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奇怪?”


    “奴婢最後見到翠兒姐姐的時候,就覺得翠兒姐姐反應有點奇怪,如今想來,怕是遇到了什麽事,很可能這件事就導致了翠兒姐姐的冤屈。”


    紅袖說完,偷偷抬頭打量何瑞的反應,何瑞沉了半響,道:“接著說。”


    “還有其二,奴婢打聽到除夕夜傍晚,翠兒姐姐從暴室逃脫了,半道上攔了紫雲郡主的轎子,聽說還向紫雲郡主求救了,可惜紫雲郡主趕著去除夕夜宴,並沒有管此事。”


    “接著說!”何瑞聲音加重,顯然對紅袖說的話有了反應。


    “這其三嘛,那就是深夜紫雲郡主撞見了翠兒姐姐跳荷花池,奴婢想這紫雲郡主怎麽就那麽巧撞見了翠兒姐姐兩回,恐怕紫雲郡主在這件事中起了不可忽視的作用。”紅袖分析道。


    “可探聽到了什麽?”何瑞沉聲道。


    “沒了。”紅袖道:“奴婢覺得隻要總管您多多注意紫雲郡主,必定——”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見遠處有禁衛軍巡邏過來的聲音,她頓住,下意識向何瑞看了看。


    何瑞擺了擺手:“你且先行離開,之後若有什麽事,本座自會傳喚你。”


    “是,何總管。”紅袖欠了欠身,收拾了祭拜等物,匆匆忙忙地離開。


    她前腳剛走,後腳就有一個小太監從旁閃了出來,“師父,此宮女說的話竟與您查到的一模一樣,看來此事跟紫雲郡主脫不了幹係,那這仇——”


    何瑞抬手阻止小太監繼續往下說,“她奉的是貴妃娘娘的命令探查此事,自然要在其中挑撥一二,在沒有真憑實據之前,斷不能胡亂下定義。”


    小太監拱了拱手,“是。”


    禁衛軍的腳步聲愈來愈近,何瑞立在荷花池邊,望著那深深不見底的池水,微不可聞地歎了聲氣,冬天的池水冰涼,光是想一下就冷到了骨子裏,她跳下去的時候,該有多冷……


    風拂過荷花池,月光下隻有寂然的池水,立在岸邊的人早已離去。


    -


    初七一早,林嫿都不用綠翹催促起床,自個兒就爬起來穿好衣裳,殷勤地跑上跑下伺候寧太後穿衣梳洗。


    “你今日怎麽起得這樣早?”寧太後直覺得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好笑道:“你來宮裏這幾日,哪日不是日上三竿才起床的?”


    “嫿兒這不是想著也要服侍、服侍母後您嗎?”林嫿乖巧地討太後歡心,“能服侍母後您,是嫿兒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來,母後,您抬一下手,嫿兒給您把外披穿上。”


    “嗬嗬……”寧太後對林嫿的殷勤很受用,一早上就眉開眼笑、如沐春風,看著林嫿忙前忙後地伺候自己,頗有種養了許久的女兒終於長大的自豪感。


    正用著早膳,宮女來報:“太後娘娘,謙親王來請安了——”話音還沒落下,蕭弈謙就大步踏進殿內來,清朗地喊道:“母後,兒臣來給您請安了。”


    蕭弈謙單膝跪地給太後請安,寧太後笑著道:“不用行那麽大的禮,快起來吧!可用了早膳?”


    蕭弈謙倏然起身,笑著說:“用了一塊糕點,特意留了肚子來母後您這裏用早膳。”


    “好呀,”寧太後忙喊人加了碗筷,又囑咐了小廚房多添幾樣早膳。


    蕭弈謙一坐下,林嫿就猛朝他使眼色,問他:今日武林大會的行程可安排好了?


