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魚想說,你不是來了,見過了嗎?


    可是看裴深這模樣,似乎是她不去就不罷休,於是小心翼翼說:“下午?”


    裴深微微皺眉。


    “罷了……你說話作數就行。”


    餘魚又花費了一番力氣,好容易把人哄好。


    等她從小樹林出來時,手上的花多了許多,她的唇色,比花色還要豔麗。


    “你這一去可花了些時間,要不是離得近,我怕你家丫鬟都去找你了。”


    一回來就被丁姑娘和何五姑娘給打趣了。


    餘魚用手扇了扇風。


    “林子裏涼快,多呆了片刻。”


    就餘魚回來的這麽點時間,敏然已經大大方方去了涼亭,親手把花環交了出去。


    涼亭那邊的熱鬧,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餘魚也難得看敏然的樂趣。


    心中一直惦記著事兒,餘魚和她們玩了一會兒,眼瞧著她們家的下人拿出各種食盒,讓自己丫鬟收拾了東西,說是先走一步。


    丁柔隻管著一個綢緞莊,何五姑娘出嫁後,夫家簡單,她也不擔事兒,怎麽玩都行,也都知道作為世子夫人的餘魚,哪怕能出來玩,時間也少。畢竟她肩上擔了不少事兒。


    她說有事,沒有一個人起疑心,哪怕瞧著餘魚滿臉的心虛,歉意幾乎寫在臉上,大家也隻當是餘魚臨時有事離開對她們的抱歉,沒有一個人多說什麽,隻說等她下次抽了空,再出來玩。


    出來時,餘魚一輛馬車,身後丫鬟仆從人也不少,這麽多人往一個香粉鋪子藏,怕是藏不住的。


    進了城門,走過主街,往楚國公府和往胭脂巷,是兩個方向。餘魚猶豫了片刻,掀起簾子。


    “我要去香粉鋪一趟,你們不必跟這麽多人,小蕊和小蓮留下跟著,其他人先回府。”


    仆婦隨從加起來十幾個人,的確人太多,底下人也沒有反駁,就留下了車夫和兩個丫鬟,其他人轉了道。


    一說胭脂巷,車夫也曉得那個位置。


    畢竟是京中有名的煙花之地,秦樓楚館一家挨著一家,裏麵最好做生意的,就是胭脂水粉,成衣首飾這些。


    到底是從京郊回來,緊趕慢趕,抵達胭脂巷子時,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而巷子口,紅色的燈籠一串一串兒掛著,來往的男子諸多。


    “娘子,這會兒天色有些暗,我們進去怕不是有些不太妥。”小蓮從簾子往外看了看,有些擔憂。


    “應該無妨……吧。”


    餘魚也沒有來過此處,但是知道裴深在這裏有產業,他也經常來,如今他人就在紅袖招裏,她心裏就很放心,甚至還有些興致勃勃。


    這兩年她也一直在讀書,詩詞歌賦什麽都會看一些,古人的詩詞中,經常會描繪到秦樓楚館的存在,以各種不同的方式,在文字中出場。


    讀多了,餘魚多少有些好奇,所謂的溫柔鄉,究竟是何模樣的。


    今日,也算是一個不錯的機會,或許能親眼目睹一下,在詩詞中總是以各種銷魂嫵媚出場的溫柔鄉。


    隻巷子裏來來往往的都是男客,兩邊掛著紅燈,大門開著,門口站著的迎客小娘,帕子揮著,滿巷子都是香粉胭脂味。


    餘魚捂著鼻子,忍了又忍,還是打了個噴嚏。


    她真的很不習慣,厚重的香粉味。


    這種味道太容易刺激到她鼻子。


    待會兒還要去香粉鋪,不知道能不能忍得住。


    隻馬車行了半截,卻是讓前頭人給攔了下來。


    倒也與馬車無關,隻是前頭有人吵了起來,這巷子並不寬,隻兩輛馬車可並行的寬度,前頭圍堵了一堆人,這馬車是如何都過不去的。


    車上又是一個娘子兩個丫鬟,隻有馬車車夫下去,試圖讓那些人先分開,總不能耽誤了時辰,大晚上的來看產業,多少有些奇怪了。


    主子是女眷,在這種地方不好表明身份,車夫似乎是沒有直言自己是哪個府上的,隻讓人讓開去,也不知道怎麽言語中讓人給凶了幾句,一來一回的,居然連車夫都牽扯了進去,鬧得不可控。


    那些人甚至試圖來拉扯馬車,口口聲聲罵著。


    “敢讓人來教訓爺,知道爺是誰嗎?我倒要看看誰這麽大膽子!”


    “不讓你當眾給爺磕頭認錯,爺就不是陳家的兒!”


