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的人蓋棺定論,台上的人還在負隅頑抗。“你撒謊!你汙蔑我!你沒有證據!你這個賤人!”折花已經完全失去了平時的優雅從容,隻是死死的盯著麵前神色淡然的女人,歇斯底裏的怒吼。“我沒有證據嗎?”被她辱罵的人隻是微微偏了偏頭,眼神有些戲謔的望著她,伸手從按著她的保安手裏拿過了一個破舊的手機。那是個老款的翻蓋手機,現在早已經被市場淘汰。“這是我那個時候的手機,”木顏看著折花扭曲的臉,“你猜上麵有什麽?”折花的目光落在了那個舊手機的攝像頭上,更加瘋狂的掙動起來。但她的掙紮是徒勞的,不知道什麽時候,舞台上的大屏幕畫麵從畫聯晚會頒獎儀式切換成一個視頻。視頻就是一張張照片的拚接,照片像素很低,但依然可以看到那是一張張黑白色調的草稿。每一張都似曾相識,在場有點水平的鑒定家已經跟著念出了草稿對應的折花的畫作名稱。這已經不能叫證據了,這隻能叫雷神之錘。原本還在負隅頑抗的折花在看到這個視頻時,終於停下了動作,身子開始不受控製的微微顫抖。她不可置信的望向木顏,“你算計我。”而被她這麽看著女人隻是輕輕歎了口氣,走到她麵前蹲下身直視著她的眼睛,“我原來沒想過用這些照片做什麽的,留下它們隻是為了給自己留一個念想,畢竟我當時都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再畫畫。”至今木顏回想起那段日子依然有些渾渾噩噩,每天都在畫室坐著,從早畫到晚,她甚至感覺自己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台生產畫作的機器,滿腦子隻剩下錢和還要畫多久。那樣的生活不僅耗幹了她作為一個畫師的靈感,還給她留下了至今還未徹底痊愈的手傷。而她那時雖然從未以一個畫師自居,但卻依然逃不過創作者本能的排斥,感覺自己玷汙了手中這杆畫筆。最嚴重的時候,她的手連畫筆都握不住,看著畫布的時候腦子裏一片空白。那時她以為自己的作為繪畫者的人生已經毀了,但她沒有後悔。因為她要保護的東西更加重要。女人的眉眼微微下壓,折射出一個淩厲的弧度,望向被按坐在地上的折花,“而且不管出於什麽目的,你到底也算幫了我的忙,這些年你做的事我都知道,但不想跟你計較。一是顧念舊情,二是我知道對你這種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人而言,清楚自己的才能名聲都是偷來的,卻又不得不偽裝成一切都是自己原有的,整日惶惶不安,肯定比直接扇你耳光更讓你難受吧。”女人嘴角勾起一個殘忍的弧度,眼神中居然有一絲憐憫,“我本來覺得你很可憐,真的。”對於此時的折花而言,木顏這句話確實比直接給她一耳光更讓她痛不欲生。就好像自己是個必須依靠他人才能苟活的乞丐一樣。她嘴唇哆嗦著,想要辱罵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像是已經被徹底壓垮了。這就是一個創作者麵對剽竊者的特權,隻要她願意,隨時都能讓你一無所有。因為那些東西本身就不屬於你。“如果你沒有那麽喪心病狂的話,我們本該相安無事的。”欣賞夠了折花的表情,木顏終於收回了目光,總結陳詞一般的說。她話音落下的時候,會場的大門被推開,一隊警察魚躍而入,沒有在意會場眾人驚慌的眼神,他們直接跑上了領獎台,為首的警察手裏捏著一個袋子,裏麵裝著一張簽名版。上麵是折花用左手寫下的簽名,跟霍龍想要吃掉的那張紙上的簽名肉眼可見的相像。