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季歡說的對,是我想要和離的,是我要和離的,不關別人的事。”張良材現在腦子還嗡嗡的,上半身全都被冷水浸透了,又懵又冷,又怕季歡真把他搞死。季歡笑著看向劉鳳梅:“看吧,你賢婿自己都發話了,你們再說什麽也沒用了。”劉鳳梅想起張良材差點被季歡按死在水缸裏,這會兒還心有餘悸呢,根本不敢勸,季滿屯也是被季歡嚇住了,剛剛季歡揪他衣領的時候,季滿屯覺得季歡是真想對他動手了。季歡見劉鳳梅閉嘴了,視線看向季遠,“季遠,家裏數你學問最好,這和離書你來寫。”“什麽?我不寫。”季遠下意識的回道。季歡冷笑著點了點頭,“好,都不願意得罪張家是吧?那我隻能一會兒請村裏認字的人來寫了。”季歡這麽一說,季遠心都涼了,他又掃了一眼院子,這才想起剛剛薑語白出去了,“你,你讓薑語白出去叫人了?季歡,家醜不可外揚,更何況是和離這種事。”“和離怎麽了?錯的是張良材,丟人也是他丟人,季巧堂堂正正的,有什麽不可外揚的?奧,我知道了,你是不想讓鄉親們知道你吃親妹妹的人血饅頭是不是?”季歡一語戳破了季遠的嘴臉。“你,季歡,你少血口噴人。”季遠也隻是敢動動嘴,實則離得季歡遠遠的。很快的,薑語白就帶著人過來了,來的人有二柱子、周小春他們,為首的正是裏正周中實。季滿屯見季歡把裏正也叫來了,心裏叫苦不迭,不過想著他們現在的處境,正好可以反咬季歡一口。這麽大的陣仗,後麵還跟過來的不少看熱鬧的村民,畢竟這會兒是農閑,大家夥正好都在家沒得幹呢。周中實看了看季家院子,深深歎了口氣,沒去和季滿屯說話,反而是先過去問季歡。季歡臉上早沒了剛剛見誰打誰的桀驁不馴,而是紅著眼眶落寞的站在季巧身前。“怎麽了這是?是不是季家人又為難你了?”周中實下意識的問道,畢竟這幾次的事情都是季滿屯那些人鬧出來的,還有上次劉鳳梅他們貪圖季歡的銀子,這些事兒周中實早就清楚了,因此直接問了季歡。季歡紅著眼眶搖了搖頭,眼淚就在眼眶裏打轉,“不是的裏正,這事和我爹娘他們沒關係,是我妹妹季巧,她嫁給了西牛村的張良材,但張良材卻對我妹妹並不好,昨日我妹妹他們回來探親,張良材對她非打即罵,季巧身上全是傷,沒有一塊好皮肉。”季歡說著伸手把季巧的袖子捋了上來,季巧的胳膊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的傷痕,有的像是抽打的,有的則是被燙的。裏正看了額頭上的青筋都起來了,“那個張良材還算是個人嗎?把人打成這樣,當東牛村沒人了是不是?”“就是,季巧真可憐啊,我早就聽說她在西牛村過得生不如死,日日被那瘸子打罵。”“是不是坐在地上那個,可真不是東西,對季巧下手那麽狠。”“你看他那德行,季滿屯他們真實瘋了,為了銀子吧女兒嫁給這種人家,什麽玩意兒啊,我呸。”周遭的議論聲越來越大,季滿屯趕忙辯解道:“裏正,不是季歡說的那樣的,過日子哪有不磕磕碰碰的,隻不過是胳膊上有幾處傷口,哪兒能就勸人家和離的?人家張良材也不同意和離啊。”裏正瞪了季滿屯一眼,視線看向張良材,“你就是張良材吧?那你說說吧,今日你願不願意和季巧和離。”“我,我...”張良材想說不願意的,可是話到嘴邊,又被季歡銳利的視線嚇了回去,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了。