    蕭弈謙給她拋了個放心的眼神,林嫿喜笑顏開,又張羅著把太後哄開心了,“母後,您嚐嚐這個蝦餃,味道好極了。”


    “你自己吃吧,哀家自己會夾,”太後看著碗裏堆成小山的禦膳,無奈地說。


    “嗬嗬,”林嫿一陣笑,不再給太後夾菜了。


    “王爺,您喜歡吃的小餛飩,”秋璿姑姑端了一碗熱氣騰騰的小混沌放在蕭弈謙的麵前,接著又把其他的早膳端上桌。


    食不語,在太後宮裏沒這條規矩,她自己就不遵守。


    用早膳的工夫,一直在問蕭弈謙的事,從學業、騎術、下棋等等問到府中大小事務。


    “唉……”寧太後忍不住歎氣,“自從皇帝給你開辟了府邸,你住到了宮外去,哀家這心裏啊……就空落落的。”


    “以後兒臣多來宮中探望母後您,”蕭弈謙嗬嗬地笑了兩聲,心中忍不住腹誹:從前住宮裏,也沒見母後您對兒臣有多關照,那關照啊全都在林嫿身上。


    想著過往那些太後對林嫿的嗬護,他這個做兒子都有些嫉妒林嫿了。


    不過他也沒那麽慘,再慘也慘不過他皇兄。好歹母後對他還是比較仁慈的,對皇兄那可是一個叫嚴厲,就從來沒見母後對皇兄說過一句好話。如今皇兄當了皇帝,母後對他倒是和顏悅色不少,沒有以前的那種嚴厲了。


    桌子底下,有一隻腳一直在偷偷地踹他的腿,順著用力的方向望去,隻見林嫿朝他擠眉弄眼的,頻頻示意他跟太後提起出宮之事。


    “……”蕭弈謙無語地看了林嫿一眼,隨即跟太後道:“母後,今日初七,宮外有市集,天下各處的人都匯聚於此,十分熱鬧,您可想出宮走走?”


    “不巧了,哀家約了賀太妃她們打葉子牌,實在是推托不得。”寧太後道。


    “母後,母後,”林嫿一個欣喜過頭,小心思暴露無疑,“我有空,我想去逛市集。”


    寧太後目光一下看看林嫿,一下又看看蕭弈謙,恍然大悟,難怪嫿兒這丫頭一早就那麽殷勤,嘴又甜。而弈謙這孩子一大早的就進宮來請安,合著是在這裏等著她呢。


    不過——寧太後越看他們倆心裏越歡喜,這是大了,感情就來了嗎?


    還專門約了一塊去逛市集?


    哎喲,這婚事得慢慢操辦起來了啊!寧太後臉上劃過一絲激動,很快又恢複平靜,清了清嗓子道:“你要去也不是不行,就是去了得買些小玩意回來給哀家,哀家好些年沒出宮去,都不知道宮外有什麽好玩的小玩意。”


    林嫿高興點頭,一口應承下來:“好啊,我一定給母後你帶很多、很多好玩的小玩意回來。”


    這得了太後的同意,林嫿連早膳都不用了,起身拽起蕭弈謙就往外跑,“那還等什麽?我們這就走吧!”


    看著這兩個孩子急衝衝地跑出殿外去,寧太後無奈地笑道:“早去早回,可別玩過了頭!”


    秋璿姑姑看著也跟著笑,過來替太後續茶,“太後娘娘,您也太寵著郡主和王爺了吧?”


    寧太後挑了挑細眉,道:“以前年輕的時,哀家沒人寵著,就讓這兩個小的替哀家圓圓心願吧。”


