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還在哆嗦的荀記者,在報紙銷量的鞭策下勇敢地掏出了相機:死不死再說,先拍為敬!


    雙子星看著他這副為了新聞悍不畏死的架勢,沒忍心提醒他黃昏日報倒閉了。至於齊樂人,他壓根兒不擔心。


    聽說三年前的黃昏戰役中,他的上司可是單挑過權力魔王的利維坦的,眼前這個至多不過是個投影,現在拽得二五八萬似的,還來了一通boss死前必然發表的解說,簡直是把g插在了自己的臉上,他看這個家夥的眼神就和看死人差不多。


    誒,老大怎麽還不動手?快掏出你花裏胡哨的小匕首,照著它的要害來兩下,你很熟練的!說起來,老大應該是個刺客專精呢,偶爾兼職奶媽,可他為什麽總是在打boss的第一線擔當輸出和肉盾的雙重職能?


    雙子星不解地看向齊樂人,正看到幾條瘋狂的觸手朝著他襲來,他像是夜晚林間的小型貓科動物一樣靈活地閃避了過去,瞬間出現在了他的身邊。


    雙子星:“咋啦?”


    他的上司惱怒地問道:“你還要在這裏待多久,快帶著他滾遠點!”


    拿著相機拍來拍去的荀記者:???


    雙子星恍然大悟:哦哦,馬甲,剩下的馬甲要捂緊了!


    “離開這裏是不可能的,我會把你們一個、一個、一個地吃下去,用你們的血肉滋養這具偉大軀殼。啊,血肉,唯有血肉能孕育出強大的力量!”小荼溫柔的聲音從扭曲的怪物體內傳來,它以驚人的速度朝著他們移動,伸出的觸手瘋狂地掃過地麵。


    雙子星一把揪住荀記者,像一隻蜘蛛一樣貼在了牆麵上,他對齊樂人點了點頭,做了個鼓勵的手勢,迅速消失在了黑暗的走廊中。


    “哎呀,你的同伴逃走了,不過不要緊,在我吃掉你之後,我會找到他們的。”小荼柔柔地說著。


    “靠在通風管裏爬來爬去嗎?”齊樂人嘲諷地說道,“我猜,在寢室裏的時候,你就是從下水道那裏遁走的吧?這可不太體麵。”


    “幸好,我不在乎體麵。我隻在乎,能不能得償所願。”小荼微笑著說道,“我即將成為主的牧羊犬,也許到那時候,人們會稱呼我為——荒誕魔女。”


    她悍然與怪物融合的舉動堪稱瘋狂,可是她的言語卻是清醒理性的,齊樂人覺得她並不是一個十足的狂信徒,在發現這所學校裏隱藏著權力魔王的力量後,她一定是經過了一番思考才做出了這樣的決定:消滅競爭對手歐陽,讓自己遁入暗處,開始她喪心病狂的融合計劃。


    與利維坦的投影融合,意味著她將獲得前所未有的力量,而她渴望這種力量。


    歐陽與小荼都是已經徹底腐化墮落的信徒,他們的意識已經完成了飛升,進入了理想國之中。而他們的身體仍然在噩夢世界的各個角落中活動,由他們的意識操控著,為權力魔王尋找更多的羔羊與祭品。


    身體的死亡對他們而言無關緊要,因為他們的靈魂已經安眠在了永恒的理想國中。


    但是小荼沒有滿足,她在渴望著,成為一位侍奉權力魔王的魔女。


    第67章 緘默校園(二十七)


    “小紅妹妹……哦不對,小紅大哥……也不對,大佬他不會有事吧?”被雙子星揪回了入口鐵門附近,荀記者顯得惴惴不安。


    雙子星不慌不忙地點了根煙:“放寬心,我倆死了他都不會死的。”


    “你早就知道他是男的了?哦對,他也是審判所的人你們當然認識,他哪個部門的啊?這麽厲害的嗎?有司凜那麽厲害嗎?和齊樂人比呢?他這個女裝水平我覺得應該不輸給幻術師了,他倆是不是認識啊?咦,我調查過幻術師的人際關係,他身邊會女裝又很強的……”荀記者喋喋不休地追問著,越說越接近真相。


    雙子星橫了他一眼,一把將煙頭塞進了他嘴裏:“抽煙吧,別瞎問了。”


    荀記者冷不防吸了一口煙霧,捂著嘴咳嗽了起來。


    他咳得有點猛,咳著咳著就把剛才的思路咳丟了,荀記者扶了扶自己的報童帽,小聲嘀咕道:“不像是司凜,司凜不用匕首。也排除齊樂人,聽說他是個柔弱的奶媽。那會是誰呢?”