“裏正,剛剛我已經勸好張良材了,他也已經答應和離了,隻是我爹娘那裏他們似乎不願意我妹妹和離,畢竟他們收了張家五十兩銀子,那些銀子他們已經花了一些,和離的話,還得把那五十兩銀子還回去,我爹娘他們也是沒辦法,應該是拿不出那五十兩銀子了。”季歡說著,用衣袖抹了抹並不存在的眼淚。“什麽!季滿屯呀季滿屯,平日裏看你老老實實的,原來是這種人,季巧她可是你女兒,一個活生生的人,被那畜生欺負成什麽樣子了?你還護著那畜生不讓他們和離?你這還算是個人嗎?”裏正氣的罵道。“裏正,你別聽季歡她胡說,我們沒收銀子,我們真沒收銀子。”季滿屯這會兒是真的急了。圍在外麵的村民都對著季滿屯他們指指點點。“真不是個東西,為了銀子讓女兒受這種苦。”“季滿屯和劉鳳梅真是偏心,心裏隻有這幾個乾元兒子,剩下的根本不關心。”“季歡和季巧真慘,以前季滿屯裝的真深,居然都看不出來他是這種人。”“就是,非得把親女兒逼死嗎?”季滿屯一眼看過去,全是村民們在對他指指點點,還有不少人在明裏暗裏罵他。季滿屯氣急了,又瘋狗一樣指著季歡,“她胡說,季歡她胡說,她不敬親長,剛剛還相對我和他娘動手,你們看看張良材,張良材臉上的傷也都是被季歡打的,你們可別被季歡這幅樣子給騙了,她都是裝出來的,都是裝的,她可是厲害的很,你們問問我家的人,誰還敢惹季歡?”季歡先是錯愕,之後有是一幅受傷的表情,她眼淚就在眼眶裏打轉,懸而未泣,“爹,你怎麽能這麽說我?我日日為家裏幹那麽多活,下雪天也沒停過去河邊打水,如今我隻不過是想護著妹妹,讓她別再受苦了,你們就說我不孝嗎?”季歡說著,眼淚就落了下來,一幅不能承受的樣子,“我日日維護你們,從來沒在外人麵前說過你們一句壞話,換來的就是這個嗎?爹,你們良心能安嗎?”“就是,季歡能不孝嗎?還不是你們栽贓季歡。”“季歡人品咱村子裏誰不清楚,你們這都第幾次欺負季歡了?”“對了還有上次,我聽說季滿屯和劉鳳梅想把季歡的家底都騙出來,後來還是季歡被好心人勸住了,才沒把那錢給他們。”袁大娘的聲音響了起來,周圍議論聲也更大了。“我也聽說了,季家虧待季歡,她住的房子都四處漏風,還是季歡自己找泥巴填補的。”“聽說季家的前全都用到季遠身上了,吸親姐、親妹的血,以後這種人就是考上秀才了,也不是什麽好人。”“就是,人爛爛一窩,除了季歡她們幾個,季家就沒一個好人。”劉鳳梅聽著身邊嘈雜的議論聲也是急了,坐在地上一邊哭一邊罵道:“你們怎麽不相信啊,怎麽就不信我說的話,季歡她早就不是以前的季歡了,她早就變得不孝了,她巴不得我和季滿屯早點死啊,她是個不孝女,她要逼死我,她要逼死我啊。”哪兒知道她這麽一哭,身邊鄙夷的聲音更多了。“我要是季歡,我非得日日求神拜佛,巴不得你這種娘早點死。”“自己不想想自己這個娘當的多偏心,還好意思罵季歡,我要是你,我早找個地縫鑽進去了,惡不惡心?”周小春也是忍不住了,開口道:“季歡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遇到你們這樣的爹娘,你們知不知道?