    這般動靜可不小,餘魚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忽然後悔把人都送回家。身邊就兩個丫鬟,遇上這種事,可難辦。


    小蓮也嚇到了,焦急地看著外頭,然後問餘魚:“娘子,奴婢下去給她們說清楚我們身份吧。”


    到底是楚國公府的世子夫人,偌大的京城,也沒有幾個人能不給麵子的。


    隻是多少有些丟人罷了。


    世子夫人來這種地方,還讓吃醉酒的嫖|客給堵了。


    “還是我去吧,小蓮姐陪著娘子。”


    小蕊過去也了解這些,知道怎麽去交涉比較好。小蓮就從未接觸過這些,怕是說話有些不妥,反而鬧出問題。


    還沒等餘魚說話呢,外頭的喧囂裏又加入了一波人。


    “什麽人也敢在這裏攔路,擋了主子,好大的膽子!”


    另一撥人要蠻橫的多,直接把那攔路鬧事的人,全部拖到路邊按在地上打。


    還是小蓮給餘魚說,身後也堵了一輛馬車,這些人,該是後麵那輛馬車的仆從。


    車夫趁著這個機會趕緊回來,低聲道歉:“對不住,娘子,小的怕外人知道是娘子來,不敢說穿身份。”


    “無事,你沒被打吧,若是受了傷,回去請個大夫瞧瞧。”


    車夫倒是沒什麽,就是跟人推搡了幾下。


    他們這邊前頭剛走,就讓人給攔了。卻是後麵那輛馬車的仆從。


    這些人不算禮貌,但是也不粗暴,就攔著不讓走,等後麵那輛馬車並了上來。


    那邊馬車掀了簾子,裏頭坐著的,卻是一個十八|九歲的郎君。


    “喂,你是府上的三公子還是四公子?出來玩這麽低調,怕被家裏人知道?”


    “險些讓人欺負了,慫不慫?要不是遇上我,我看你怎麽辦!”


    餘魚聽著有些耳熟,小蕊在一側小聲提醒:“周府的六公子。”


    是了,這就是周小六,和裴深關係不錯,甚至去歲還大搖大擺帶了不少好吃的好玩的,送到邊疆去過一趟。


    當時餘魚還托周小六替她帶了不少東西。


    沒想到遇上了他。


    還把自己當做了三郎四郎。


    餘魚到底是長嫂,不好意思把鍋推到小叔們身上,而是讓小蓮掀了簾子。


    “六公子。是我。”


    簾子一掀,端坐的少女映入眼簾,嚇得周小六瞪圓了眼,話都說不清了。


    “嫂……嫂嫂?!”


    立刻收斂了剛剛那副頑劣模樣,坐得端正。


    “不知道是嫂嫂,剛剛言語有失,言語有失。”


    餘魚搖了搖頭:“六公子客氣了,也多謝你,不然我這邊還真難辦。”


    周小六終於知道為什麽楚國公府的馬車居然這麽低調了。世子夫人親臨,的確不敢聲張。


    可是這麽一來,周小六就更緊張了。


    “嫂嫂,這種地方您來不太妥當,什麽人都有,小心衝撞了您。”


    餘魚不能給周小六說,裴深回來了,她隻能解釋:“裏頭有家香粉鋪,我得去查個賬。”


    “哦哦哦!”周小六本嚇出一身冷汗,聽了解釋鬆口氣,咧嘴一笑,“那就好那就好,不是來抓……咳咳咳咳咳!!!”


    說了兩句,周小六咳得驚天動地,險些沒把舌頭咬斷。


    餘魚沒聽清後麵,隻是客客氣氣道了別。


    抵達香粉鋪時,掌櫃的等候許久了。


    倒是意外,明明是胭脂香粉的鋪子,裏頭卻沒有太重的香粉味,都是淡淡地。


    “娘子,這些是賬簿,隻是天太晚,娘子看的話會傷眼,不如帶回府上去看。小的再給娘子選幾個香粉。”


    掌櫃的辦事利落,把賬簿遞給小蓮,又去選了幾盒香粉。


    餘魚想,拿了東西就從一側悄悄溜進紅袖招,剛好。


    不料掌櫃的拿來香粉,卻不小心打翻了,香粉撒了餘魚半身。


    “娘子恕罪!娘子恕罪!”


    掌櫃的嚇了一跳,連忙躬身。


    餘魚微微皺眉。


    倒不是被香粉灑了一身不高興,這香粉著實沒有什麽氣息,總覺著哪裏不對。


    小蕊立刻問:“後麵可有空房,我陪娘子去更衣。”


    “有的有的,小的送娘子去。”


    掌櫃的又吩咐小蓮:“這位姑娘懷裏的是賬簿,還請姑娘在這裏稍等,拿好賬簿。”


    賬簿是個重要東西,小蓮知道,何況有小蕊陪著,她也放心。


    前頭掌櫃的提著燈,餘魚提裙跟著,身後是小蕊,走著走著,卻是走到了一間空房,掌櫃的點了燈,也沒走,而是走到裏頭,在地上敲了敲,拉開地墊,抽出地板,露出一道地下台階。


    餘魚一愣,瞥了眼掌櫃的。


    掌櫃的垂著眼,很是恭順。


    小蕊也一樣,扶著餘魚。


    “娘子慢些。”


    餘魚這才知道,他們也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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