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遠往後退了兩步，想溜之大吉，被裏正叫住了。“季遠，你不是季家人嗎？想去哪兒？”裏正視線看向季遠，問道。季遠訕笑了兩聲，硬著頭皮回道：“我就是腿麻了，活動一下，哪也不去，哪兒也不去。”“你作為讀書人，不勸勸你父母少欺負季歡些，反而跟著他們一起胡鬧，這是你這個讀書人應該做的嗎？你書院裏的夫子便是這麽教你的？”裏正臉色沉了下去。大冷的天，季遠確實被這番話弄得流汗了，畢竟之後他要是真是中了秀才，朝廷也是要派人實地考察的，當地裏正的意見最是重要，因此季遠可得罪不起裏正。“裏正教訓的是，我之前也勸過我爹娘他們了，可是我畢竟身為人子，爹娘他們的決定我也沒辦法左右，不過裏正放心，若是我爹娘他們日後再這樣，我一定拚命阻止。”季遠趕忙說道，他說話的時候故意把自己摘了出來，就好像欺負季歡和薑語白的人裏沒有他一樣。裏正冷哼一聲，瞪向季遠，“說的這些年你在家裏什麽都看不到一樣，你以前也沒替季歡說過話吧？”“就是，還讀書人呢，真是虛偽。”“季歡掙回來的血汗錢都被季遠用去讀書了吧？”“那不是吸親姐的血，還不知回報嗎？”季遠眼淚都要下來，趕忙去拽季滿屯的袖子，“爹，快向裏正低頭吧，再這樣下去，我的聲望可就全完了，以後別想著能做官了。”季滿屯一聽這事兒對兒子的聲譽有影響，更是慌了，連忙衝著裏正拱手，“這事我也有錯，不該把季歡逼得太緊，我馬上帶著他們上山去找人。”裏正冷哼了一聲：“你早這麽說不就得了，我那邊還有好多事情要處理，就不和你們一起去了，小春，你和二柱子他們一塊幫著上山找人，天黑前一定得把人找到。”“放心吧爹，我們肯定把季歡安安全全的帶回來。”周小春趕忙說道。一旁的季滿倉對季文和季富囑咐道：“你們倆也跟著一起去幫忙找找人，季歡這孩子也真是的，家裏過不下去了來咱們這兒也總比去山上來得好，可千萬別出事了。”“好，爹，那我和季文去了，您和娘別擔心，村裏這麽多人呢，總能找到季歡她們的。”“希望吧。”季滿倉看了看大哥一家，深深歎了口氣，他現在都快覺得和季滿屯他們一個姓丟人了。不少的村民加入了找季歡的隊伍裏，其中也有不少是跟著去看熱鬧的，冬日裏農閑，大家除了家裏的那些事情都沒得幹，有了熱鬧自然是都一股腦的湊了過來，就連村裏的幾個混混也跟過來湊熱鬧了。“猴子，你說季歡怎麽這麽傻？還能被家裏欺負成這樣？”張二瞟了瞟前麵的人，嘲諷道。“嗨，沒本事唄，不過薑語白看著細皮嫩肉的，著實讓人心癢癢，季歡也算是撿了個大便宜，媽的，這種好事兒怎麽沒輪到我身上？”猴子猥瑣的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嘴裏的大黃牙不自覺的齜了起來。“你是不要命了吧？這還能是好事兒？薑語白可是天煞孤星，我看你是想早死。”王大盛推了猴子一把，跟著前麵零散的人群往山裏走。“我這不就是說說嗎？發發牢騷也不行。”猴子嘟嘟囔囔的說道。周小春和二柱子他們帶著人喊季歡和薑語白的名字，季滿屯他們在村裏人的目光下不得不跟著一起喊了起來，這個時候已經騎虎難下了，不把季歡找回來，他們一家子在東牛村也過不好了。“季歡？季歡你和薑語白在哪兒？”“季歡，薑語白...”