右的按鍵,好不容易走得熟悉點,剛從一棟房子跑出去,就運氣非常好地發現牆邊有兩個人在貼身搏鬥。


    霍歌遠遠看了兩眼,心想這不就是天賜良機,黃雀在後?而後立馬快速切了個手-雷朝他們丟過去。


    這回他倒丟得很準,一下命中兩個。


    把敵軍和我軍一同炸了個粉碎。


    身旁的李昌宇頓時叫喚了起來:“我靠!偶像,我都快解決他了,你丟什麽雷啊。”


    霍歌愣愣地啊了一聲:“哦,你在啊。”


    李昌宇:“……”


    等韓也出來的時候,霍歌麵前的頁麵已經換成了鬥地主,韓也納悶地抬了下眉稍,示意他點開右下角一直在閃動的企鵝頭像:“怎麽不玩了?”


    “他們嫌我倆太菜了。”霍歌點開企鵝頭像後,還比劃了一下我倆的手勢,生怕韓也把我倆太菜裏的倆給忽略掉。


    韓也默了一瞬,看了眼企鵝彈出的消息框:也哥,你也在玩鬥地主啊,一起啊。


    隨手點了對話框右上角的x之後,韓也瞥了一眼身旁幾人的電腦屏幕,而後湊到霍歌耳邊悄聲說:“等著,我給你報仇。”


    霍歌挑了下眉,也往身邊掃了眼,而後也學著他輕聲細語的模樣湊到耳邊問:“你想做什麽?”


    溫熱的呼吸噴灑到耳邊,韓也不自在地往後退了點,垂眸看他,見對方眼裏隱隱流露出淡淡的興味,也忍不住挑起唇角,順便賣了個關子:“等會你就知道了。”


    一局結束,韓也讓白惑拉自己進入組隊,而後帶著霍歌踏上了複仇之路。


    進入遊戲後,韓也先讓霍歌操作了一會兒:“換刀。”


    霍歌聽話地換了把刀,聽見身邊幾人還在聊上一把的戰術,還叫了好幾聲韓也,然而韓也對他們的對話充耳不聞,專心準備自己的複仇大計。


    “靠近李昌宇,”韓也說,“剛才是他說的不帶你玩吧?”


    霍歌點點頭,一臉認真地告狀:“他說我跟你一樣菜。”


    “那就讓他看看菜雞的複仇,”韓也說著微抬下巴,俯身搭上他的手,“準備好了,我帶你感受一下cs真正的樂趣。”


    韓也手把手帶著霍歌往李昌宇的方向走去,而後圍著李昌宇的遊戲人物轉了兩圈後,一刀刺過去。


    李昌宇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往後退了幾步,在一旁哇哇大叫:“我靠,你們幹嘛呢,搞什麽飛機啊?”


    李昌宇受了傷流了點血,一邊跑一邊跟他倆說話。韓也沒搭理他,帶著霍歌在後麵緊追不舍。


    霍歌沒玩過幾把cs,不知道原來cs還可以砍隊友這麽好玩,一邊追一邊忍不住揮舞著手中的刀。


    見他一副樂趣無窮的模樣,韓也眼中也不禁含了點笑意:“會玩了嗎,你來操控?”


    霍歌找到了這款遊戲的新樂趣,等韓也鬆開手,一個勁地追著李昌宇滿地圖亂跑。在貼近時,用輕刀在半空中一頓亂劃拉,李昌宇到底比他熟練,見狀幾個閃身就躲過了他的攻擊。


    霍歌依舊不依不撓地在後麵追著他。


    而後李昌宇往他們的方向瞥了一眼,見霍歌一個人在操作人物,手上的動作一頓,停下了腳步。後者見狀,刀子猛地往前一砍,李昌宇輕輕往左邊走了兩步就躲開了。


    李昌宇換上了重刀正準備跟霍歌近身格鬥,那邊韓也看到了他的動作,忽然俯身,手搭在霍歌手上飛快按了幾下。而後電腦屏幕上操控著的人物猛地一跳,重刀就朝李昌宇的腦袋砍去。


    韓也的動作太快,李昌宇左右閃了幾下,還是被預判了方向,被他一刀爆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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