    雙子星鬆了口氣。他的上司外表看起來可太有欺騙性了,長得俊俏又有親和力,平時說起話來還挺溫柔,加上本源力量是重生,任誰對他的第一印象都是個治療係奶媽,根本沒幾個人記得他也會一腳踹開狂信徒集合地大門,進去不服就幹。


    這可真是形象詐騙。


    雙子星甚至覺得,三巨頭裏最能打的搞不好就是他,畢竟這是個拚起來不怕玩命的主。現在貌似無害,純粹是因為對手太菜——比如通道裏那隻以為占盡天時地利的縫合怪。


    他家上司脾氣是真的好,明明是六十級大號看著三十級花裏胡哨的菜逼boss表演,配合地聽它說了那麽長一段逼言逼語,並且積極捧哏;很給麵子地看完了“過場動畫”,絲毫沒有笑場;最後不忘把他和荀記者趕出現場,好讓boss死得體麵一點,絕對的人性之光、業界楷模、三巨頭裏唯一的良心。


    這才是真正的人美心善,雙子星為自家上司做了個總結,回頭等主人格醒了,他一定要在主人格麵前好好誇一誇他,希望主人格不會誤會他又想撩騷他上司。


    他真正想撩的人,這輩子大概是撩不到了,雙子星惆悵地抽著煙,重重地歎了口氣。


    這聲歎息讓荀記者越發不安,他頻頻回頭看走廊,那裏一點聲音都沒有,安靜的嚇人。他咽了咽唾沫,回想著那隻和小荼融合了的怪物,渾身雞皮疙瘩都在起舞。


    為了緩解這份緊張感,荀記者找了個話頭:“大佬,那個怪物是一直生活在教職工區嗎?”


    “嗯哼,顯然是咯。”雙子星吐了個煙圈,從容地擔當起了劇情解說的職責,“我們經曆的任務是被汙染後的。原本這個地下區域應該不存在,或者隻存在正常的教職工,有一個掌握著校園的校長之類的boss。但是在任務被汙染之後,這個校長就被利維坦投影吞噬,變成了一隻觸手怪。它玩弄規則,讓這個校園成為了它的自助餐食堂。然後,小荼來了,她一看到觸手怪,當場決定不做人了。”


    荀記者摸了摸自己胳膊上的雞皮疙瘩,耐心地聽雙子星繼續說了下去。


    “你可以把學校看做一個魚塘,所有學生都是魚苗。獎懲機製是飼料,規則是漁網,禁閉室和校車就是魚簍,每一個發現學校隱藏的問題的學生,就是會傳播疾病的病魚,必須盡快被吃掉。活下來的魚吃著飼料,總有一天它們會被漁網捕撈,送到魚簍裏,有的可以幸運地逃走,有的卻被送到了餐桌上成為了它的美餐。”雙子星將煙頭丟在地上,用腳碾了兩下,“至於趙簷,大概算是一隻被馴養的鵜鶘吧。養魚的人總是離不開這樣的幫手的。而且,鵜鶘也是可以吃的。”


    這種比喻讓荀記者心裏毛毛的,但他抓著筆記了下來,大佬說的話可以作為新聞素材,他又問道:“那大佬啊,依你之見,小紅……先生,能對付得了那個觸手怪嗎?”


    再怎麽說那也是權力魔王的利維坦啊,即使隻是個投影,實力也不容小覷,還和一個神經病信徒融合了,荀記者撓了撓頭,他真是搞不懂這群腦子壞掉了的信徒在想什麽。


    雙子星:“他啊,他去單挑副本boss,一般我們把這種行為稱為……”


    荀記者:“送人頭?”


    雙子星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炸魚。”


    荀記者:???


    雙子星惆悵地看著地下建築的穹頂,為boss默哀了幾秒鍾:他家上司幹的事兒,這可不就是大佬換號來魚塘局裏炸魚嗎?