山上時不時的傳來村民們的喊聲，此刻的季歡正懷裏抱著薑語白睡得香甜，小兔子像個小火爐一樣，抱在懷裏別提多舒服了。季歡下巴蹭了蹭小兔子的發頂，抱著小兔子繼續睡，一直到季歡聽到遠處好像有人叫她，季歡這才醒來。她第一個反應就是季家人居然這麽快就上山找人了？這袁大娘不愧是村裏的大喇叭，辦事效率就是快，她原本以為季家人得等到明天才上山找她和薑語白呢，結果這剛剛下午就過來了，她和小兔子可是還有半鍋雞肉白米粥沒喝完呢。隨著喊話的聲音越來越近，季歡也趕忙行動了起來，她伸手晃了晃懷裏還睡得香噴噴的小兔子，柔聲道：“起來了，好像有人過來找咱們了，得趕緊起床。”小兔子睡眼惺忪的看向季歡，眼睛裏濕漉漉的，軟的不成樣子。季歡怕她沒睡醒，伸手揉了揉薑語白的發頂，接著道：“乖，起床準備準備了，他們應該沒一會兒就能找到咱們了。”季歡說著把還有些沒睡醒的小兔子放到了床上，自己則是趕緊穿鞋，那半袋子米季歡是不打算還回去了，還有那雞肉粥也不能扔了，否則實在可惜，屋子裏的柴也不能這麽多，她得盡可能讓自己和薑語白顯得慘一些。季歡也顧不得薑語白還在了，趕忙將那半袋子米還有半鍋雞肉粥全都收進了自己的空間裏，地上的一大捆柴火季歡也沒放過，同樣弄到了自己的空間裏。薑語白這下是徹底清醒了，她伸手揉了揉眼睛，起床穿上了鞋，就見小屋裏剛剛明明有的東西就不見了，她心裏一直被壓下去的那個猜測再次浮了出來，季歡是鬼？不然眼前的一切怎麽解釋？這些東西不可能憑空消失的，而且季歡整個人的變化也太大了，所有的改變都是從那次落水之後開始的，所以現在的季歡是鬼俯身在原來季歡身上的嗎？薑語白手腳冰涼，她心裏隱隱有些害怕，可她現在思緒混亂，根本理不出到底害怕的是什麽。季歡往小木屋裏的火堆上抓了兩把土，又把門打開讓外麵的冷風進來一些，把自己和薑語白的處境弄得淒淒慘慘的。季歡衝薑語白笑了笑，“傻站著幹什麽呢？待會兒好好表現。”薑語白看了看季歡含笑的眸子，竟然對麵前的季歡生不起一點點害怕來，甚至還有些慶幸，如果季歡是鬼的話，那自己總不能再克到鬼吧？相反的她倒是有些擔心季歡了，她怕萬一原來的季歡又回來了該怎麽辦？現在這個對她好的季歡又該去哪兒？一時間，薑語白心情複雜欲言又止，甚至想問問現在的鬼季歡，自己有沒有什麽能幫得上忙的地方。季歡完全不知道身邊的小白兔一會兒功夫腦補了這麽多，還把她當做是鬼了，她這會兒已經把屋子裏收拾好了，裏麵的爐火熄滅的差不多了，冷風也灌進來不少，地上隻淒淒慘慘的放著一點大白菜，還有之前那顆燒的黝黑的土豆，剩下的就什麽都沒有了。季歡對自己的傑作很是滿意，衝身邊的小兔子眨了眨眼睛，而這會兒，喊她們名字的聲音更清楚了。季歡將門推開一些，遠遠的就見有人過來了，那人似乎也看到了季歡，興奮的衝著季歡揮了揮手，遠遠的就喊上了，“季歡，你和薑語白沒事兒吧？”“我們沒事，你們怎麽來了？”季歡勉力問道，她裝作身體沒什麽力氣的樣子衝那邊喊道。“能不來嗎？我們再不過來，你們倆非得被你爹娘給逼死。”二柱子怒氣衝衝的就衝著季歡過來了，身邊還跟著季文、季富、周小春他們。周小春衝後麵喊了一嗓子：“找到季歡她們了，人沒事。”後麵跟過來找人還有看熱鬧的村民也都往這邊聚集了起來。“季歡，你說說你，我早知道就不讓你和薑語白回季家了，我看啊，一會兒你們還是和我走。”季富趕忙說道。