    第14章 人倒黴喝水都塞牙縫


    出了皇宮,表哥葉庭風就在外等候著,帶著她先去換了一身男裝,就連綠翹也被扮成了小廝。


    隨即,他們一行趕往盛京城附近的瓊城,武林大會,在瓊山舉行。


    路上,林嫿把宮裏鬧鬼的事跟表哥庭風和蕭弈謙說,這兩人騎著馬兒,聊江湖事聊得正歡,給她的反應很是敷衍。


    “哼!”林嫿怒氣衝衝地放下馬車簾子,不過想想宮裏的那點事,比起廣闊江湖裏的事,確實不夠瞧了。


    等他們趕到瓊城,已經是午時。


    他們在瓊城的一處酒樓歇腳,順便用午飯。


    這酒樓裏啊,來往的都是江湖人士,隨身帶著各種武器,像刀啊,鞭子啊,鐵錘啊等等,奇形怪狀,好些林嫿見都沒見過。


    這些江湖人士他們高談闊論,說著江湖裏的恩怨情仇,一邊大口喝酒、吃肉。


    林嫿感興趣極了,豎起耳朵興致勃勃聽他們說話,發現他們說話都帶些口音,還盡不相同,是天下各處地方的口音。就連打扮也不同,所有的一切都讓林嫿很趕興趣,一雙圓溜溜的杏眸一下好奇看這個,一下好奇看那個。


    “哎哎,”葉庭風伸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提醒道:“你這雙眼睛能不能收斂一點?別傻乎乎地,那麽肆無忌憚地盯著人家瞧,容易拉仇恨,到時候打起來我可顧不上你。”


    “哦哦,”林嫿這個江湖小菜鳥趕緊收住目光,不敢再亂瞧,趕了半天路,肚子早就餓了。


    正巧小二過來,她豪氣地點了一堆高價招牌菜,頗有點二世祖的架勢,給小二樂得合不攏嘴,“這位小公子,小的這就吩咐廚房去做,您稍後!諸位客官稍後!”


    林嫿端起粗糙的茶碗,如牛飲水般的大飲一口,這粗茶喝起來沒滋沒味,可她就覺得好喝。


    “啊……舒暢!”她學著酒樓裏江湖人士的豪爽勁,給葉庭風和蕭弈謙逗得忍俊不禁,倒也沒覺得不妥,今日帶著她出來見識,做什麽都順著、寵著便是。


    這時,有一個抱著琵琶的小娘子帶著一個小丫頭走近飯館來,一桌桌的詢問著:“大爺,您要聽曲嗎?兩文錢一曲,不貴的。”


    “去去,別來煩老子,”一連好幾桌都被驅趕開來,生計所迫,小娘子裝著膽子,又接著問下一桌,“大爺,您要聽曲嗎?奴家會唱《琵琶行》、《秦淮》,或者您點曲也行的。”


    這一座是三個彪形大漢,其中一個刀疤大漢放下酒碗,一抹嘴道:“小娘子,唱曲多沒意思啊!要不陪大爺我喝一壺酒,陪酒你收幾個錢啊?”說著,還調笑地伸手拉小娘子的手,小娘子抱著琵琶驚嚇地往後退,打算走人,卻被同桌的另外兩個大漢攔著。


    “小娘子,你別走啊,不陪喝酒,那陪不陪說話啊?爺就喜歡聽你嬌滴滴的說話。”刀疤大漢笑道:“嘖嘖,瞧你這水靈靈的模樣,看得爺心癢癢。”


    小娘子被大漢緊緊拽住,不得脫身,她身旁跟著的小丫頭夠凶,“你放開我娘!”衝過來抓著大漢的胳膊就是一個狠牙咬下去,可哪裏是大漢的對手,一個甩手,就摔了出去,幸而一旁的小二眼疾手快,給一把撈住了,這才沒磕著頭。


    “幾位爺,都是出來混江湖的,又何必——”小二想勸阻,卻被大漢喝止住,“少管老子的事。”


    小娘子被欺負得眼淚都冒了出來,偏生力量懸殊,不得脫身,隻得苦苦哀求道:“這位大爺,奴家女兒不懂事,你莫要與她計較……”


    在江湖中,見義勇為的人無非就這麽兩類人,要麽是實力絕對碾壓地方的大俠,要麽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少俠。


    林嫿無疑是後頭這種。


    隻見她倏然站起身來,揚了揚漂亮的下巴,招手道:“這位漂亮的姐姐,本公子要聽小曲兒,你過來唱吧。”說著,就從袖子裏掏出兩片金葉子,“這是本公子給漂亮姐姐你的賞錢。”


    比起粗魯的草莽大漢,出手闊氣,又長得秀氣的小公子一下俘獲了酒樓眾人的好感,甚至有人發聲支援道:“幾個大漢欺負人家唱小曲的柔弱女子,還有沒有一點禮義廉恥!”