“魏婉花是吧,我們懷疑你與一場凶殺案有關,請配合我們調查!”為首的警察毫不客氣地命令自己手下的警察從保安手裏接過了已經癱成一團的折花,衝木顏敬了個禮,“謝謝您的支持!”木顏隻是輕輕點點頭,看著警察把人帶走。“你為什麽會知道……”被拖著走的女人不死心地望著她,想要在最後求得一個答案。木顏輕描淡寫地說:“你那個時候為了區分我的畫和你自己的畫,喜歡用左手在自己的畫上簽名不是嗎?我倒是沒想到,你那些畫最後居然沒有一幅見光,”她憐憫地望著披頭散發的女人,說出的話卻無比殘忍,“看來你真得很喜歡我的畫啊,折花。”折花垂下了頭,再沒有一句多餘的辯白,就像木顏跟警察說得一樣,她已經沒有任何反抗的欲望了。因為從今天開始,知名畫家折花已經不存在了,有的隻是嫌疑人魏婉花,她是一個見不得光的偷竊者這件事,將永遠留在畫壇的曆史裏。警察帶著魏婉花離開後,會場死一樣的寂靜,所有人都愣愣地望著台上的木顏,仿佛就算她現在說要統治世界也沒有人會奇怪了。而被注視著的女人臉上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彎腰拾起了剛才折花扔在地上的獎杯放在獎台上,“我的故事講完了,雖然當初事出有因,但我給人當過槍手的事實無法改變,所以我認為我沒有資格拿這個獎,我隻是個靠畫畫收入度日的庸人,希望各位謹慎評審,把這個獎項頒給更適合的人。”話說到此,她把麥克風放回了主持人的台子上,然後毫無留戀的下了台,徑自離開了會場。沉默持續了很久,也不知道是誰帶的頭,會場裏再一次響起掌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直到將那些過往洗刷掩埋。獎杯立在台上,但沒有人再去碰它。它已經有了自己的主人,雖然它的主人認為自己不配得到。但所有人都清楚,沒有人比她更有資格。“喂,你還好吧?”辛慈看著瞪著電視屏幕的女孩擔心道。安檸的表情就像要吃人一般,慌亂地要去摸手機。可她右手還掛著輸液瓶,猛一用力直接把輸液瓶拽掉了。“!”辛慈趕緊想去按住她呼呼出血的手。安檸卻像是根本沒注意到似的,摸出手機翻了翻按下撥號鍵。“喂。”對麵傳來父親熟悉的聲音。安檸眼睛不受控製的往外湧著淚,聲音顫抖地問,“爸,你當時治療腿傷的錢,不是廠裏給的是嗎?”“……”對麵的男人沉默了很久才歎了口氣。安檸聽見他歉疚的聲音。“是顏顏。”話已至此,不必多說。女孩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一樣縮起身子,被淚水模糊的雙眼已經看不清電視屏幕。那些她所不知道的殘忍真相擺在了她麵前。為什麽不告訴我……第65章 爸都告訴我了安亞軍聽著話筒那邊女孩顫抖的哭聲, 難言的酸楚感湧上心頭。他還記得自己受傷的那個夏天,他躺在醫院的床上,等待著手術來保住潰爛的左腿,可車間主任一改往日稱兄道弟的模樣, 隻是公事公辦的告訴他, 會出現事故是因為他操作不當, 工廠隻有很小的責任, 不可能負責昂貴的手術費用。他們家是普通的工薪家庭,安檸上學也正是花錢的時候, 本就不多的存款隻夠他在特護病房裏多躺幾天, 親戚家也都不寬裕, 就算拚拚湊湊,距離那天價的手術費用也還差得多。實在不行就隻能截肢。安亞軍望著窗外枝葉繁茂的高樹, 一連串的打擊已經壓垮了他。錢這種東西, 夠用的時候不覺得如何,可不夠用的時候真得會讓人絕望。他知道截肢後的自己對於本就不寬裕的家庭而言必然是個巨大的累贅。倒不如一了百了,妻子還年輕, 說不定還能找個好人嫁了, 寧寧也不用跟著受罪。