薑語白聽到了動靜，也學著季歡的樣子，一臉憔悴的從木屋裏走了出來。季文進木屋裏看了一眼，小木屋裏什麽都沒有，柴火隻有一點點，這會兒已經熄滅了，小屋裏很冷，地上隻有一點白菜和一顆烤的焦黑的土豆。季文氣的眼眶都紅了，“你們兩個午飯就吃的這些？”季歡趕忙解釋：“不是的，我從季家走的時候，爹娘讓我帶了半袋米出來，不關他們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去溪邊打水的時候，米袋不小心掉進深穀裏了，不過我和語白沒有餓著，中午吃了袁大娘他們給的紅薯和土豆，我們真的沒事。”季歡說話的功夫人們陸陸續續的圍了過來，季滿屯和劉鳳梅他們更是擠到了最前麵，聽季歡這麽說，季滿屯麵露不解，明明季歡要走的時候，他們並不想季歡把米袋帶走的，大兒媳婦李玉蘭還製止了季歡，季歡怎麽現在又反過來替他們說話了？第33章 “你還幫他們說話？季歡啊季歡, 你讓我們說你什麽才好，孝順是好事，但也不能像你這樣愚孝！都這樣了, 你還替你爹娘他們遮掩。”二柱子聽季歡還幫季家人說話, 整個人都要氣炸了。“是啊季歡，你有什麽委屈就和大家夥說, 我們在呢, 你爹娘他們不敢把你們怎麽樣。”“就是, 大家夥替你做主。”季歡忙醞釀著情緒, 紅了眼眶衝身邊圍攏的村民行了一禮, “今日真的麻煩大夥了，因為我們家的事情, 總是讓大夥擔心，季歡對不住各位。”“, 這有什麽？咱們村子裏還是好人多, 不會眼睜睜看著你被人苛待死。”“就是, 你別怕他們。”圍觀的人七嘴八舌，季滿屯心裏擔心季遠的前程，不得不軟了下來, “季歡, 早上是我們的不是, 爹像你保證, 日後家裏定然不會那樣對你了。”季歡卻是先一步流下淚來，“我知道您和娘不喜歡我和語白，可我們倆也盡力去做了, 包攬了全家的活計，卻被娘無端端的汙蔑, 我們早上隻是在廚房裏準備給大家做早飯，娘進門之後對著我和語白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羞辱，我是真的不知道錯在哪兒了。”劉鳳梅聽季歡提起了早上的事情，臉色徹底不好了，她剛想張嘴解釋就又被季歡搶先了。“不過自古爹娘教訓子女是應當的，隻是苦了語白跟著我日日受苦，也累的爹娘因為這事得了不好的名聲，說到底都是我不孝，都怪我。”季歡用手捂著臉，哭的極為傷心。“這事和你有什麽關係，我們大家夥都是長了眼睛的，季家人要是想再把你趕出去，我二柱子第一個就不答應。”二柱子叉著腰狠狠瞪向季滿屯幾人。“是啊季歡，本來就不怨你，誰不知道你孝順，要怪也是怪季家那些黑心肝的。”“就是，爹娘逼死親女兒，這還真是少見，沒想到這種事兒在東牛村居然見到，真是可恥，丟人。”村民們幾乎都是幫著季歡說話的，季明一家，還有季森一家安靜如雞，季遠更是裝作自己是個木頭人，讓季滿屯和劉鳳梅上去頂著村民們的怒火。一句句話說的劉鳳梅眼睛直突突，本來就沒吃飯，她這會兒竟然是一下子暈了過去。“快來人，看看劉鳳梅這是怎麽了？”有村民喊了起來。大家這才把目光投到了劉鳳梅那裏，就見劉鳳梅暈倒在了地上，季滿屯還有季明幾個趕忙扶著劉鳳梅搖了起來。“娘，娘你怎麽了？”“他娘，你這是怎麽了，造孽啊這是。”季滿屯趕忙假模假樣的哭了起來。周圍的村民沒有一個要過去幫忙的，而且大家見狀都還議論紛紛。