你們裝病和季歡要那四兩銀子,季歡差點就又信了你們,要不是我和二柱子勸著,那四兩銀子早被你們一家子騙幹淨了,就這樣,季歡還對我和二柱子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們別把這事告訴別人,生怕村裏人排擠她爹娘,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為你們季家著想,你們呢?你們又是怎麽對季歡的?”李玉蘭本來還想給季明討回公道呢,結果一看村民們的風向根本就是一邊倒,沒人相信他們說的話,她趕緊把嘴閉的緊緊的,生怕戰火燒到她自己身上。劉鳳梅被周小春的話說的傻眼了,季歡本來也沒打算給她們那四兩銀子,而且季歡為什麽還要在外人麵前維護他們?這都是哪兒跟哪兒?劉鳳梅一個沒學過文化的老女人,哪兒知道季歡這是為了什麽。村民們聽了周小春說的話,對季家人的怒罵聲更大了,劉鳳梅都有些抬不起頭來了,因為那次她是真的在裝病騙錢。季遠眼見著事情已經朝著不可控製的方向發展了,再這樣下去,他們家人真的都得被口水淹死,他到不是心疼季滿屯和劉鳳梅,隻是怕他們要是出事了,他過完年就沒錢去縣城念書、傍坤澤了。季遠趕忙去到裏正麵前行了一禮,隻不過他還沒開口,季歡就先說話了:“我剛剛求著季遠幫忙寫和離書,可是季遠不願意,裏正,我隻識得幾個字,不知道能不能請小春幫忙寫一下和離書?”裏正瞪了一眼剛行完禮的季遠,“還讀書人呢?連這點是非都分不清,我看你也難以成氣候,小春,你回去拿紙筆過來,省的季家人舍不得借你。”裏正的話一說,村民們有不少都樂了起來,更有好事的舊事重提。“裏正說得對,畢竟季遠摳門,季歡的窗紙破成那樣了都舍不得把練完字的廢紙給季歡用用。”“笑死,就這種人還想著做官呢?我看還是做夢吧。”季遠的臉色紅了又白,白了又紅,他沒忍住伸手抓住了季歡的前襟,這次季歡根本沒有還手的意思,溫順的像隻綿羊一樣,一臉淒然的看著季遠,眼裏還含著淚。不過季遠還什麽都沒來得及幹,就被二柱子一把擼了起來,狠狠扔了出去,“你一個大男人,一點擔當都沒有,怎麽?你姐姐不過是說了實話,你還想動手打人是吧?”“季遠真是個軟蛋,窩裏橫,真是替季歡寒心。”“什麽東西啊,幫自己妹妹寫和離書都不願意,狼心狗肺的,還想打季歡。”“就是,這種人還想考科舉?連個人都算不上,虛偽死了。”“一家子什麽人啊。”季遠摔坐在地上,聽著村民一聲聲辱罵,看著村民們看向他鄙夷的眼神,季遠後悔死了,同時他看向季歡的目光裏充滿了怨毒。“不是的,不是的,你們胡說,你們都被季歡騙了,都被季歡騙了。”季遠一邊想起來去找裏正辯解,卻被二柱子擋住了去路。“怎麽?還想動季歡?我告訴你,你想動季歡,也得先問問我的拳頭答不答應。”二柱子像堵牆一樣堵在了季歡她們身前。劉鳳梅怕兒子吃虧,趕忙從地上爬了起來,想過去扶季遠,季遠看著不遠處的村民們都在對著他們指指點點,一把甩開了劉鳳梅,起身就往房間裏跑去,而後飛快的關了門。季歡不動聲色的瞥了一眼季遠的房門,心裏早就對季遠嗤之以鼻了。很快的,周小春帶著筆墨紙硯還有印泥就到了季家院子裏,裏正指揮著兩個青年從屋子裏搬了一張木桌出來,周小春就當著全村人的麵開始寫和離書。季歡在一旁看著,這裏的人書寫用的是繁體字,不過好在她原本的工作是做建盞,以前查閱資料什麽的,沒少對繁體字下功夫,讓她寫倒是寫不出來,但是把這些字認出來,對她來說倒是不難。