    ………………


    齊樂人是個挺喜歡和人溝通的性格,自然也很喜歡話多的對手,特別是眼前這樣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雖然它的話裏夾帶了大量引起不適的狂信徒發言,讓身為異端審判庭庭長的齊樂人職業敏感了,但是看在它一股腦兒把隱藏劇情都掀開了的份上,他覺得自己應該寬容一點。


    至少,滿足一下它的表演欲。


    “你能在我麵前支撐這麽久,真是了不起。看來我還是小看你了。”怪物醜陋扭曲的身體在這片不算寬敞的空間中來回騰挪,卻始終無法捕捉到齊樂人,這讓它有些意外。


    “那就拿出點真本事。想要成為權力魔王身邊的魔女,以你現在的實力可還不夠看。”齊樂人敏捷地在迎麵而來的觸手間穿梭,原本稱得上靈活的觸手在他的對比下顯得格外緩慢笨拙,連他的一片衣角都碰觸不到。


    “嗬。”怪物的觸手飛快地收回,無數手臂粗細的觸手盤踞在這間會客室的中央,稀薄的霧氣中,流淌著黏液的觸手緩緩蠕動著,宛如鋪陳在地上的活地毯。


    在這張活地毯的中央,是利維坦的軀幹,這隻怪物如同一團打結的“蚯蚓”,而這些“蚯蚓”也在不停地蠕動著,偶爾露出觸手下小荼的臉龐。


    “你很有趣,但我並不欣賞這種有趣。我會捉到你,撕下你臉上的紙袋,然後是臉皮,人的皮膚很有彈性,但是我還是更喜歡腦子。柔軟的,像是蛋糕的奶油一樣,口感卻更黏膩脂潤,隻要撬開了腦殼輕輕一吸,它就會流出來……”說著,她舔了舔嘴唇,那條長滿了肉蟲的舌頭掠過紅潤的嘴唇,每一條蟲子都歡欣鼓舞地蠕動著,彰顯著它進食的欲望。


    “希望你沒有在你的甜品店裏加這種東西。”齊樂人說道,他還在小荼的店裏買過蛋糕呢。


    他決定回去後讓商業部重新徹查黃昏之鄉的所有甜品店,怎麽一個兩個都是狂信徒開的?


    “會的,在我回去之後。”小荼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現在,先讓我品嚐一下你的滋味吧。小紅‘妹妹’,你聞起來,可是非常非常的好吃。我甚至在你身上嗅到了魅魔的味道,我對你更好奇了,你失蹤的三天裏究竟做了什麽,你藏在紙袋下的臉,又會是什麽樣子呢?”


    是能嚇死你的臉,齊樂人確信地在心裏吐槽了一句。


    “好了,我們已經耽擱了太久,我迫不及待地要揭開謎底了。”盤踞在房間中央的怪物,用輕柔的聲音說道。


    伴隨著這個聲音,虛空之中緩緩浮現出了一個眼球。


    那是來自理想國的凝視。


    “來看看,荒誕的力量吧。在我主慈悲的眼神中,向權力臣服吧!”


    時間與空間,在這一刻驟然扭曲,眼前的世界墜入了一片恐怖的荒誕中,無數流淌著黏液的觸手從穹頂中垂落,長在觸手上的眼球不停地暴裂,又不停地生長,混合了汁液的血漿宛如落雨。


    這個荒誕的幻境擁有半領域的力量,被權力魔王的眼球加持之後,達到了接近領域級的程度,它在侵蝕現實的空間。


    看來即使是權力魔王也隻能做到這個程度了,相隔著空間與距離,她能賜予她的信徒的,也不過是強行將它提升到接近領域級的水平。齊樂人欣慰地心想。這樣一來事情就很容易解決了。


    血雨落下,世界被這股邪惡的力量侵蝕,宛如風幹的油漆一樣剝落,五彩繽紛的光芒裏,萬物都淪為了萬花筒中的碎片,就連人的意識也不例外——任何目擊到這一幕的人,都會被這血腥荒誕的法則衝垮意識,成為癡呆的羔羊。


    無數的觸手伸向了它的獵物:那宛如已經失去神智,靜靜地站在角落裏的人。


    怪物舔舐著嘴唇,已經開始幻想著腦漿的滋味。


    觸手組成的浪潮重重地拍在了地上,將那隻可憐的羔羊碾成肉醬,微妙的觸感讓怪物困惑,為什麽……好像……消失了?