“這麽巧這個時候暈過去了，裝的吧？”“我覺得也是，苛待親生女兒，她這是怕被大家夥的吐沫淹死。”“劉鳳梅這老東西還真挺能裝的，她就是拿捏了季歡心軟，見她這樣，今天這事兒肯定不了了之。”“我覺得也是，季歡是真慘，也是真孝順。”“季滿屯也不是好東西，有事兒了就把事情往劉鳳梅身上推，自己倒是在那兒裝無辜。”“就是，演什麽演，他們家除了季歡和薑語白，就沒有好人。”“爹，怎麽辦啊？咱們把娘抬回去找郎中看看吧。”季明趕忙說道，劉鳳梅平日裏喜歡他的兩個兒子，也會時不時的給自己塞些私房錢，他可不想讓劉鳳梅出事。季森不屑的看了季明一眼，開口道：“既然大哥這麽孝順，那你把娘背下山不就好了。”“我？”季明指了指自己，又趕忙擺手，“我怎麽行呢？我身體這幾日一直不好，背不動娘，老四，還是你來吧。”季森趕忙擺手，“可別，可別，你不看看娘的塊頭，我這小身板背娘，沒兩下就得被壓塌了，三哥不是日日都讀聖賢書嗎？肯定比咱們兩個明事理，還是讓三哥來吧。”“也對也對，老三你來背娘。”季明一看季森把矛頭指向了季遠，趕忙跟著附和，反正不用他背就行，娘平時最疼愛老三，讓老三背，也是老三應該做的。“我不行，我平日裏都在書院裏讀書，哪兒能背得動娘？還是你們來吧。”季遠趕忙退了兩步，看向劉鳳梅的眼神裏充滿了嫌棄。季滿屯看向三個兒子，氣的青筋暴起，嗬斥道：“平日裏你娘是怎麽對你們的？現在不過是讓你們背你娘下山就一個個推三阻四的，若是季歡的話，她一定二話不說就把你娘背下山了。”季滿屯聲音裏帶了哭腔，季歡還在被身邊的村民們安撫著，聽到季滿屯說這話，拳頭立馬就硬了，可她不動聲色的放開了握緊的拳頭，趕忙對身邊的周小春等人說道：“我娘暈倒了，我去背她。”“你給我站住，沒見季家那麽多乾元呢嗎？除了你他們都是死人嗎？季歡，別傻了，你娘他們根本不值得你這樣。”二柱子氣的直接就攔住了季歡的去路，旁邊圍觀的村民們也都議論了起來，每句話都像是要紮在季家人的心尖上一樣。“季滿屯還數落別人呢？他自己身體一向健壯，把劉鳳梅背下山再輕鬆不過了，結果還非要使喚人家季歡。”“就是，誰給他的臉？把季歡趕出去了，還想讓季歡背人，真是惡心。”“季遠鬧了半天是這種人，之前還想讓我閨女嫁他呢，現在看來，快離季家人遠點吧，一家子人除了季歡和薑語白，剩下的有一個算一個，各個都是一肚子壞水。”“我堂哥家的兒子就在誌博書舍念書呢，和季遠是同窗，回去之後我可得提醒我侄子離季遠遠點，不是什麽好人。”季滿屯被數落的連頭都抬不起來，他說剛剛那些話的本意就是要讓季歡聽到，季歡念舊又孝順，見她娘倒地了，即便之前早上鬧了不愉快也不會不管她娘，事實也確實是這樣，剛剛季歡都表明了要背劉鳳梅了，結果被二柱子那幫人攔下了。季滿屯現在是騎虎難下，村民們的話像是刀子一樣劃在身上，兒子們又都被養的嬌氣了，隻有他自己背了。季滿屯很是不情願的背起了劉鳳梅，幾個兒子把頭埋得低低的，他轉頭看向季歡那邊，又開口道：“季歡，你娘都這樣了，跟爹回去吧。”“好，我這就回去。”季歡麵上是這麽說的，手裏的拳頭卻是越攥越緊。二柱子見季歡真的擔心，也不好再攔著，隻得種種歎了口氣：“季歡，下次有事了記得去找我，別次次都被人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