和離書大意就是季巧和張良材自願和離,日後不再是夫妻,不在有其他往來,下麵則是留了讓兩人簽字按手印的地方。周小春又謄抄了一份,這東西一人手裏一份,也就算是和離了。“好了,爹,讓他們按了手印,這和離書也就算是生效了。”周小春起身看向了裏正。裏正點了點頭,看著正在被馮梅安慰的季巧說道:“季巧,若是想要和離的話,就過來按手印吧。”季巧咬著下唇瓣,點了點頭。季滿屯卻是急了,“季巧啊,你別聽信別人的話,張良材這樣家世的乾元你日後根本就找不到了,再者說,你一個已經和乾元結契的坤澤,日後哪兒還有人會要你,爹這是為你考慮,你再好好想想吧。”季巧紅著眼睛看向季滿屯,她早該想到的,爹娘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她衝季滿屯淒然的搖了搖頭,“我若是和他回去,還不如死在這裏。”說罷,季巧便伸手按了紅色的印泥,在兩張和離書上分別按上了她的手印。裏正視線又看向張良材,季歡也看向張良材,趁著沒人注意,她衝著張良材稍稍勾唇。張良材卻是嚇得魂都快飛了,伸手指著季歡:“她,她,季歡她...”張良材還想再說什麽,被季歡打斷了,“你還有什麽話說嗎?”季歡眼眶通紅,弄得張良材都以為剛剛看到季歡衝她笑是幻覺了。二柱子最受不了乾元欺負坤澤,尤其還是個外村的乾元,他走了過去一把提起了張良材的前襟,二柱子比季歡高了有十公分,把張良材提起來,張良材更是腿都夠不著地。“都把人害成這樣了,你還扯人家別人做什麽,隻一句話,這和離書的手印,你按還是不按?”二柱子怒目瞪著張良材。有了之前被季歡按在水裏的經驗,張良材實在是沒命叫板了,趕忙點頭道:“按,饒命啊,我現在就按。”二柱子把他提留著放到了桌邊,雙目死死的盯著張良材。張良材伸手占了印泥,哆哆嗦嗦的就要往上按,他身後的季滿屯還不死心,“賢婿,你真要和離啊?”張良材在季歡等人的注目下,趕忙點了點頭,按手印的時候身上都在流汗,兩份和離書簽好之後,裏正又讓周小春帶著和離書去西牛村的裏正那裏備案一下,自己這邊也得做登記,所有流程也就算是走完了。裏正看了看季滿屯和劉鳳梅,沒有要和兩人說話的意思,轉而看向季歡,“若是有事,你直接讓人過來找我就好,張良材的和離書就讓他自行帶回去吧。”“好。”季歡點了點頭把剩下的那張和離書遞給了張良材。“好好收著。”季歡視線看向張良材,眼眸中盡是笑意,不過抬頭的時候,季歡便斂去了神色。第44章 周小春的速度很快, 她將季巧和張良材和離的事情交代了一下,順便將張良材把季巧打的遍體鱗傷的事情,也全都和西牛村的裏正說了一遍。李存福其實對張家的事情早有耳聞, 但到底是人家家務事, 季巧也從來沒有過來找他求助過,他也不好幹涉, 現在見二人和離了, 李存福點了點頭, “好, 我已經叫人記好了, 這和離書你拿回去吧。”“多謝裏正了。”周小春收好了季巧的那份和離書,這才回到了季家。季家這邊, 裏正還有其他的村民們都還沒走呢。“爹,西牛村那邊已經登記好了。”周小春說著又把手裏的和離書遞給了季巧, “季巧, 這是和離書, 你收好了。”季巧看著麵前的和離書,臉上滿是眼淚,眼眸裏卻是帶著笑意的, “謝謝, 謝謝你們, 總算是和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