所以他趁著劉佳靜出去買東西的時候, 撐著拐杖下了床。傷口還是痛的,但對一個決意求死的人而言, 這點痛算不了什麽。他艱難地爬上了醫院的窗台, 往下看著那遙遠的地麵。真高啊。沒有人。就在他想要把剩下的半個身子挪出去的時候,身後傳來了一聲怒喝,“你做什麽?!”他下意識地回頭看去, 就見病房門口身著白裙的年輕女孩扔下了手裏提著的水果, 三步並作兩步跑到他麵前, 一把攥住了他的衣服。那是一張熟悉的臉,漂亮銳利卻又有著與年紀相當的稚嫩,屬於那種丟在人堆裏也能一眼看見的人尖子。“顏顏……”就算是在如此危急的時刻,安亞軍依然不免有些尷尬,他跟木顏其實不算太熟,雖然女孩總是在他家,但他是個沉默寡言的人,一般都是看著妻子和寧寧跟女孩聊天,現在被小輩撞破了這副狼狽相,一時間頗有點不知所措。女孩沒理會他的不自在,黑瞳沉沉地望著他,聲音冷硬,“我問你在幹什麽?”安亞軍無奈地看著她,他倒也不至於跟一個孩子發火,耐心的解釋道:“顏顏,我的腿治不好了,活著也隻會拖累你劉阿姨和寧寧……”對麵的女孩並沒有因為他的話有絲毫動容,手仍緊緊地拽著他的衣服,盯著他一字一頓道:“你先下來。”安亞軍苦笑著搖了搖頭,他已經想清楚了,不會因為木顏一句話就放棄。男人想從女孩的手中拽回衣服,卻沒想到對方看上去那麽瘦弱,此時的力氣卻極大,他拽了兩下沒拽動,終於有些控製不住情緒,衝木顏吼道,“我現在除了死……”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你要讓安檸沒有父親嗎?”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木顏打斷了,女孩纖細的眉毛緊皺著,墨玉般的眸中水光閃動,像是在竭力壓抑著哭泣的衝動,哽咽的聲音卻暴露了她的情緒波動,“她說下了課就來醫院看你,你要讓她看到你粉身碎骨的樣子嗎?”安亞軍的腦中出現了女兒稚嫩的笑臉,他受傷後安檸哭得眼睛都腫了,在麵對他的時候卻總是笑著,每天都會跑來醫院照顧他,跟他說自己在學校裏的趣事。男人堅定的死誌被女兒的臉衝出了一道裂縫,鮮少落淚的他眼圈通紅的望著木顏,聲音沙啞,“我沒有辦法,我沒有辦法……”而遠比他嬌小和年幼的女孩隻是堅定的看著他,“錢的問題我會想辦法。”安亞軍也沒有完全失去理智,他不解地望著對方,“孩子,你能有什麽辦法?”那個在他看來總是陰鬱,隻有在安檸麵前才會露出笑容的女孩此刻卻好像一個戰士一般,堅毅的眼神讓人感到無比心安,“總會有辦法的,別讓安檸跟我一樣。”這句話徹底說服了安亞軍,而木顏也確實如自己所說的一樣,承擔了那幾乎壓垮一個家庭的治療費用。安亞軍和劉佳靜看著女孩眼下的青黑和越發木然的神情,擔憂歉疚卻毫無辦法。而木顏對他們隻有一個要求這件事,不要告訴安檸。星星就應該永遠無憂無慮的勇往直前,不要被那些苦痛的事情拖慢腳步。至於她,現在已經不是考慮自己的時候了。安檸聽著父親的訴說,心就像被一雙無情的大手狠狠攥住揉捏,痛得她直不起身子。之後的事情,她都知道。因為頻繁畫畫留下手傷的木顏自覺前途無望,所以放開了她。就像她的父親為了不拖累家庭而選擇輕生一樣。如果沒有木顏,她的人生將會留下無比慘痛的陰影。她知道作為既得利益者,她隻需心懷感激加倍對木顏好,而不該對施恩者多加置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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