    “啊!”尖銳的刺痛感從身後傳來,怪物身上的人臉驀然瞪大了眼睛,兩隻眼球聚焦在了自己的鼻尖上——一把匕首從內向外地刺穿了它。


    尖銳的刀鋒從它的嘴裏吐了出來,那條恐怖的舌頭嚐到了自己的血腥味。


    這是……


    匕首緩緩地往回縮,一陣令人牙酸的聲音後,迷茫的怪物終於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那隻無害的羔羊隻用了一把匕首,從它的身後捅穿到了它的身前。


    “一點小小的背刺技巧,不成敬意。”齊樂人收刀,看起來華而不實的匕首上已經沾滿了血,他的整條右臂也是如此——怪物的體型太大,表麵的傷害根本不會傷及根本,這一刀他下了狠手,拿著匕首的整條手臂都刺入了怪物的體內。


    當然,還在它體內留了一點易燃易爆的“紀念品”。


    齊樂人麵朝怪物,從容地摘下了套在臉上的紙袋:“臨別前露個臉,代我向權力魔王問好。順便告訴她,我真的很討厭她的小寵物,非常、非常討厭。”


    “你是……”怪物被捅穿的人臉瞬間扭曲了,“你是齊樂人!不,不對,你……”


    它看到了齊樂人身後那條耀武揚威的尾巴,那是魅魔的尾巴。


    齊樂人臉上的笑容燦爛,甚至還有一絲調皮,握在左手的遙控器輕輕一按。


    “轟隆”一聲巨響,埋在怪物體內的微型炸彈爆炸了。


    滿屋的血肉橫飛中,齊樂人用半領域的力量擋開了這場血腥之雨,血水還沒碰到他,就被看不見的力量撥開,落在了他的腳邊。


    他平靜地審視著這一切,這場戰鬥已經結束了,但也沒有結束。


    小荼在爆炸之中,和怪物的軀體一起灰飛煙滅了,但,她並沒有死。


    她早已是腐化的狂信徒,即使肉身被毀,存活於理想國的意識也不會消亡。


    直到權力魔王的野心與她那龐大的領域一起灰飛煙滅,她的牧羊犬與羔羊們才會為之殉葬。


    總會有那一天的,他想。


    血水如雨,佇立在雨中的魅魔微微抬起頭,閉上了他流淌著暗紅的眼睛。


    屍骸與血水間充斥著血腥墮落的罪惡美感,那是被人間界厭惡,卻根植於魔界的美學。


    從前齊樂人不完全明白,但當他的化身裏流淌著惡魔的血脈時,他隱約能感覺到了:那種永不滿足的貪婪、對殺戮和血腥的渴望、對勝利與力量的追求,是根治在惡魔的本性之中的。


    它們如饑似渴地追逐著那些能滿足它們的東西,食欲、性、力量、權勢……一切手段都不被道德束縛,它們可以欺騙、謀殺、欺淩、屠戮,隻要能滿足,任何手段都可以。


    能束縛它們的,隻有更強大的力量,與死亡。


    惡魔就是這樣一種生物啊。


    可如果一個人類變成了惡魔,他的人性與本能衝突的時候,他會是什麽感覺呢?齊樂人忽然間就明白了,原來,這三年來,寧舟看到的世界是這樣的啊……


    他所要麵對的,不僅僅是毀滅本源中的瘋狂,還有惡魔天性中的欲望。


    齊樂人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心髒跳動的位置,他無聲地對自己說道:讓我來陪你。


    時間不早了,齊樂人沉默地洗幹淨手,重新套上紙袋,準備回去和雙子星、荀記者說一聲,然後再一起探索校長室裏的秘密。


    邁開腳步的一瞬間,他停頓了一下。


    意識深處,有什麽東西在呼喚他,這種曖昧的召喚似有若無,卻又是如此熟悉。他曾經親曆過這種感覺,然後他見到了那件讓他又愛又怕的“禮物”——裝有《噩夢遊戲》的手提電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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