    “是啊,還不快快放開小娘子。”


    “放人!放人!”


    ……


    “哪來的黃毛小子,敢跟大爺搶人!”刀疤大漢還是很橫,目光一掃,呼喊聲漸弱,大家都認得這是天下第一幫青龍幫的三大金剛,平日裏沒少仗勢欺人,奈何背景硬,旁人不敢輕易招惹。


    “你是哪個道上混的啊?知道我是誰嗎?活得不耐煩了?”刀疤大漢一腳踩在了葉庭風坐的長凳上,囂張的抖著腿,眼神猥瑣地打量林嫿,“你這小公子長得細皮嫩肉的,怎麽看著像個娘們?嗬嗬,該不會真是個娘們吧?來,給大爺我笑——”


    他的話還沒說完,致感覺一陣風向自己襲來,嘭地一下,臉上挨了一拳,身形不穩地往後退去。


    原來是葉庭風出手了,直接一個暴擊揍在刀疤大漢臉上,刀疤大漢的半邊臉頰迅速紅腫起來。


    這下可直接把馬蜂窩捅了,刀疤大漢吃痛地捂著臉頰,喊道:“兄弟們,都給我上,往死裏打。”


    林嫿打架不行,看形勢還是非常有眼色的,拉著綠翹趕緊閃到一旁去,不忘給葉庭風鼓勁,“哥!揍他們!我看好你哦!”


    一旁的蕭弈謙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就知道這次出門會這樣!


    他轉身一腳把衝上來的大漢踹翻在地,跟葉庭風一人守一邊的一塊收拾這些大漢,打成一團。


    乒鈴乓啷……


    桌子翻了、椅子裂了、茶杯碗碟摔碎了一地。


    酒樓裏的人鬧哄哄地圍在一旁瞧熱鬧。


    “打得好!早該收拾他們著三大鱉孫!”


    江湖人士就是這麽不拘小節,哪裏有熱鬧往哪裏湊。


    酒樓的小二也看淡了,這些天,在他們酒樓打架的人還少嗎?瓊山要舉辦武林大會,各處的江湖人士都來了,嚐嚐一言不合就開打,這桌椅,碗碟什麽的砸了就砸了唄!反正賠錢就是了。


    樓上雅座上的客官,也被樓下的聲音吸引。


    “主子,那不是王爺他們嗎?”何瑞驚訝道。


    微服私訪的文宣帝正坐在樓上雅座,穿了一身低調的灰色常服,通身矜貴難掩。


    他聞言向樓下望去,看到皇帝蕭弈謙和葉庭風兩人正在與三個大漢纏鬥,當然是單方麵地揍對麵三個大漢,而一旁的小公子……他蹙了蹙眉頭,正是女扮男裝的紫雲郡主林嫿,隻見她雙手握拳興奮地站在一旁看著,嘴裏還喊著:“左邊,右邊,打!用力!”


    “啊,原來紫雲郡主也在啊,”何瑞這才認出了林嫿,道:“不是還要在宮裏小住嗎?怎麽就出宮來了?”頓了一會,又道:“哦,應該是與謙親王出宮一塊遊玩來了吧。主子,要不要小的去幫一把手?”


    “我們此番出宮有要事在身,旁的事不必理睬。”蕭弈洵目光在酒樓裏掃了一圈,突然停在了樓下角落的一處桌子,此人穿著一身黑色勁裝,皮膚很黑,腰間別著短刀,大堂裏打得這樣熱鬧,他也不看一眼,隻邊喝著茶邊打量著酒樓裏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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